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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柳得了劉七巧的吩咐,第二天便高高興興的去了公主府安頓事情。果然這消息才讓小丫鬟給傳下去,那幾個昨兒領了錢準備要走的婆子們都捋着袖子找了過來。綠柳昨天已經見識到這羣人的難纏之處,今天已是處變不驚,見那幾個人找過來,只支開了小丫鬟,笑着迎上去道:“幾位媽媽,我正打算找你們呢,昨兒我們奶奶吩咐了,今兒讓我來清點各院子裡的古董、字畫、杯盞器具,我們奶奶只徵用了這院子,但是院子裡的東西,還是要原封不動的還給大長公主的。”

幾個媽媽一聽,頓時傻眼了,她們平素仗着這宅子裡面沒人,老管家一兩個月才清點一次財物,所以經常偷運一些東西出去週轉。等老管家清點財物的時候,再悄悄的贖回來,那些銀子所得的利錢,就全部收歸己有,這多少年下來,當真是賺了不少銀子。老管家雖然知道她們靠這個賺錢,但是想着東西還會換回來,所以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沒看見而已。如今綠柳今天說起,今天便要東西,這讓她們如何是好。衆人忙相互使了一個眼色,急急忙忙道:“綠柳姑娘,你忙,我們幾個還有事情呢,一會兒再來找姑娘。”

綠柳見她們那急急匆匆的樣子,只捂嘴笑了起來,又探頭道:“媽媽們還沒說過來找我什麼事兒呢?怎麼就這麼走了呢?”

那幾個人如今纔不在乎那一兩銀子錢,只急急忙忙的出門去,把東西贖回來的要緊。綠柳命赤芍去看了看,果不其然,幾個老婆子紛紛都告假出了公主府。

綠柳只搖頭道:“也就在這種沒主子的府上,她們纔會這樣沒規沒矩的,換了別人家,只怕一早就給攆出去了。”

卻說劉七巧今日在杜家並沒有出門,這兩日綠柳安排妥當了這些瑣事,過幾天杜蘅就會帶着工匠們進公主府,哪些東西要添還要做一個最後的計算。劉七巧在書房裡面做了半日的預算,就着杜若平常小憩的軟榻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申時初刻,外面的天氣倒是難得陰涼,劉七巧見杜文韜睡的歡實,也沒去擾了他,只命紫蘇去外頭備了車,打算親自去公主府走一趟。

劉七巧去公主府的時候,綠柳正拿着賬本,一樣一樣的清點那些字畫器具,綠柳畢竟是王府出來的丫鬟,對於這些事情還是信手拈來的很,所有的大箱子裡面,都用乾燥的軟布墊着,放了香丸、香袋,一些不能直接入箱的大古董,只擦洗乾淨了,由細心的小廝送到後頭的庫房裡,庫房的多寶閣架子,也一早請了木匠過來,該加固的加固,該修整的修整。

綠柳見劉七巧親自來了,只放下手中的筆,親自迎了上去,一旁的老媽媽站着,見劉七巧進來,只用眼睛又瞟了她兩三下,非常不情願的福了福身子。

劉七巧只笑着道:“你忙你的去,不用招呼我,我就在這兒坐坐。”

綠柳聞言,便也不特意去招呼劉七巧,只讓小丫鬟先去倒茶,自己則又忙了起來。

“陳媽媽,你手上的東西,算是齊全了,真不容易,十幾年也沒丟一樣東西,真是讓人佩服。以後到了趙王府,肯定也會收到重用的。”

陳媽媽只嘆了一口氣,想想方纔拿着銀子去贖東西,少不得當了自己家裡好幾樣東西,只怕這下半年都沒好日子過了。可雖然這樣,臉上卻還是陪笑道:“綠柳姑娘謬讚了,這是老奴的職責所在,府上沒有主子主子,要是看幾樣東西還看不住,那老奴也忒沒有了點。”

綠柳只笑着道:“那也不一定,之前的呂媽媽和沈媽媽不有沒拿出來的嗎?說起來也奇怪,這拿不出的東西,多半是被人偷去了,怎麼的反而覺我寬限幾天?難道我寬限個幾天,那小偷會自己把東西還回來不成?”

綠柳這話一出口,幾個老媽媽頓時臉就漲得通紅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劉七巧坐在一旁聽着,只笑着道:“寬限幾日就寬限幾日吧,不過大後天二爺就要進場了,這樣吧,就寬限到後天午時,若是那不出來,那就報官吧,大長公主府上的東西也敢偷,肯定是個不得了的小偷。”

衆媽媽一聽,嚇得腿都打起了哆嗦,只急忙道:“奶奶開恩,大後天我們肯定會把卻的東西找出來,實在是東西多,可能小丫鬟放哪個角落裡頭了,一時找不到也是有的。”

“那你們就好好找找吧。”劉七巧只笑了笑,低頭略略抿了一口茶。

一時間衆婆子都出去了,綠柳才上前把賬冊遞給劉七巧道:“奶奶,你瞧瞧,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些個婆子,也不知道暗地裡發了多少財了,老管家也不管這些事情,橫豎都由着她們。”

劉七巧只笑道:“你想多了,老管家平時也有查賬的,不過就是這些婆子陽奉陰違,老管家年紀大了,哪裡經得起他們忽悠,所以這不我請了個年輕的管家來,把這些事情好好的管一下,看你做事倒還真有些氣派了。”

綠柳只笑着道:“我這是給奶奶撐門面呢,再說我這王府出來的名頭還掛着呢,總不能給恭王府丟人吧。”

劉七巧只點頭道:“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

稍過了一時,只見外頭過來一個端着茶盤的少年人,走到門口,見了劉七巧便開口道:“我家爺爺說杜家的少奶奶來了,讓我給您送幾個冰碗過來。”

劉七巧一看,那小夥子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長得脣紅齒白的,看上去老老實實的。綠柳只上前接過了冰碗,笑着道:“回去轉告老管家,謝謝他的款待,天氣熱,讓他老人家歇着吧。”

“是。”小夥子應了一聲,往後推了幾步,便離開了。劉七巧少不得疑惑道:“聽說老管家是大長公主從宮裡帶出來的貼身太監,怎麼會有個孫子呢?”

綠柳只笑道:“奶奶有所不知,老管家是沒有子嗣,可是當年老管家心善,收留了一個進京考科舉的考生,誰知道那考生命不好,沒考上還在京城病死了,後來那考生的娘子千里尋夫,就找到京城來了,得知自己男人死了,也病了一場,老管家又收留了她們一家,如今這小廝就是那考生的兒子。聽說他小時候可聰明瞭,三歲識文,五歲斷字,可是隻從他母親告訴他他爹是考科舉死的,他就不讀書了。”

綠柳說着,口氣中還有這一些遺憾,只遠遠的看着那小夥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便是他不考科舉,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他以後就能出人頭地。”劉七巧只瞧了那小夥子一眼,又看了綠柳一眼,心道:這回只怕這綠柳是不想再回杜家了。

兩人處理完了瑣事,綠柳只忙整理着東西,要跟劉七巧一起回杜家去。劉七巧只想了想,開口道:“罷了,今天你先隨我回去,明兒你帶上了換洗的衣服,就搬過來住,前院有一個兩進七廂的小院子,我原本就是預留着給以後的穩婆和管事的丫鬟婆子住的,你先住過來,幫我看着這個院子。再說了,二爺帶着人在這裡頭施工,吃用開銷都要安排好,家裡雖然有專門管這方面的管事媳婦,但家裡的事情也要緊,我不預備問太太去借了,這些事情,都要你一個人扛起來,你可知道了。”

綠柳見劉七巧那她當管事媳婦一樣使喚,心裡自然是高興的,又道:“奶奶,萬一我沒管好,那可怎麼辦呢?”

劉七巧只笑着道:“什麼事情,也不是天生就會的,不過就是慢慢學而已,我瞧着你挺聰明的,學一學也該差不多了,再不濟就找人問問,老管家管了這麼多年的家事,肯定經驗豐富。”

綠柳聞言,頓時就紅了臉,只開口道:“老管家年事已高,怎麼好意思經常去勞煩他呢?”

劉七巧聞言,只調侃道:“那依你的意思,不如去問問老管家的孫子?”

綠柳見聞,一下子就臉紅脖子粗的,只鬱悶道:“奶奶越發壞了,我正經和奶奶商量事兒,奶奶只拿我玩笑。”

劉七巧只道:“玩笑不玩笑,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我房裡的連翹和紫蘇都有了人家,三個大丫鬟裡面,就還只有你一個人,我是可以玩笑玩笑的了。”

綠柳只低着頭,小聲道:“奶奶和我私下裡玩笑自然是不打緊的,就是可別讓別人知道了,我臉皮厚也沒什麼,但那……”

“那什麼那?你來這兩天,難道連人家叫什麼名字都沒弄清楚?”

綠柳只笑了笑,開口道:“他叫風楊。風雨的風,楊柳的楊。”

“喲呵,楊柳楊柳,我看你這魂都快給勾沒了吧。”

綠柳偷偷瞧了劉七巧一眼,只低下頭傻笑,又湊到劉七巧耳邊道:“我偷偷打聽過了,他還沒定親呢,老管家說男孩子晚一些成家沒關係,如今他在公主府上的賬房裡頭當差,好幾個丫鬟都對他有意思呢!”

劉七巧聞言,只笑着道:“要是沒人對他有意思,那他也值得你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