楚容若點頭,卻見白葉猛然神色一冷,輕哼了聲道:“若我真的怕了,王爺又待如何?”她說着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哪裡有半分害怕的模樣。
楚容若苦笑,知道這次是真的惹惱了白葉。
許是因爲學醫的緣故,白葉素來情緒平和,鮮少有人能夠惹得她厭惡、惱怒的情緒外露。縱然平日裡有些不滿,也都是玩笑一般說出來,頂多略微挑釁或者是諷刺罷了。如今,白葉擺明了生氣,他一時間竟然有種措手不及,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了。
“你若真的怕了……”楚容若聲音中帶着明顯地遲疑,白葉只面無表情看着他,沒有半分放過他的意思。他苦笑了下,終於看向白葉,認真道:“縱然真是這般,我怕是也不會放手。我總能夠等到你不再怕我,相信我不會傷害你的那一天的。只讓我放手,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話他越說越是堅定,聲音雖然不高,透出來的篤定之意卻是讓白葉雙頰微微發燙,繼而升起了紅暈。
她一雙眼睛看着楚容若,再沒有惱怒之意,只明亮中透着說不出來的韻味。
“楚容若。”她低聲叫道,只簡簡單單三個字竟然讓她叫出了一些溫婉纏綿之意,“這可是你說的,若是你再避而不見的話,就別怪我……”
她說到這裡眉毛一挑,若有似無一般地瞥了楚容若一眼,勾起脣角一笑就再沒說下去了。
楚容若心中只覺得歡喜無比,一時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半響才道:“好!我定然不會……”
話還未曾說話,就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然後一個內侍神色匆匆過來,道:“王爺,您在這兒!可讓奴才好找……”那內侍說着一路快步走近,這纔看到楚容若對面的白葉,立刻露出喜色來,“太好了,雲林鄉郡也在!張家姑娘落水了,這會兒正昏迷不醒,還請雲林鄉郡一併去看看。”
張家姑娘?
張錦蘭?
白葉立刻站了起來,問道:“這位公公可知道是何人把張姑娘救起來的?”
聽得白葉不問張錦蘭是如何落水,只問是誰救了人,一旁楚容若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笑意,爲白葉的敏銳,也爲她的直接。那內侍也愣怔了下,恰好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水啪嗒一聲低落,倒是顯得格外好玩。
“回雲林鄉郡的話,奴才離的遠些,倒是未曾看清楚。不過,依稀彷彿是陛下身邊的一個侍衛。”他說着不敢再耽擱,連忙做了虛引的動作,“王爺,鄉郡,還請這邊走。”
三人匆匆趕到,白葉拿着帕子略略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再看楚容若竟然沒有半分疾走之後發汗的模樣,不由心中隱隱有些擔心。只此時畢竟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且她一到就立刻有人迎了過來把她請去一旁殿中。
張錦蘭此時臉色煞白,人倒是已經醒了過來,只看一旁牀邊吐出來的水,還有一些酒宴上吃下的東西,就知道怕是宮中有經驗的嬤嬤做的。白葉上前,淨
手給她把了把脈,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並無大礙,只需驅寒安神,修養幾日就好了。”
張錦蘭聞言立刻哭了起來,白葉見狀愣怔了下,倒是一旁的一個姑娘低聲安慰,“無礙的,你落水,那侍衛只是爲了救人……”
“那麼多人看着我被他抱了上來……”張錦蘭嚶嚶哭出聲來,“我,我往後還怎麼活……”她心中暗恨,雙手緊緊抓着被子,關節都泛白起來。她落水的目標,可不是那個籍籍無名的侍衛,而是楚少戈!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她明明跟楚少戈從小一起長大,爲什麼他沒有下水救她,只是讓一個侍衛……難道他不知道,落水的她被一個侍衛救上來,究竟意味着什麼?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難道就真的比不上她身邊的那個女人,那個從鄉下來的鄉巴佬究竟有什麼好的,就那麼一篇文章,真的就讓楚少戈動了心思不成?
張錦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旁白葉只安安靜靜開了藥方,直接交給了宮女,道:“先抓一副藥給張姑娘煎熬喝下,雖然如今天氣炎熱,可湖水畢竟涼寒。張姑娘還是先喝些驅寒的湯茶纔好。”
她說着轉身衝着張錦蘭緩緩點頭,“張姑娘需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說着她退了出去,外面守着的人立刻就圍了過來,薛如銀最靠前,緊張問道:“怎麼樣,張姑娘她……”
白葉點頭,“並無大礙。”她聲音略微揚高,好讓旁邊的人也都聽個清楚。衆人皆是送了一口氣,恰在此時,太后匆匆趕來,見着衆人紛紛行禮,她隱下不耐煩之意擺手道:“都免禮了,本宮聽聞有人落水,情況如何?”
她說着看向了白葉和一旁的徐如銀,目光中一瞬間閃過了冷意,轉而才笑着道:“雲林鄉郡在,想來落水的人應當無事了吧?”
“臣女來時,張姑娘已經被救起,人也醒來,並無大礙。”白葉笑着應道,太后只又看了她一眼,這才徑直入內。
因着張錦蘭落水的緣故,千秋節的這場壽宴也落幕得有些凌亂。等着入宮的宗婦、命婦以及各家閨秀都離去之後,太后這才疲憊地揉了揉額頭,問道:“容桂,皇上如今在何處?”
“聽聞今日皇上得了一篇好文章,這會兒正讓人裱起來要掛在書房呢。”容桂說着給太后端了一杯茶,“娘娘累了一整日,喝口茶安安神吧。”
“本宮哪裡還能安下神啊,錦蘭今日落水,救她出來的可是一個侍衛!”太后氣得只拍桌子,“她怎麼就這麼笨,這麼沉不住氣!不過是一個鄉下來的丫頭,皇上與她說了幾句話而已,竟然就出了這種下策,我的臉面都讓她丟盡了!”
“太后息息怒,錦蘭姑娘畢竟年紀小了些,沒有經過事情,一時慌亂也是有的。這事兒應當還有迴轉的餘地。錦蘭姑娘畢竟從小跟皇上一塊長大的,不說旁的,只這份情誼就不是旁人能夠比的。”
太后緩緩舒了一口氣,半響才道:“原本我就看
不上她。張家的姑娘……”她搖頭,“原本我尚且想着給皇上尋一個岳家能夠有些助力的,只這大半年來,皇上的想法我是越發摸不透了。若非是這樣,我也不會想要讓張錦蘭坐到那個後位上。”
張錦蘭若是能夠坐上後位,那就只能夠對她唯命是從了。而一個對她唯命是從的皇后,自然比一個世家出來的閨秀要來得有用。
“請皇上過來,就說我有些話要跟他說。”最終太后下定了決心,吩咐道:“有關他的婚事,也該籌備起來了。”
皇帝大婚畢竟是大事,縱然再着急也要三五個月才行。而如今,皇上明明已經親政,爲什麼她反而覺得比當年楚容若主持朝政的時候更加束手束腳。
楚少戈很快就出現在了太后宮中,太后笑着指了下一旁的椅子道:“坐下歇歇吧,爲着我的壽宴,你也累了。”等着楚少戈坐下,她才又道:“聽聞皇上今日得了一篇好文章?”
太后這話讓楚少戈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確實是一篇好文章,那裡面的一些句子兒臣現在都能背出來……”他說着真的背了幾句喜歡的句子,太后心中卻越發的不耐煩起來,只耐着性子聽着楚少戈把薛如銀這篇文章給誇讚了一遍,隨口又誇讚了兩句。
楚少戈看出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心中不由也有些煩悶。等聽到太后提及張錦蘭的時候,他心中更是怒火沖天。
太后究竟想要做什麼,他如何看不明白?
他的婚事,豈是她可以拿來作伐的。
“……錦蘭呢,你們也是一起長大的,你小時候還吵着要娶她……”
“母后,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亂說的,豈能當真。”楚少戈忍不住打斷了太后的話,“如今兒臣跟錦蘭姐姐都長大了,實在不好再說當初的玩笑話纔是,免得壞了錦蘭姐姐的名聲,不是嗎?”
“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猛然直了直身子,“難不成皇上覺得張家的女兒配不上你?”
“母后誤會了,張家的女兒自然是好的。”楚少戈沉聲道:“只是,兒臣已經有心儀之人了。今日過來,正想與母后說明此事,回頭讓欽天監算一個好日子,上門提親呢。”
“心儀的姑娘,怎麼之前未曾聽你提過?”太后神色一變,“難不成就是寫出那篇文章的女子?皇上,女子無才便是德,那文章再好,你也不該……”
“母后,正是薛姑娘。然而兒臣卻並非因爲這篇文章對她心生好感的。”楚少戈笑了下,“或者說,不是因爲文章的內容。更何況,這篇文章也不是她所作的。”
楚少戈說着露出了些許的笑容,只他並未再多解釋,只看着太后道:“兒臣婚事是大事,此時母后費心,兒臣自然明白。只兒臣素來把錦蘭姐姐當做姐姐一般對待,實在並無兒女私情。倒是那位薛姑娘,兒臣當初在落霞山見她時就頗爲喜歡,只一直不好對母后直說。想着等來年朝政局勢更加穩定再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