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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又走了兩日,纔算回了京城,雖說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可這京城似乎看上去也像大變樣了一般,雖然還是和往日一樣繁華,但初冬的景象讓人心裡頭暖融融的,更何況再過二十來天,就要過年了,路邊的小店生意都特別的紅火。

劉七巧沒回金陵的時候,想着金陵是自己前世的家,心中便有幾分親近之意。後來去了金陵,雖然是同樣的地方,卻沒有一點點現代的影子,不過就是跟尋夢一樣,總算也是去過了,心裡頭也就沒了念想。如今回到京城,劉七巧反倒覺得,似乎對這裡已經有了一種歸屬感。

飄着椒香的百草院,如今纔是她劉七巧的家了。馬車到門口的時候,杜家大門口已經站了一羣人迎接了。難得杜太太也站在人羣中,她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產,這會兒肚子已經比劉七巧走的時候又大了很多。劉七巧撩開了簾子往下頭一看,杜太太身邊李氏正抱着九妹,也站在人羣中。

劉七巧臉上的笑意就越發濃厚了幾分,杜若扶着她從踏腳上下來,劉七巧自然先是拜見了杜太太,然後又依次拜見了李氏、二太太等人。李氏瞧見劉七巧安然無恙的回來,只笑着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杜太太瞧了一眼劉七巧,又看了一眼杜若,眼底多少有幾分嗔怪,只搖頭道:“你也真是胡鬧,竟弄出這樣的事情來,要是七巧有什麼三長兩短的,看我不罰你!”

杜若連忙認錯道:“娘說的有道理,就是如今她好好的,我也只有認罰的分了,這次真的是兒子的失誤。”

杜太太見杜若認錯還算誠懇,便也不去說她,只迎到了杜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一路都順遂吧?”

杜老太太回了自己家,才覺得比起二老太爺家那些烏煙瘴氣的事情,自己家簡直不知好了多少,連帶着看二太太也越發覺得順眼了些,還親自開口道:“這些日子你和蘅哥兒媳婦都辛苦了。”

二太太簡直是受寵若驚了,她調節了很長世間的情緒,嘴角纔剛剛好起來。再加上杜茵和杜苡兩人的婚事都已經定了下來,也確實容不得她再消極怠工了,總不能小姑子的婚事全部讓嫂子張羅吧,這也不合適。於是,二太太也總算打起了精神,開始給兩個女兒備嫁妝了。

這其中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是,齊家借過去的銀子,陸陸續續的換了有一小半了。杜二老爺覺得齊家舅爺的人品還不錯,也到處打點幫忙,如今雖然齊老太爺被撤職了,但至少齊老爺還在禮部的職位算是保了下來,這也是大家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二老太太進門這麼長時間,還是頭一次聽杜老太太誇,雖然多少有些沾了兒媳婦光的嫌疑,但她心裡頭還是舒暢了不少,只紅着臉道:“這些都是應該的,老太太你一路勞頓,更是辛苦,我們別杵在門口了,往裡頭去吧,我一早就讓下人們把福壽堂給收拾乾淨了。”

杜老太太聽二太太說話都比走之前都伶俐了些,也老懷安慰的很,趙氏笑咪咪的上前,扶了杜老太太進門。正這時候,忽然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從抱着她的奶孃手裡掙脫了出來,步子還不太穩的往杜老太太這邊跑,口中還奶聲奶氣的喊着:“老祖宗……老祖宗……”

杜老太太見了,只笑道:“翰哥兒,你慢一點,小心摔着了……快快快,你們扶着他一點。”

趙氏見奶孃帶着杜文翰出來了,眼中雖是高興,卻也忍不住問道:“這麼冷的天,才睡醒怎麼就讓翰哥兒出來了呢?可別吹了風着涼了。”

奶孃連忙就上前,將翰哥兒抱了起來,開口道:“奴婢也這麼說,可翰哥兒聽說老太太回來,非要自己出來迎老祖宗呢!”

杜老太太只笑得何不攏嘴,伸手摸了摸翰哥兒的圓臉道:“又長高了,對了,老祖宗有好消息告訴你,你大伯母馬上就要給你生一個小弟弟出來玩咯,倒是翰哥兒帶着他一起來玩好不好?”

翰哥兒聽說,只高興的拍手道:“我又要有小弟弟了,真好!”

一羣人說說笑笑中,便進了杜老太太的福壽堂裡頭。丫鬟婆子一早就準備好了熱茶糕點,見杜老太太回來,都站在門口的廊檐下迎接。杜老太太頓時又一種安慰感,不管出門走多遠,家裡頭永遠都是最好的。

進了大廳,裡頭早已經燒了暖融融的地龍,丫鬟們便上前服侍杜老太太脫下了披風,衆人循序落座,除了年紀最小的傑哥兒沒來,其他杜家的孩子都在了。沐姨娘生的閨女也在,女孩子取名字晚,大家都只管叫她大姐兒。

大姐兒這會兒已經一週五六個月了,將將會說一點話,喊老祖宗卻是不會的,只會喊“老老、祖祖、宗宗”,只把杜老太太逗的何不攏嘴。

杜老太太坐下來,喝完了熱茶,看着一衆兒媳孫子孫媳婦,嘆了一口氣道:“這次去南邊,看了你們二叔公家的那些事兒,我在真正感悟到一句話:家和萬事興啊。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外面再好,也不如家裡頭的好。”

衆人都點頭稱是,二老太爺家的事情,從杜若的信中,她們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一些,所以這時候也便沒有多問,只要能把事情解決,人救回來,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衆人又聊了幾句,杜太太纔開口道:“老太太這一路回來,只怕也乏了,再過一個時辰就要用晚膳了,不如先歇一會兒。”

“也好也好,確實也乏了,散了吧。”杜老太太發了話,大家就都散去了。

劉七巧和杜若先送了杜太太回如意居,見李氏在裡面坐着,便又留下來聊了幾句。

“母親今天怎麼來了?”

“親家母打發人來接的,說是你今天能回來,我都幾個月沒見你了,就帶着九妹一起來了。”李氏說着,只上下打量了劉七巧一眼道:“日子還短,沒顯懷呢,看着氣色倒是不算差的。”

杜若聽李氏說起這個,又不好意思了起來。索性丫鬟送了茶進來,他便端起來抿了一口,低着頭不說話。

“剛開始坐船有些難受,後來就好了,在船上的時候難受些,這兩天上了岸,就又好些了。”

李氏聽劉七巧這麼說,心裡便有些擔憂,都說磨孃的孩子是男孩,劉七巧這一胎看着就不太磨人,要是女娃子,那就可惜了。

杜太太便道:“這樣好,我生大郎的時候,也是沒怎麼受罪的,就是最後早產了,差點兒養不活了。”杜太太說到這裡,忍不住又瞧了一眼杜若,見他如今已是一表人才,又馬上要當父親的人,心裡就說不出的高興,只覺得自己一輩子的心血都沒白費了。

“這一路上胃病沒犯過吧?”李氏記憶猶新杜若曾經被她自己的一碗飯打到,看着杜若依舊還是清瘦了些,便關心問道。

“哪能呢,我都不讓他沾酒,唯一一次應酬,他也挺聽話的,喝了三杯就裝醉了。”劉七巧說着,只挑眉看着杜若,心頭確實慢慢的甜蜜。

杜太太聽了,連忙道:“這酒還是少喝爲妙,喝多了也容易誤事。”

幾人又閒談了幾句,李氏便起身告辭了,杜太太執意留了李氏一起用晚膳,那邊李氏只開口道:“家裡還有一個孩子呢,我不在他也吃不好,就多謝親家母了。”

劉七巧送了李氏往外頭,讓杜若留下來再陪杜太太說一會兒話,兩人一路一走一路聊,李氏便道:“有件事情,我倒是要告訴你的,那巧兒如今住在了老四家,上個月孩子已經出身了,這不明不白的,不會是賴上老四了吧?”

王老四如今有了軍功,雖然是將軍級別的最低級,但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了。方巧兒這麼做,不等於就是敗壞了王老四的名聲嗎?以王老四的老實程度,沒準還是一個童男子呢!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老四也太糊塗了?怎麼就留了人下來呢?”

“我也不清楚,上回老四來看我的時候說起的,說是周嬸子要賣了方巧兒的孩子,方巧兒沒辦法,所以才跑了出來,可這走投無路的,就只能去找王老四了。你也知道,老四這孩子實誠,又是那樣的性格,見了從小一起長大的人落難,哪有不幫的道理。”李氏說着,只蹙眉道:“前一段日子我倒是給他物色了幾個人選的,你知道老王妃身邊的冬雪嗎?她就覺得老四不錯,誰知出了這樣的事情,人家就不要了。”

還沒結婚的男人,身邊多了一個帶着孩子的婦人,哪家的姑娘敢嫁給他?這不明擺着給自己的後半輩子找事兒嗎?劉七巧想了想,只搖頭道:“這事情得幫老四一把,不能讓老四當這個冤大頭。”

劉七巧回房的時候,綠柳帶着幾個小丫鬟早已迎了出來,綠柳兩個多月沒見着劉七巧,方纔大傢伙都迎客的時候,她纔在百草院指使小丫鬟們收拾行李,這會兒見劉七巧回來,只迎上去道:“總算回來了,先頭信上說奶奶有了身孕,太太已經讓我回王府報過喜了。王妃和老王妃都說了,等你回來要請你去王府說話呢!”

劉七巧也沒料到消息傳的這麼快,只矮身入了中廳,見屋裡頭打掃的窗明几淨的,便知道她們在家裡頭也沒閒着。連翹見了劉七巧進來,也急忙上前見禮,解了劉七巧的披風掛到房裡去。

綠柳便遞了茶上來,劉七巧略略用了一口,問綠柳道:“王妃和老王妃的身子都好嗎?”

“都好,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呢,二少奶奶生了一個兒子,老祖宗很高興,世子爺的婚事也定下來了,說是年初就要辦了。”

劉七巧聽說周珅總算又要續絃了,也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就鬆了一口氣,不過她自然沒感覺到,綠柳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有一些不自然的表情,只接着問道:“是哪家的姑娘?我認識嗎?”

“是誠國公家的小女兒。”

“誠國公家的小女兒?那不就是三姑娘的小姑?聽說是個庶出的閨女?”劉七巧雖然不重嫡庶,但是聽京城裡頭的人聊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只問道:“一開始不是說要選程將軍家的姑娘嗎?怎麼又定了這家的呢?”

劉七巧只是隨口一問,也並非覺得綠柳就知道,誰知道綠柳倒是說了起來道:“是誠國公家的老太君親自向太后娘娘提的,太后娘娘下的懿旨賜的婚。這誠國公家一向家規森嚴,有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國公夫人嫁進國公府十年未有所出,後來老太君才做主給國公爺納了一房小妾,誰知道才納了小妾,國公夫人的肚子就有了動靜,幾年之內生了三個嫡子,後來這一房小妾才生了一個姑娘,今年剛剛十五歲。國公府其他房裡頭的姑娘都出嫁了,只她一個人沒人家,偏生老太君又寵愛,雖然是個庶女,卻不肯隨便給了人家,這次只怕也是考慮了良久,才起了這樣的心思,嫁了世子爺,怎麼說以後也是一個正正經經的郡王妃。”

劉七巧擱下了茶盞,蹙眉想了想,綠柳的話確實有道理,先帝的兄弟不過幾個,都在北伐的時候戰死了,如今恭王府這一支,算是最興盛的。今上的兄弟就更少了,除了在金陵的趙王,其餘幾個都比今上年長,雖然也是身居高位,但掌握兵權的卻沒有,今上或多或少還是對自己的親兄弟有所顧忌的。

國公府庶出的姑娘,嫁入王府當王妃,雖然是續絃,但也絕對是高嫁了。不多表面上看,恭王府還是體面的。且誠國公在朝中並無實權,不過就是拿着祖上的俸祿掛一個虛職而已,皇帝對於這門親事,自然也是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的。

“這下王妃和老王妃可就放心了吧,世子爺也是該有個媳婦,好好管束他一番了。”劉七巧正說着,見杜若也從外頭進來了,見了劉七巧便道:“母親說今兒不用你過去了,一會兒讓廚房給你送飯過來,讓你在房裡好好歇歇。”

劉七巧便笑道:“還是母親疼我,怎麼樣,這一路上的事情都跟母親說了沒有?”

“挑一些簡單喜慶的說了,二叔公家的事情就沒怎麼說,都是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也沒什麼好說的。”杜若說着,只在劉七巧旁邊的凳子上落座,伸手按住她的手背道:“回家了,我便安心了,在路上總覺得不放心,如今我這顆心也能放回肚子裡了。”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劉七巧略略擡頭瞧了杜若一眼,臉上就浮起一絲緋紅,杜若便覺得鼠膝一跳,身上就有些燥熱了起來,只急忙端了茶盞喝了一口溫水,降一降火氣。

丫鬟們見兩人在廳中閒聊,便也瞧瞧的推到了外頭的茶房,杜若見廳裡頭沒人,上前抱了劉七巧,兩人進了裡間,將劉七巧放在軟榻上,低頭封住了她的脣瓣。

在外頭不方便,便是有了火氣,不過也就是忍一忍的事情,杜若親了劉七巧半天,只覺得氣息越來越紊亂了起來,劉七巧便伸手按住了他下身支起帳篷的地方,指尖帶着些力道的揉搓着。杜若咬着脣,臉頰微紅,握住了劉七巧纖細靈活的手指,順着上來的動作擼動了起來。

劉七巧便翻身坐在了杜若的身上,夾着雙腿,讓他蹭在自己的大腿根部。手指和大腿根軟肉的雙重刺激,讓杜若很快就繳械投降了,只喘着粗氣,漲紅了臉看着劉七巧,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道:“辛苦娘子了。”

劉七巧也漲紅了臉,拿了帕子稍稍擦了擦手,翻身起來,見房間裡瀰漫着腥氣的味道,不免就搖了搖頭,想了想只吩咐外頭的丫鬟,爲杜若打了熱水進來,先洗一洗再說。

紫蘇端了水去淨房,杜若便轉身進去洗漱,小丫鬟們端了盆子過來讓劉七巧洗手,茯苓幫劉七巧除去手上的鐲子,見她手上的戒指一個都沒有帶着,都方纔軟榻邊上的茶几上,頓時臉上就微微紅了起來。劉七巧現在有孕在身,這種事情自然是不能做的,去了戒指的話,那不就等於她用手跟杜若做了那種事情。這些事情雖然隱秘,但其實丫鬟們私下裡有時候也會聊到,沒想到大家都覺得羞恥的事情,這位少奶奶做起來倒是氣定神閒的很。

其實劉七巧在性事方面是開明的,怎麼舒服怎麼來是她的觀念,夫妻之間麼,更是要毫無保留才行,這次只不過是用手,她們倆沒成親那會兒,她就已經給杜若辦過的事兒。自然沒什麼好怕羞的。

杜若從淨房裡頭出來,老太太那邊已經派了人來請了,劉七巧瞧着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只吩咐紫蘇道:“你跟着大少爺去福壽堂吧,等他進去了你再回來吃晚飯,一會兒在過去接他。”

如今入了冬天,京城的天氣黑得比較早,掌燈的人總要有一個,更何況還要帶着披風斗篷是的。杜若到了外頭,紫蘇便拿着披風跟了出去。不過最近劉七巧倒是發現了一個問題,紫蘇服侍起杜若越發細心了,但茯苓似乎反倒對杜若不太上心,反而對自己越發細心了起來。

不過不管怎麼樣,都是過不了幾年就要放出去嫁人的人了。劉七巧想了想,其實古代姑娘家的一身,真的是沒什麼多大的意思。

杜太太那邊親自派了清荷過來布膳,劉七巧就正好問了她好些個關於杜太太的問題,左不過是最近太太吃得好不好,家裡頭有什麼高興的事情?身子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適的。清荷都一一答過了,服侍劉七巧用完了晚膳,這才肯回杜太太那邊交差,劉七巧自是讓茯苓去送她。

茯苓跟着清荷到了百草院門口,臉上一直端着的笑容便沒了,她們幾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什麼話不說,什麼事情回互相瞞着?清荷見了茯苓這幅樣子,便忍不住問道:“你家裡的事情,你還沒跟大少奶奶說嗎?”

“還是不說了,等下回家裡來人的時候,讓家裡再找一個吧,我雖然捨不得大少爺,可是也不能平白插一腳進去,原本要是大少奶奶自己願意,自然是沒得說的,可如今大少爺說了,就算是大少奶奶願意給他納妾,他也不要!”

“大少爺真這麼說的?”清荷只有些不信,又接着問道:“雖然這世上的男人多半是風流的,可你瞧老爺,他就願意守着太太一個人過,興許大少爺和老爺是一樣的,只是如今大少奶奶有了身孕,大戶人家的規矩,找一個通房幫着主母一起服侍少爺,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不如你再等等,看看老太太和太太是個什麼心思。”

茯苓低着頭,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神情,只小聲道:“我都快十八了,也經不起等了,到時候在說吧。”

清荷也只點了點頭,又道:“連翹的娘前一陣來求了太太,要讓連翹回去成親去了,太太已經準了,說是等少奶奶回來了就跟少奶奶說,要是連翹一走,你可就沒那麼快能走了,少奶奶這會子有了身孕,身邊沒幾個老成一點的人服侍那也不行啊!”

茯苓心裡頭依舊是有些木木然,對於古代的丫鬟來說,做少爺們的通房,和爭寵爭男人完全是兩個概念。不過就是做了你的女人,給你生孩子,聽主母的話,繼續服侍你們倆,很少有通房的丫鬟有膽量跟正室叫板的,那就是存粹活膩了的種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