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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七巧見她如此,只急忙彎腰去扶,那人卻不肯起來,只非要將那些店契塞入劉七巧的手中,才肯作罷。劉七巧無奈只得收了店契,放在一旁的圓桌上,又將她扶起來安置在自己對面的位置上。

劉七巧擰了擰眉,低下頭輕輕揉了揉太陽穴道:“你既然已經找到了討飯街上的原告,又找上了我,自然不難知道,這次你們安濟堂賣假藥被揭發,也是出自我的手筆。”劉七巧這時候還不能完全確定朱墨琴的意思,所以只把這次的事情全然攬在了自己的身上,不想讓寶善堂也摻和進來。

朱墨琴擦了擦臉上的淚珠,開口道:“實不相瞞,我二叔人已經偷偷的來了京城,可是他怕我父親咬出他來,所以不敢自己出面,只託下人來說,要是我願意嫁給英國公家的世子爺當小妾,他就有辦法替我爹打點,早幾年京城的生意都是我二叔在管,京城裡他人脈多,誰知道纔沒過幾天,我父親就去了。”

劉七巧擡頭想了想,英國公就是那家大少奶奶生了崩漏之症去的人家,聽說如今英國公主管的是戶部,那可是肥差中的肥差了。六部之中,戶部、吏部、工部那都是肥水衙門,而禮部、兵部、刑部則相對清水。朱家雖然富甲一方,卻還不是皇帝親封的皇商,雖然這兩年有部分藥材也進了太醫院,但那對於朱家來說,也不過就是九牛一毛,朱家的真正目的,只怕還是想打開皇宮這扇大門,畢竟他們家的生意除了藥鋪,還有茶葉、絲綢、米糧。

“你二叔要讓你去給人做小的事情,你爹知道嗎?”劉七巧細細思考了一下這中間的關節,開口問道。

朱墨琴低下頭,只吸了吸鼻子道:“我爹自然是不知道的,若不是他不願意我做小,也不會千里迢迢一家人遷到京城來。”朱大姑娘說着,只又繼續道:“我從小原是許了人家的,可誰知道未婚夫活到十八歲的時候,就病了,我父親原是不願意我嫁過去的,可他是個做生意的,若是失了誠信,誰又願意跟他做生意呢,無奈之下只好就同意了我的婚事,誰知那人竟在新婚的那一天就死了。我還沒過門,就守瞭望門寡,自然是嫁不出去了。”

劉七巧聽她說到這裡,就全然明白了,心裡只能感嘆萬惡的舊社會啊,這人生病死了,還能禍害人家黃花閨女,怪不得這位朱大姑娘十八歲了,尚且還是待字閨中的。

“可如今你無憑無據的,如何讓我給你父親伸冤呢?”劉七巧拋開那些細節,只開口問朱墨琴,人是在順天府的大牢裡頭死的,仵作也驗過了,確實是一頭撞死的,牆上的血痕和朱大爺頭上的傷痕也匹配,他殺的可能性實在很小。

朱墨琴臉上神色冷冷,擦乾了眼淚,只擡起頭道:“就算我爹是自殺的,那也是我二叔設計賣了假藥才連累的我爹,便是不能告我二叔謀財害命,也要告他賄賂朝廷命官。”朱墨琴說着,又從另外一隻袖子裡頭,拿出了一本賬冊,只遞給了劉七巧道:“這裡頭記錄的,便是我二叔這些年花銀子買通官吏的賬務,這些我爹都是知道的,我爹是個謹慎的人,怕我二叔有異心,偷偷的謄抄了一本,放在我娘身邊。果真這次我爹一出事,我二叔就喊了一羣人來,把我爹所有的賬本都給搬走了。”

朱墨琴說到這裡,劉七巧就更明白了,朱家兩兄弟雖然在很多方面有不同意見,但是對打入皇宮爭做皇商這一點上,還是有共識的。所以這賬簿便是他們行賄的證據,朱大爺以爲只要握有這個證據,便可以讓朱二爺言聽計從,可誰知道朱二爺這次並沒有合作,反而翻臉不認人的把賬本也一併給搬走了。

這麼說來……朱大爺的死倒是真的很朱二爺有着莫大的關係。爲了怕他咬出自己或者幕後的那些受賄者,來個殺人滅口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這樣……就跟仵作的驗屍報告有了出入,上面明明寫的是自殺,順天府的仵作若是連自殺他殺都分不清,那也算是白拿銀子了。

劉七巧只覺得腦袋突突的疼,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搖了搖頭道:“賬冊你先放我這邊,如今放在你身邊,只怕也不安全,這事情我卻不能馬上答應你,還要細細的想一想。”劉七巧心裡也清楚,接過了賬冊,只怕是也接過了燙手的山芋,且她方纔也看見了賬冊扉頁上的筆跡,明顯是朱墨琴新謄抄的,只怕她們手裡還留着一份原稿的。她才加入杜家不過大半個月,實在不想給杜家惹出天大的麻煩,這樣的事情,看來只能讓杜老爺定奪。

劉七巧又看了一眼朱墨琴放在圓桌上的那些店契,雖說對於寶善堂來說不算什麼,但是要是落入了別人的手中,便又是一個生意上的競爭對手。

“時候不早了,朱姑娘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劉七巧起身,朝着朱墨琴過了禮數,便要告退。

朱墨琴起身相送,只側身還了禮數道:“大少奶奶以後若是要找我,便到這雅香齋來跟掌櫃的說一聲,這是我外祖家的店,也唯有這裡,纔算安全一些。”

劉七巧聞言便默然了,若不是一般的關係,這種開門做生意的店家,如何會讓一個帶着熱孝的姑娘進門呢。

“我知道了。”劉七巧點了點頭,轉身按着朱墨琴道:“朱大姑娘節哀順變,雖然這話如今說已是晚了,但還望你保重身體,千萬不要讓親者痛仇者快。”

朱墨琴咬了咬脣瓣,臉上又滑下兩滴淚來,偏過頭擦乾了,這才朝着劉七巧鄭重的點了點頭。那份弱柳扶風的韻致,當真是讓人過目難忘。

劉七巧從吉香閣出來,茯苓和綠柳兩人正在外面四五丈遠的一處亭子裡聊天,見了劉七巧出來,便急忙迎了過來。綠柳鬆了一口氣道:“方纔茯苓姐姐還說,要是奶奶你還不出來,我們就要過去瞧瞧了,沒準兒這朱姑娘因爲自家的事情遷怒於奶奶,使什麼壞,倒是讓我們猝不及防了。”

劉七巧只搖頭笑道:“若是朱大姑娘真的要使什麼壞,等你們這會子想起來,我的屍骨都涼了幾回了,人家一個姑娘家,剛剛死了父親,還正傷心着呢,你們還這樣編派人。”

兩人只都底下了頭來,劉七巧往外頭走了幾步,吩咐道:“一會兒去討飯街走一趟。”

劉七巧是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子,雖然她不怕尋仇,可是阿漢他們一家把自己說出來這一事,自己心裡多少也有些失望。

討飯街前兩日剛開了禁,這幾日出入的人還不多,且是下午的時候,越發讓人覺得空曠的很,只偶爾有幾隻惡狗在兩旁的院子裡叫喚之外,並沒有幾個閒人走動。

劉七巧到了阿漢家的門口,是茯苓上前叫的門,過了片刻阿漢嫂才從房裡抱着孩子出來開門。她還沒出月子,卻已經開始一個人照顧起了家務。

“少奶奶,您來啦?”阿漢嫂見了劉七巧,臉上便露出尷尬的神色來,只抱着孩子,往後退了兩步。

劉七巧便冷着臉道:“外頭風大,進屋再說吧。”

阿漢嫂沒敢說話,只跟在劉七巧身後,進了屋裡,才把懷中的孩子給放到了小牀上面,只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劉七巧面前道:“大少奶奶是我不好,我不該把你的事情說給那位朱家大嫂聽,我就知道她們肯定是要找你尋仇去的,只是阿漢他不肯聽,又說她們孤兒寡母的太可憐。”

劉七巧聽到這裡,只嘆了一口氣,又問她:“那她們給你們錢了嗎?”

阿漢嫂聞言,只擦着眼淚,彎腰從牀底下翻出一個小匣子出來,裡頭正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銀子。推過來給了劉七巧道:“這是她們給的六十兩銀子,我們一分都沒有動,少奶奶,是我們錯了。”

劉七巧這時候也總算明白,爲什麼富貴人家總對自己家家養的奴才格外高看一點,即使那人沒什麼能耐,也總能比隨隨便便外頭買回來的人更博主人家的歡心。劉七巧原先是不理解這一點的,總覺得外頭的人和家裡的人沒區別,大家都可以忠心不二的給主子辦差是,如今切身體會之後,才明白主人們對家生子的執念。

“你們原也沒什麼錯,只不過是我高看了你們。我原先準了你出了月子就往寶善堂做事去,如今你們有了這些銀子,到京郊隨便哪個地方,買幾畝地好好過日子也僅夠了。”劉七巧說着,淡淡的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倒是雲淡風輕了起來。

阿漢嫂見劉七巧臉上並沒有怒意,卻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平靜,心裡就越發害怕了起來,只一邊哭一邊磕頭道:“少奶奶,是我們錯了,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往心裡去可好。”

劉七巧看着阿漢嫂哭得傷心的模樣,一邊剋制自己的心軟,一邊只坐在那邊沉默不語。阿漢嫂一邊擦眼淚一邊道:“那朱小姐看着實在可憐,母女兩人跪着求我們,又指天發誓說一定不會對少奶奶做什麼,我們這才心軟把少奶奶給說了出去。”

劉七巧覺得自己似乎又心軟了一些,竟忍不住想伸手去扶她,偏生這個時候,放在小牀裡頭的小孩子也哇哇哭了起來,讓劉七巧又是一陣心煩意亂,只站了起來道:“你好好歇着,帶孩子吧,大妹和大寶這幾天也已經痊癒了,得了空我就命人把她們送回來,你若是有心,以後每逢初一十五的,就帶着大妹去水月庵上上香,大長公主喜歡她喜歡的緊,只怕她要走,還捨不得呢。”

劉七巧說完,倒也如釋重負了起來,矮了身子從房裡走了出去,喚了茯苓和綠柳一起出了門。上了馬車,茯苓纔開口道:“方纔我聽那嫂子哭得也蠻揪心的,大少奶奶如今也見過了朱姑娘了,爲何不網開一面算了。”

劉七巧只搖了搖頭道:“你啊,瞧着你是一個有心眼的,卻不想是和紫蘇一樣老實的,其實這件事原本也是預料之中,當初我就是用銀子,買了他們去告安濟堂,如今安濟堂的人一樣用銀子,從他們那邊買了我的身份出來,可謂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吧。”

茯苓只搖頭道:“那怎麼一樣?大少奶奶您給她接生過,又救了他家兩個生病的孩子,怎麼說這情分也是不一般的。”

劉七巧只暗暗笑道:“不一般的情分尚且還沒有銀子來得實際,你又如何讓我相信他們呢!”劉七巧說着,只嘆了一聲道:“這次他們幸好是告訴朱家小姐,萬一下次還有別的什麼人,難保就不鬧出什麼事情來,這樣的人要是在身邊留用卻始終是不放心的,不如賞些銀子讓他們走了的好。”

茯苓暗暗體味着劉七巧的話,心裡倒是越發明亮了起來,雖然劉七巧平時瞧着挺和氣的,在處理張媽媽和小麥的事情上分明是留了餘地的,但要是想做她信任的人,只怕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綠柳只笑着道:“茯苓姐姐也是個心善的,見了人哭就不忍心了,其實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女人的眼淚了,那些個做姨娘的,哪一個不是多愁多病的身子,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但歸根結底,就屬她們的歪心思最多!”

綠柳說完這些,才意識到杜二老爺房裡的這幾個姨娘似乎是不同的,只急忙擺擺手道:“我說的不是杜二老爺的幾位姨娘,我說的是以前王府的那幾個……”劉七巧想起王府的那幾個姨娘,也確實真跟綠柳說的這樣,只忍不住笑了笑,戳了她的腦門道:“做姨娘也有好的,關鍵看自己怎麼活。”

劉七巧回到府上,見天色已經不早了,便索性在大門口等了一會兒杜若,又讓兩個丫鬟先回百草院預備杜若回來洗漱要用的熱水。

今兒杜二老爺奉旨去水月庵慰問病患,又往水月庵賞了很多東西,三人一起回到家中,臉上都洋溢着輕鬆的笑容。劉七巧上前,向三人行過了禮數,只開口閒談道:“今兒二叔看着春風得意,莫不是皇上有了什麼賞賜不成?”

杜二老爺笑道:“賞賜倒是沒有,不過是免了半年俸祿的罰,且另外有一樁喜事,七巧你一定喜歡。”

“二叔快說來聽一聽。”

“敏妃娘娘有孕了。”劉七巧一聽,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自從四皇子死後,宮裡傳言不斷,大多數傳言都指向樑貴妃和她剛出生的一對龍鳳胎身上,只說是龍鳳胎剋死了四皇子,以至於樑貴妃還坐着月子,卻一直心情鬱結。皇帝又因爲四皇子的夭折,心情低落,原本大喜的事情,也隴上了一層陰雲,竟讓到了這個時候,還沒表示要爲龍鳳胎擺滿月的筵席,這也讓樑貴妃心中越發就難受了起來,接連幾日都請了杜二老爺去請平安脈。如今一來,只怕兩位娘娘都可以不藥而癒了。

“果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敏妃娘娘痛失愛子,她的心情雖然可以理解,但樑貴妃也是無辜的,平白擔了這些風言風語,心中自是有鬱結,如今可算是雲霧盡掃,大快人心了。”

杜若也跟着道:“還有一個好消息,第一批往水月庵養病的病人,如今已經全好了,大傢伙都自發留下來照顧病患,今天一整天再沒有新的病患送進來,這一次麻疹的疫情,應該是控制住了。”杜若臉上洋溢這俊美的笑容,只接着道:“今兒大長公主還跟我說,水月庵難得熱鬧了這麼長時間,如今又要冷清了,她心裡怪捨不得那些孩子的。”

劉七巧點了點頭,又跟着他們三人往前走了幾步,這纔開口道:“爹,一會兒用過了晚膳,能否到外書房一聚,我這裡有一件事情,還要請爹和二叔的主意。”

杜老爺見劉七巧臉上神色凝重,便知道定然不是小事,只點了點頭,吩咐兩人道:“你們都回自己院裡洗漱一下,早些去老太太那邊用晚膳。”

杜若跟着劉七巧一起回了百草院,在路上忍不住問道:“怎麼?可是今天去見朱小姐遇上了什麼事情?”

劉七巧只搖了搖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只拉着杜若的手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一會兒先回過了老爺,我跟你回房自然可以慢慢商量。”

杜若見劉七巧臉上難得也會流露出這樣不確定的神情,便知道事情定然不是一般的棘手。只反握住了劉七巧的手,在掌心握緊了道:“不管出了什麼事情,有我,還有整個寶善堂做你的後盾。”

劉七巧淺淺一笑,用力的點了點頭,兩人一同回了百草院。用過了晚膳,劉七巧陪着杜太太聊天解悶,杜太太的肚子已經有了五個月大,如今顯懷了不少,每日裡也按照劉七巧的關照,少吃多餐,飯菜則以清淡爲主。劉七巧正和杜太太商量重陽節去安富侯府上應該備什麼禮,那邊杜老爺已經派了硃砂來請劉七巧過去。

劉七巧起身告辭,並沒有直接去外書房,而是回到了自己房中,將今日朱小姐給她的安濟堂的店契和那一本謄抄的賬本給帶上了。

過了中秋晚上就更冷了,劉七巧纔沒到門口,茯苓就拿了披風出來,給劉七巧披上了,又把手上杜若的披風一併帶着,兩人這才一前一後的往杜老爺的書房去。

劉七巧才進去的時候,便聽見裡頭杜二老爺道:“皇上今兒傳了我覲見,說這次多虧有寶善堂的幫助,才能這樣得力的控制時疫,今兒才賞了大長公主,改日只怕寶善堂的賞賜也要來了。我預備着這幾日家裡也要稍微準備準備,好預備着接旨。”

劉七巧在門口頓了頓,硃砂上前挽了簾子放她進去,劉七巧想了想,只開口道:“事情還沒完,這會兒就賞賜只怕還早了一些。”劉七巧說着,走到杜老爺的面前,福了福身子,將手中的店契和賬本呈了上去道:“爹,這是今天安濟堂的大小姐給我的東西,安濟堂的事情只怕還沒有完。”

杜老爺這會兒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伸手接過了店契和賬本,只一張張的翻閱了一邊,問道:“這些是安濟堂在京城七家店的店契,她怎麼會給你?”杜老爺只說着,又把下面的賬本也翻了開來,纔看了幾眼,便覺得心臟突突的跳了起來,擡起頭合上了賬本,扭過頭去,把賬本遞給了坐在一旁的杜二老爺。

杜二老爺接過去,纔看了幾頁,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涌了起來,連握着賬本的手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擡起頭問劉七巧道:“七巧,這賬本,你看過嗎?”

劉七巧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看,不過我知道里面是什麼,朱小姐跟我說過。如今朱老闆已經去世了,這東西對於朱小姐來說,已經沒有什麼用了,她說朱老闆死的冤枉,也許殺他的人就在這本賬冊中。”

杜二老爺握緊了賬本,點了點頭道:“朱家的人果然很謹慎,若只單單送銀子,倒是抓不住這麼多把柄,這裡面既有翡翠玉石,又有奇珍異寶,如此登記造冊,就算最後這些人家抵死不認,也可以追查出這些東西的去向,當真是一個有商業頭腦的人。”杜二老爺言畢,又嘆了一口氣道:“只是以我的分量,卻參不倒這上面的這些人而已。”劉七巧靈機一動,忽的就想起一個人來,只開口道:“不然,我還是把這份賬本帶到恭王府去,讓王爺來打這一仗。”

劉七巧說到這裡,終於恍然大悟朱墨琴會來找自己的原因,並不只是因爲自己布了這個局,而是自己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是恭王的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