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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客,姑娘家都是不上臺面的,所以幾個姑娘都回了自己的住處去,只有三位少爺跟着一起用了晚膳。衆人剛坐下來,杜大爺就來了,見了杜老太太,只上前行禮道:“大伯孃一路辛苦了。”

杜老太太也算是看着他們長大的,只應了一聲道:“坐下一起吃飯吧。”又對杜若和劉七巧道:“這是你們大堂叔。”劉七巧和杜若忙起身見禮,杜家的幾個孩子也起來見過了大伯,一羣人復又坐下來用晚膳。

二太太當着大爺,便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倒也很符合古代食不言寢不語的訓誡。一衆人吃完了飯之後,杜大爺才站起來道:“給大伯孃和侄兒準備的房間已經預備好了,大伯孃以前在南邊的時候住的就是柳園,侄兒已經讓人收拾乾淨了,大伯孃只管在那邊住下。”

杜老太太一開始對杜大爺也是不苟言笑的,不過聽他這麼說,也只笑着道:“怎麼你們搬進來之後,沒有人住進去嗎?我纔來住幾天,勞煩你們搬來搬去的,可就不敢當了。”

大爺便笑道:“以前那邊住着我三個姑娘,知道您老要來,主動說要讓了屋子出來給您住,她們幾個都搬過去跟她們娘住去了。”

正說着劉七巧就覺得奇怪了,怎麼沒瞧見兩位嬸孃呢?劉七巧正納悶,那邊二老太太道:“你二嬸孃就要生了,我今兒就沒讓她過來,你大嬸孃孃家的弟媳婦難產沒了,回去奔喪了。”

聽到難產沒了這幾個字,劉七巧心裡就咯噔一下,反射性的問道:“那孩子呢?”

只聽杜大爺開口道:“孩子倒是生了出來,她這是二胎,之前沒養好,產後大出血,二弟也去瞧過了,只是沒救回來。”

劉七巧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惋惜,不過這也是命,古代的女子,一輩子過不去的,也就這幾個砍了。

談話間杜大爺已經帶了杜老太太到了當年她住過的柳園。杜老太太只站在垂花門口,往裡頭一望,一草一木都跟她住的時候沒什麼區別,只是門口的梧桐樹下,多了一個鞦韆,便多了幾分大家閨秀閨閣的韻致。

下人們將行李搬進了柳園,劉七巧也沒預料到,他們不過就是串門走親戚的,這一路上倒是收了不少的禮。杜大爺將衆人都安頓好之後,便先告退了。

二太太就跟着杜老太太進了裡間,兩人許多年不見,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劉七巧和杜若被安置在了後排的廂房,一路勞頓,劉七巧也覺得有些累了,洗漱完畢之後,便遣了丫鬟們也回房休息,劉七巧靠在枕頭上,跟杜若聊了起來。

“我怎麼瞧着除了那個秦姨娘看着招眼了一些,其實大堂叔人看着挺好的,尤其是那杜芸,長得多帥氣,相公,你可要被比下去了!”劉七巧半真不假的玩笑道。

杜若站在桌案前,整理他帶在路上看的幾本醫書,聽劉七巧這麼說,也點頭道:“杜芸確實看着不錯,當初我見到姜表弟的時候,就覺得江南養人,如今見了杜家堂弟,越發覺得金陵是個好地方了。”

劉七巧也跟着點了點頭,又道:“你家這幾個堂弟,看樣子都是讀書的料子,我瞧着用不了多久,他們都要結伴上京考狀元了。”

杜若笑道:“考狀元還早呢,有很多人年紀很輕就中了秀才,然後就一輩子的秀才,考科舉不光考學問,還考運氣。只盼我這幾位堂弟運氣都能好一些,千萬不要像姜表弟那樣。”

劉七巧翻了一個身,想起今日四位姑娘選珍珠手釧時候的情形,只搖了搖頭道:“三位少爺,我瞧着都不錯,可四位姑娘,我覺得大姑娘是給二嬸婆寵壞了。”

杜若是個細心的人,自然知道劉七巧指的是什麼,只開口道:“二嬸婆是個可憐人,一輩子沒生出男孩子,好容易生了一個閨女,養到十多歲的時候,也死了,老太太和二叔婆那麼投緣,也是因爲這個的緣故。”

劉七巧只點了點頭,又道:“可這樣寵着,便是害了她,我今兒看着都不像樣,瞧她的年紀,也快到了議親的歲數了,我瞧這山芋燙手呢!”

杜若整理好了書,笑着走過來,摟着劉七巧道:“我媳婦今天破費了呀,拿了太后娘娘賞的東西出來送人,可真是大手筆了。”

劉七巧見杜若故意扯開了話題,只笑着道:“少來了,你心疼?我拿我自己的嫁妝送人,我自己還沒心疼呢!”

杜若翻身上了牀,將劉七巧圈在了懷裡,正經道:“只是我今兒瞧着,這事情也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至少表面上大堂叔和二堂叔挺和氣的。”

“可不是,我就瞧着二叔婆偏心的厲害,對長得那麼好看的芸哥兒冷冷淡淡的,還把大姑娘寵得不像話,我瞧老太太今兒也皺了眉頭的,也不知道她會有什麼主意,當初是怎麼說的來着?”

杜若想了想道:“聽說當初是想把寶和堂的家產對分的,可二叔婆不同意。第二次來傳話的時候,說是大老爺想要獨吞家產,沒二老爺份了。”

劉七巧蹙眉想了想,只悄悄對杜若道:“其實有時候我也不太懂,在我們那個世界,兒子都是一樣的,不管生幾個,家裡有的東西,除非老子有遺囑,不然的話都是平均分配的。至於有遺囑的那一種,那就沒法細說了,這一碗水想要端平不容易,人心也都是偏着長的,總有個多多少少的,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你說真要一點兒不給其他人,總歸都是親兄弟,對吧?”

杜若是受了封建傳統教育的,雖然他對劉七巧的說法表示理解,但他還是一本正經的開口道:“嫡庶有別,這是古往今來就有的事情,如今秦姨娘抓着二爺也是庶出的這一點做文章,想要侵吞杜家的銀子,這自然是不對的。”

劉七巧便有些不能理解了,只問道:“雖說嫡庶有別,可人人都知道二爺是姨娘生的,不過就是二嬸婆一句話,說養在了跟前,然後在族譜上記在自己名下而已,可是二嬸婆爲什麼不把大爺也記在自己名下呢?她明明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了,對兩個庶子卻還做不到一視同仁。”

杜若這會兒倒是徹底被劉七巧給繞了進去,只擰着眉頭想了半天,居然無言以答,又道:“你怎麼一肚子歪理,我竟被你說的無言以對了。”

劉七巧笑着扭到杜若的懷中,擡起頭瞧着杜若道:“其實我的意思呢,大堂叔和二堂叔畢竟都是親兄弟,兄弟之間要團結起來,才能振興家業,沒必要非弄的你死我活的,太沒意思了,若是非要分家,也最好是能有公平公正的原則,讓誰淨身出戶,那都是沒道理的。”

杜若聽了劉七巧的話,倒是覺得很有道理,只笑着道:“有道理有道理,我媳婦說話從頭到尾都是大道理。”

劉七巧見杜若取笑她,只哼了一聲,背過身去睡了。

杜老太太房裡,二老太太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她這麼多年來的苦楚。又說二老太爺如今怎麼倚重秦姨娘,疏遠自己,病了之後都沒願意回她的院子住。又說二爺醫術沒有二老太爺好,生意上的事情又不精通,眼看着寶和堂的產業就要落到大爺的手中。

杜老太太只都一一安慰過了,最後纔開口道:“你就是這個性子,什麼東西都放在臉面上,喜歡的、不喜歡的,人家看一眼就知道了。就說今兒那幾個姑娘吧,明眼人都知道你喜歡大姑娘,其他三位姑娘雖然是大老爺所出,可她們也是你的孫女,你瞧她們的眼神便透着幾分不喜歡。”

二老太太只不服道:“三個姑娘都一個磨子似得,長得跟那姓秦的一樣,我看見了頭都痛了,如何叫我喜歡得起來?”

杜老太太只搖頭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秦姨娘和你再不對盤,小輩們沒錯,大爺對你也算孝順,我看着他待人接物都不錯,生意場上的人,不會那麼小心眼的。”

二老太太便嗔怪道:“大嫂子,我讓你來給我主持公道,你倒是先給我一頓訓,老爺還在秦姨娘的院子躺着呢,萬一要是他一蹬腿,我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杜老太太便勸慰她道:“你放心,我帶大郎過來,就是爲了給二弟看一看的,大郎如今在宮裡當差,醫術也是相當好的,明兒一早我就讓他去給二弟好好瞧一瞧。”

二老太太只一邊抹淚一邊道:“那就多謝大嫂子了,我這也是沒辦法了,我孃家又沒什麼人給我撐腰,能想到的人,就只有大嫂子你了,想着你的玉兒和我的瑤兒都是苦命的孩子,我就忍不住多疼了芩姐兒一些了。”

這一句話倒是說倒了杜老太太的心坎上,杜玉當年就是在這個院子裡去的,當時杜家有三位太醫,可還是沒留住杜玉的性命。杜老太太想到這裡,也忍不住抹起了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