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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將賓客都送走了,杜若和劉七巧兩人才在房裡歇了下來。劉七巧畢竟第一天出月子,路走的有些多,還是有些累了,杜若只好心的在身後爲她按摩,湊到她耳邊問道:“我聽說今兒孔家送禮來了?”

“正是呢,是孔家大姑奶奶送的。”劉七巧只伸了一個懶腰,在牀上滾了一圈,靠在杜若的身邊抱着他的大腿道:“上回你說爹已經答應了洪家入股的事情,我這邊算一下也過去好幾個月了,那時候你說等我這一胎生完了再商議,如今我已經生過了,是不是該?”

杜若知道劉七巧是個急性子的人,但也沒料到她這麼着急,這纔出月子第一天呢?就想起這事情來了?

“我說你這腦子能不能不要轉這麼快,不是說生個孩子笨三年嗎?你這還沒一個月呢?”杜若只笑了起來,順手理了理劉七巧的長髮,接着道:“不過有一件事情,倒是要跟你說一下,就是之前朱姑娘手裡的那幾家店,老爺派人去搭理了之後,發現好些藥材都是好的,可若是放得時間長了,難免就會壞了,所以老爺這邊已經重新讓人開業了,名字還叫安濟堂,老爺的意思是以後寶善堂幫助經營安濟堂,每年將利潤的百分五十拿出來給朱家,不過若是沒有盈利,那這錢就自然沒有了。”

劉七巧想了想,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店關着雖然不賠本,可終究也是資源浪費,況且據劉七巧知道,安濟堂在沒關門之前,生意還是不錯的。寶善堂雖然是百年老店,但是它的品牌價值在這邊,雖然藥品不算貴,但還是有一大幫的老百姓不敢進寶善堂的大門。

當然造成這點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寶善堂的大夫,知道來寶善堂看病的定然不是些窮人,所以開起藥來,成本意識較差,這樣一來,也造成了很多老百姓不敢到寶善堂看病的原因。

但是能去寶善堂請的起大夫的,一定不會在乎這幾兩銀子的藥錢,所以這就造成了一個小範圍的循環,而窮人可能永遠不敢去寶善堂看病,因爲寶善堂的大夫不會開便宜的藥材。

雖然劉七巧一早就知道這一點,但是寶善堂的大夫,每年按照他看病的次數和開藥的銀兩,是要分紅利的,一直開便宜藥材的大夫勢必會少很多銀子,但也同時會有損失病人的風險,這就要看大夫自己的權衡了。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開便宜藥的大夫,肯定分紅的銀子會少很多。所以很多百姓會請專門的大夫看病,然後去專門的藥鋪買藥,這樣雖然自己麻煩了一點,但卻是最省錢的辦法。

“嗯,爹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其實我也想過,當初安濟堂進京開店,對寶善堂的生意並沒有什麼影響,可他照樣也能一家家的分號開起來,相公,你沒有想過,這是什麼原因?”劉七巧平躺下來,擡頭看着杜若,見他臉上有了一絲疑惑,只開口道:“那就說明安濟堂搶了別的藥鋪的生意,卻沒有搶寶善堂的生意啊。而那些客人爲什麼一開始去別的藥鋪,卻不來寶善堂看病呢?”

杜若聽劉七巧這麼說,也擰眉想了起來,不過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劉七巧笑道:“切,你這狀元之才的腦袋怎麼還沒我這個孕傻的腦袋管用呢?”其實在劉七巧看來,寶善堂就相當於一家三級甲等醫院,裡面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藥材。而那些藥鋪、醫館就是小醫院,甚至於不過就是個社區診所。除了有錢人,一般人看小病就去小醫院,去大醫院那都是小醫院看不好病的時候。所以,寶善堂接收的病人,要麼就是京城的有錢人,要麼就是在小醫院求醫一圈沒看好病的老百姓。

而安濟堂,正好是一家老百姓最愛的小醫院,所以他的存在,對寶善堂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反而還能吸收原本在別的小醫院看病的老百姓。所以劉七巧斷定,杜老爺這樣做,非但不會影響到寶善堂,還可能發現更大的商機,會因爲安濟堂的經營狀況,去煩死寶善堂如今存在的問題。

“假設你家很窮,你生病了,會怎麼辦?”

“請大夫呀”

“請哪家的大夫?”

杜若擰眉想了想,只開口道:“寶善堂的大夫,按照資歷出診的銀兩不一樣,最便宜的是一吊錢,最貴的像胡大夫這樣的,是五兩銀子。”

“那你知道其他店家的大夫嗎?”

“城西那片最有名的濟世堂的大夫,出診的銀子和寶善堂是一樣的,其他的藥鋪有的也收一吊錢,有的只要在藥鋪裡面抓藥,大夫是不收診金的。”杜若雖然不諳庶務,但是該知道的他還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你說的沒錯,那些不收診金的藥鋪,裡面的藥材價格和寶善堂也是差不多的,有的甚至還便宜一些。而寶善堂非但要收診金,藥材的價格在同行中也是偏貴的。所以這就造成了來寶善堂看病的人大多都是家資殷實的人,因爲一般的窮苦人家,根本付不起診金和藥費。而京城的百姓,有七成以上都是窮人,寶善堂的客人只集中在那三成。”

杜若以前從來沒想到過這個問題,被劉七巧這麼一說,頓時就茅塞頓開,只一拍腦門道:“原來是這個道理!”杜若只興奮的站起來,在房中來回踱了幾圈,站定了對劉七巧道:“你這麼一說,我全明白了,怪不得每年寶善堂施醫贈藥,可來寶善堂看病的普通老百姓還是那麼少。當年我給阿漢開了一個全是便宜藥材的方子,他也不肯來寶善堂抓藥,原來寶善堂在京城老百姓的眼中,是給有錢人看病的地方。”

劉七巧見杜若這麼激動,只笑着道:“其實她們想的沒錯啦,寶善堂確實是給有錢人看病的地方,你想想看,寶善堂的東家是太醫院的,這得多牛啊,老百姓有錢看病就不錯了,哪能還指望着讓太醫給看病呢!”劉七巧牽了牽杜若的袖子,衝他眨了眨眼道:“你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做什麼呢?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嗎?”

杜若只閉上眼睛想了想,又睜開眼看着劉七巧道:“我得把你方纔說的那些記下來,明兒告訴爹去。”

劉七巧只從牀上起來,從身後抱着杜若道:“爹是經商的人,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呢,從他重新開業安濟堂來看,他定然也是知道這其中的道理的。”

“可是爹從沒跟我說起過這個。”

“你要是這塊料子,不用爹說起你自己也能看出來,你要不是這塊料子,爹跟你說了也沒多大用處,我不過就是看着我相公可憐巴巴的,什麼都不知道,所以纔跟你說說嘛!”劉七巧轉身,朝着杜若努了努嘴。

杜若見她這樣,只低下頭在她脣邊親了一口道:“你今兒纔出月子,又走動了一天,也累了,來日方長。”

劉七巧這次主動求歡,沒想到杜若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念在杜若也是爲了自己好,劉七巧也只好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道:“好吧,那你抱我上牀。”

杜若伸手把劉七巧抱起來,兩人頂着額頭往牀上去了。

杜若伸手把劉七巧攬在了懷裡,慢悠悠道:“今兒老太太在福壽堂說的那些話,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向着我們大房呢,她是心疼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又不想寶善堂今後沒落下去,想讓二叔跟二弟還在寶善堂裡頭。”

劉七巧擡起頭,看了一眼靠在牀上的杜若,他俊逸眉眼微微皺着,讓人忍不住有些心疼。

“聽說二弟晚上又喝多了?”

“嗯,是喝多了,他年輕時候一向貪杯,看見酒就沒命了,但自從把我喝壞了之後,就改了這個毛病,今兒也不知道怎麼了。”杜若扭頭,看了一眼劉七巧,只伸手輕撫着她的臉頰道:“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

劉七巧聽杜若說出這麼一句話,也覺得特別窩心,只靠在他的胸口道:“是啊,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古話都是這麼說的,你瞧瞧金陵的二老太太,爲了一個寶和堂跟老二太爺鬧了一輩子,最後二老太爺還是把寶和堂給了大堂叔,其實這些東西,有誰說的明白呢,非要分一個是非對錯,那有什麼道理,到了關鍵的時候,還不是各退一步嘛。”

杜若只點點頭,捏了捏劉七巧的鼻尖道:“娘子,倒時候要是讓你退一步?你願不願意?”

“什麼話嗎?”劉七巧一把握住了杜若的手指,在脣間親了一口,動情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不跟着你退一步,那我上哪兒去啊?”

杜若聞言,只覺心口暖融融的,再也按捺不住將劉七巧撲倒在身下。劉七巧奮力掙扎了兩下,小聲道:“說好的來日方長呢?”

“來日方纔等來日再說,還有一句話叫:今日事今日畢,娘子……”杜若的聲音如一汪泉水,將劉七巧整個人都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