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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杜二太太做的那些事情,最終還是傳了出去。

劉七巧纔回百草院,就命小丫鬟赤芍在外面留神打探消息,不一會兒,赤芍果然進來回話說:“二奶奶也不知道怎麼了,一邊哭一邊往老太太的福壽堂去了,身後好幾個小丫鬟跟着呢,兩個奶孃還抱着瀚哥兒傑哥兒。”

劉七巧猶豫了半刻,想了想還是不去摻和那趟渾水了。

百草院的遠門一直都沒關着,一會兒赤芍又進來道:“方纔老太太那邊派人去議事廳,把兩位太太都給請了過去呢。”

劉七巧只抱着剛睡醒的韜哥兒哄了半刻,笑着道:“娘不管閒事,一會兒就給你爹送午飯去。”

劉七巧這前頭話剛說完,後頭丫鬟就進來回話道:“大奶奶,老太太讓您去福壽堂走一趟呢。”劉七巧心想這下好了,二房的事情又攤到自己身上來了,這麼看來,還是分家了乾淨,至少這些事情不會找自己評判。

其實劉七巧一開始把這個事情壓了下來,倒也不是想包庇杜二太太,只是正趕着杜茵出閣,家裡若是太亂了,人來人往傳出去了,傷的還是杜家的門縫。原本以爲這事情過了這麼多天了,也差不多就該消停了,也不知怎麼的,今兒竟然就又提了起來。

看着懷裡雪白粉嫩的哥兒,偏巧這個時候睡的跟個小豬仔一樣,半點要哭的樣子也沒有,不然的話,好歹也能幫你娘逃過一劫。至於要是讓劉七巧自己在杜文韜的小屁屁上捏一把讓他哭吧,劉七巧確實也狠不下這份心腸來。

劉七巧到福壽堂的時候,丫鬟已經扶着趙氏坐在了廳中的靠背椅上,趙氏一副不勝嬌弱的模樣,低着頭暗暗擦眼淚。趙氏不管怎麼樣,對杜家的家風還是關照的,方纔雖然傷心,倒也沒有跟無知婦女一樣把二太太的事情在路上就一路嘮叨過來。不然的話,明兒安泰街上可就有新文了。

杜二太太跪在地下,額頭上還帶着汗珠,杜太太站在一旁是扶也不是,坐也不是。

杜老太太見劉七巧進來了,只發話道:“老大媳婦,大郎媳婦,你們都坐下吧。”

杜太太聞言,只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推到一旁坐下,劉七巧也坐在了杜太太的下首,裝作一樣懵懂模樣。

“老太太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脾氣,是二嬸孃管家出錯了嗎?”這時候不能說添油加火的話,劉七巧只能這樣不鹹不淡的試探。

杜老太太只冷哼了一聲道:“管家出錯倒是其次,別的地方出了錯,可就不可饒恕了。”

杜二太太聽杜老太太這麼說,只嚇的臉都變色了道:“老太太明鑑,兒媳不知何罪之有,還請老太太明示啊。”

“我不明示是給你面子,你還要我明示?”杜老太太看了杜二太太一樣,只恨恨道:“我問你,蘅哥兒媳婦的孩子是怎麼沒的?”

杜二太太見杜老太太問起了這件事情,越發就心虛了起來,這件事情本就只有幾個搬箱子的婆子知道,後來趙氏小產之後,杜二太太生怕事情泄露出去,還單獨讓秀兒賞了她們幾個。按說都是她跟前得用的老人了,如何就讓別人給知道了呢?

“蘅哥媳婦小產,不就是因爲天氣太熱,中暑暈倒了,所以才……”

“你還有臉說,有你這樣的婆婆,也是蘅哥媳婦沒造化了。我原本以爲齊家沒落了,你也知道收斂着過日子了,沒想到還這樣拎不清,你這是在害誰?你害的是你兒子的親生骨肉、你的親孫子!”杜老太太氣急敗壞道:“那件事我也就不提了,是老二對不住你,可如今誰又對不住你了?蘅哥兒媳婦對不住你了?我看你是在大宅裡面過舒坦了,想去莊子上送送皮肉了。”

杜二太太一聽要到莊子上,頓時嚇的整個身子都癱軟了,跪走幾步拽住了杜老太太的衣袍,哭道:“老太太,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沒想到會這樣的,要是我知道她有了身孕,我怎麼可能……我!”

杜老太太只扭頭不去看杜二太太,冷冷的不說話,杜二太太見狀,急忙就轉身求杜太太道:“大嫂,我這次真的錯了,大嫂,你知道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最看不得別人小看我,我是……”

杜太太雖然有幾分惻隱之心,但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最近正好天氣熱,聽說莊子裡頭有山有水的,還可以避暑,不如你帶着丫鬟去住一陣子吧,等老太太消氣了,自然會接你回來的。”

杜二太太還想求,杜太太只緩緩的搖了搖頭,杜二太太這會兒倒是不傻了,見沒什麼希望了,只跪下來,朝着杜老太太磕了幾個頭道:“老太太,兒媳婦不在您身邊,您要保重身子。”

杜老太太只戲謔道:“沒你在身邊惹我生氣,指不定我就長命百歲了。”

杜二太太頓時臉羞得通紅的,正欲還要開口,只聽杜老太太道:“答應了就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走吧,等老二回來,我會跟他說的。”

杜二太太此時已是欲哭無淚,忽然間瞧見劉七巧也在廳裡坐着,只轉身又求起劉七巧道:“七巧,老太太向來疼你,你倒是給二嬸孃說句好話呢。”

這個時候劉七巧正神遊呢,思索着老太太剛纔所說的那件事,莫非就是之前杜太太跟她說起的阮姨娘的事情?忽然聽見杜二太太喊她,只稍稍回了回神,想了想才道:“二嬸孃,太太說的挺有道理的,莊上應該是比城裡涼快些,二嬸孃不然就當是去避暑去的吧。”

老太太都讓你走了,我劉七巧纔不做那個聖人呢。

杜二太太見沒人替自己說話,只悠悠的看了一眼趙氏。趙氏依舊是支着額頭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杜二太太沒得就涌起怒意,提着衣裙從地上站了起來,哭着飛奔了出去。

杜老太太瞧着杜二太太的背影,也只無奈的搖了搖頭。其實杜老太太原本也沒打算直接把杜二太太給攆到莊子上的,可轉念一想,她最近跟二房提了分家的事情,若是杜二太太在她這邊吃癟了,回頭使勁給杜二老爺吹枕邊風,這可不得了。爲了杜絕此類事情發生,杜老太太一狠心,就把杜二太太給攆走了。

衆人從福壽堂散了,劉七巧跟着杜太太去了如意居,杜太太在路上笑着問道:“怎麼今兒沒給你二嬸孃求情,倒是不像你的做派了?”

劉七巧也笑着道:“太太不也沒給二嬸孃求情嗎?我還覺得不像太太的做派呢!”

杜太太只無奈的看了劉七巧一眼,搖頭笑道:“我和她之前的冤仇,結得可深了,打從她進杜家開始,可沒少給我添堵,我沒有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

杜太太說起這些倒是坦然的很,劉七巧就越發敬佩起杜太太,只笑着道:“其實這件事二弟妹小產那天我就已經知道了,大姑娘也知道,是她求了我不要伸張,我便只當不知道的。”

杜太太聞言,只嘆息道:“只可惜了大姑娘,這麼懂事的孩子,攤上這樣的娘。”

“我當時雖然答應了,但我心裡清楚,這種事情如何能瞞得住,府裡上下對二太太有怨言的也是一個兩個,我是怕那時候鬧出來,耽誤了大姑娘出閣的日子,倒是得不償失了。”

“她的小辮子一堆呢,最近管理家務,少不得又得罪人了,不然怎麼可能東窗事發呢。”杜太太只嘆了一口氣道:“先去我那兒用些午膳,一會兒給大郎送飯去吧。”

又過了一會兒,外頭小丫鬟進來,說是二太太打發了小廝想去姜家給大姑娘報信,被老太太派人給攔了下來,還說老太太發話了,今兒這事情不準傳出去,誰要是傳出去了,直接攆出府去。

劉七巧不得不讚嘆杜老太太的手腕,明知道自己也是心疼杜茵的,到時候要是杜茵哭哭啼啼的回來,她這會兒還是新婚燕爾呢,如何能讓她傷心,少不得心軟了,豈不又便宜了杜二太太,索性連消息都不讓遞出去。

卻說杜若今兒倒是真的忙壞了,這在京城開義診的藥鋪本來就不多,況且老百姓還聽說是個太醫開義診,那還得了,這排隊就差排到路口了。杜若一早上寫了一疊的藥方子,話說得嗓子冒煙,毛筆都寫壞了一根,擡頭看了眼,這後面還陸陸續續有人排隊進來。更有甚者,因爲天氣太熱,排隊排一半直接中暑暈了,然後先被送了進來,有人發現這個辦法不錯,也就效仿着暈倒,一早上就光看暈倒的病人,都看了有七八個了。不過杜若的醫術可不是蓋的,但凡把脈把到假暈的,立馬請了他重新到隊伍的最後頭去排隊,這樣一來,倒是沒有人再敢假裝暈倒了。

杜蘅倒了一杯茶遞上來,見杜若一個勁的埋頭寫藥方,額頭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來,只把茶杯遞給了春生,從袖子裡拿出一塊帕子遞給杜若道:“大哥哥,我給你擦擦。”

杜蘅的手還沒靠過去呢,杜若只急忙把頭擡起來仰過身子道:“女人用過的,你自己留着吧。”

杜蘅只拿着帕子聞了聞,一臉不解:“這女人用沒用過,還能聞得出來?我怎麼聞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