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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和劉七巧回到杜家的時候,杜太太早已經命清荷帶着小丫鬟在門口等着了。清荷見兩人回來,忙不迭讓小丫鬟先回去通報,自己則迎了上來道:“大爺今天回來怎麼這麼遲,怕是餓壞了吧?太太方纔還嘮叨,說大爺你是不經餓的,萬一餓出個好歹,以後她可不讓你再去安濟堂給人義診去。那些窮人聽說有太醫去看病,恨不得半夜爬起來排隊,大爺你這身子如何吃的消?”

劉七巧見清荷嘮叨了這麼一大堆,只笑着道:“方纔我還說心疼的不行,不肯讓他去呢,這會兒你又說一遍,一會兒見了太太,指不定還要再說一遍,我瞧着相公的耳朵,只怕是要生老繭了。”

清荷只向劉七巧行了禮,笑道:“奴婢是想着一會兒太太肯定要說的,不如奴婢先說了,也好讓大爺有個準備,誰知道奶奶原來也已經說過了,那倒是奴婢說多了。”

“關心他身子的話,哪裡有嫌多的,我就怕我們照顧不周,讓太太費心了呢。”

三人一邊說一邊只望如意居走去,杜太太已經用過了晚膳,這會兒只坐在一旁陪席,杜老爺應該已經去書房裡去了。杜若和劉七巧兩人確實已經餓得有些有過了,杜太太只先讓杜若喝了一碗筍乾火腿湯稍微墊了墊,才讓丫鬟給他添了一碗軟米飯。劉七巧出了月子便不大忌口,什麼菜都吃的很歡實,吃完之後,才覺得胸口已經硬邦邦的跟石頭一樣了。原來她出去的太久了,居然也有了漲奶的感覺。劉七巧不等杜若吃完,便急急忙忙的就先回了百草院給杜文韜餵奶去了。

杜太太見杜若慢慢的吃飯,動作儒雅、舉止得體,越發就母性大發起來,一個勁給杜若添菜,又開口道:“你瞧瞧,這一整天在外面,可不是熬瘦了。”

杜若都有些忍俊不禁了,這一天哪能就看出瘦來。只聽杜太太又接着道:“你爹也真是的,好好的要去開什麼安濟堂,你當我不知道他,他是怕到時候兩房分家,沒有二房的生意。可我這幾天琢磨了一下,倒也有幾分他的道理。”

杜若見杜太太這麼說,也放下了心來,只開口道:“娘,我不通經濟,但也不能一直靠着二弟,老太太雖然疼我,可我們做人也要將道理,終究是要分家的,還是要給二房一份基業的。”

杜太太聞言,只略略側過身子道:“你爹是嫡長子,這些原本就是他應得的,再說也不是不給二房錢,何苦呢!如今還要叫你爲了安濟堂的生意去做義診,我就是捨不得這個,寶善堂的大夫那麼多,偏偏叫你去做什麼呢?”

“娘你多想啦,我爹是爲了我好,當太醫平常一天說多了不過才能看兩三戶的人家,接觸兩三個病人,可在店裡面開義診,我這一天就看了百八十個人,你想想看,這對我醫術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考驗和提高,就算爹不讓我,我自己也是要去的。”

“什麼?你一天看了百八十個病人?那你這手指搭脈都要搭出老繭來了!”杜太太實在是心疼的不行了。

杜若見自己越勸反而越離譜了,只連忙噤聲了,安安靜靜的繼續吃飯。

劉七巧纔回百草院,就聽見杜文韜正在那兒哭的傷心呢。趙奶孃抱着他在院子裡繞來繞去的,瞧見劉七巧進門,急忙道:“哥兒不哭咯,孃親回來啦,天黑啦,孃親到家啦。”趙奶孃說着,只急忙抱着杜文韜迎了上來道:“奶奶可回來了,從天黑開始就一直哭到現在,我和小宋兩個人輪流哄着也沒轍。”

劉七巧只急忙從趙奶孃的懷中接過了杜文韜,只見他哭的一雙眼睛都眯成了小縫,眼角掛着淚,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劉七巧只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道:“寶貝乖,快別哭咯,娘回來啦。”

說來也奇怪,一直握着小拳頭一個勁閉着眼睛哭的杜文韜忽然安靜了下來,只睜開眼睛,看着劉七巧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劉七巧捏了捏他的小臉,嗔怪道:“人小鬼大,餓了吧?孃親餵你。”

劉七巧喂完了杜文韜,那傢伙才心甘情願的讓奶孃們抱走了,劉七巧伸了一個懶腰,忙讓丫鬟們打水進來沐浴,這天氣太熱,她已經粘的一身汗了。

劉七巧洗完了澡,卻沒見杜若回來,只讓連翹出門去二房那邊打探打探消息,杜二太太今天走了,也不知道二房今晚會怎麼樣,其實劉七巧還是比較在意杜二爺的想法的。在劉七巧看來,杜二爺雖然娶了四房姨太太,但是對杜二太太這個正室,還是很尊重厚待的。

不多時,連翹就打探了消息回來,只開口道:“我也沒敢多問,就是問了平常在二太太房裡的丫鬟,丫鬟說二老爺今天回來就去了福壽堂,出來之後似乎很平靜,不過今天二老爺倒是沒去其他姨娘的房裡,一個人住在正房裡頭。方纔二爺也去過,父子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後來二爺走了,二老爺房裡的燈就熄了。”

劉七巧只點了點頭,心裡終究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雖然杜二太太這些都是咎由自取,可人總是有一絲惻隱之心,幾遍杜老太太不聽,終究也是自己沒開這個口。劉七巧嘆了一口氣,這纔去書房又去想那寶育堂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按例要去福壽堂給杜老太太請安,如今趙氏坐小月子、杜二太太又去了莊子上,二房來請安的就只剩下杜苡和杜芊姐妹兩,還有杜二老爺和杜蘅了。

杜二老爺的神色倒是和往日沒多大區別,依舊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衆人請過安,說了一些家常話,杜老太太便讓各自散去。這時候杜二老爺只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到杜老太太跟前,畢恭畢敬的跪下來道:“老太太,上回說的分家的事情,我和蘅哥兒已經商量好了。說實話父親去的早,這十幾年全賴着大哥大嫂的照顧,我們二房纔能有今天,分家的事情,就讓老太太全權做主,老太太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分。”

衆人都沒料到杜二老爺有這麼一招,只都驚訝的看着杜二老爺。杜老太太更是嚇了一跳,只急忙讓丫鬟扶了二老爺起來道:“我就是要聽你們的意思,這才讓你們好好考慮考慮,你這麼說,我越發不好開口了。”

杜老爺知道杜二老爺雖然風流不羈,心底確實再純良的不過的,也知道他是真心說着一襲話,便只開口道:“老太太,自從上回你提出了分家一說之後,我心裡也不是沒想過這事情。其一,老太太如今身康體健,我們兄弟兩人也正當盛年,按說提及分家之事,還太早。其二,我們兄弟兩人從小守望相助,兄弟同心,也確實不想分開,雖然分家是常事,但也有不分家的,便是到我們老了再分家,那也是有的,所以還請老太太先收回成命,我和二弟兩人還不想分家。”

杜老太太看了一眼杜老爺,只笑道:“老大你是醇厚人啊,按說我這個時候提起分家,不管哪方面,那都是大房得益,你瞧瞧二房,光是子嗣就比大房不知多了多少,雖然我們杜家不缺養孩子的錢,可是這都是兩房分攤的,要是分開了,大房可就剩下不少銀子了。”

杜太太見杜老太太提起了這些,便也忍不住開口道:“老太太說的是有道理,這些我也並非想不到,只是哥兒、姐兒,再這麼說都是杜家的子孫,也是我的親侄女、親侄兒,便是大房虧一些,也是無所謂的。況且蘅哥兒這幾年跟着老爺走南闖北的,把原本是大郎的事情做的面面俱到,我們早已經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了,說這些話倒是見外了。老爺不想分家,我也不想分家。”

杜太太就是有這點好處,不管心裡頭是個什麼想法,但是隻要杜老爺的說什麼,她都可以無條件的站在杜老爺的身邊。她一個當家的人,自然知道帶着二房的花銷要多出多少,但是杜老爺說不分家,她就可以無條件的支持。

劉七巧看了眼杜太太,打心眼裡佩服自己這位婆婆,簡直是古代勞動婦女的典範。杜若擰眉想了想,安濟堂剛剛開張,這是時候生意還沒進入正式的軌道,這時候馬上分家,肯定會在生意上也有影響,確實還不是分家的最好時機。

“老太太,分家的事情,就等過一陣子再說吧,哥兒還小,要是二叔他們搬走了,以後連個玩伴也沒有,怪可憐的。”

杜老太太見衆人都這麼說,也只嘆了口氣道:“你們以爲我想那麼早分家嗎?我是見着了你們二堂叔家的事情,心裡頭害怕啊。我怕我不能安安穩穩的過剩下的日子,怕整天爲了這個事情提心吊膽。既然老大說了不分家,那暫且就不分吧。”

杜二老爺一直在一旁聽着,見老太太這麼說,只開口道:“大哥,分吧,早晚要分,早分早好!”

杜蘅也道:“大伯放心,就算分了家,我也還是寶善堂的子孫,不會做辱沒寶善堂的事情,便是我學不來醫術,以後讓我兒子學就是了。”

杜老太太見兩方各執己見,只敲了敲柺杖道:“行了,聽老大的,先不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