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丫鬟們便傳了早膳上來,劉七巧一看,全部是清粥小菜,連一點兒葷腥也沒有。劉七巧只問道:“太太最近吃的也太清單了點,是不是天氣太熱沒胃口?”
青梅只上前道:“七巧,你是許久沒在我們院子裡用膳了,太太自從去年老祖宗身子不好開始,就已經茹素了,如今已有大半年的時間沒碰過葷腥了。”
劉七巧心道,怪不得最近看着王妃身子越發清減了,原來是這個原因。王府裡頭的廚子,平常素菜做的好的,也沒幾個。王妃又是一個途省事的人,必定在吃喝方面從不挑揀,所以衆人也就越發怠慢了起來。
劉七巧只慢慢開口道:“太太原本身子就不好,茹素本來也是沒問題的,但是做素齋也是有講究的,寺廟裡的素齋師傅也都是做了多少年經驗吩咐的,如今太太既然茹素了,就應該讓家裡的廚子去好好學一學,稍微做的精緻些纔好。”
王妃見劉七巧這麼說,只開口道:“你別怪他們,是我讓他們吩咐了廚房,準備些粗茶淡飯就可以了,倒是怠慢了你們。”
劉七巧聞言,只笑着搖頭道:“太太還不知道我嗎?我本來就是村裡出來的丫頭,三餐能吃一頓飽飯也就不錯了,哪裡會嫌棄這些,不過太太既然要茹素,那也要顧着自己的身子,前兩年大創,如今身子纔好一些,可不能掉以輕心,如今大少奶奶又去了,少不得還要給世子爺操心,太太不保重身子可怎麼行呢?”
杜若見劉七巧這麼關心王妃,只忙開口道:“一會兒我回去,開兩幅溫補的藥材送來,主要是讓安神養氣的,可以讓王妃睡得好一些。”
裡面人證吃着,外頭便有小丫鬟來回話說,誠國公府的人來了。王妃又忙不迭的放下了碗筷,強打起了精神迎上去。誠國公老太君還在世,故而誠國公府還沒有分家,三房的太太都來了。誠國公夫人看上去五六十的樣子,倒是比老王妃年輕不了幾歲,其他兩房的太太看着稍微年輕些,但比起王妃,還是年長的多。
三人之中,只有二房的太太當着人面擦了擦眼角,誠國公夫人和三房的太太,一路上平靜的沒有半點表情。
誠國公夫人只開口道:“老太君那邊原本是想瞞着的,也不知道哪個多嘴的丫鬟,竟然說了出去,今兒一早老太君只哭的昏天黑地的,我們幾個人便耽誤了。”
王妃強作笑笑,只開口道:“老太君的身子,自然是最重要的,便是有個三長兩短的,那就是我們晚輩的錯了。”
國公夫人也笑着道:“王妃說的是,老太君安安穩穩的,便是我們晚輩的福分了。”
一時間王妃陪着國公夫人略略做了一會兒,不過就半柱香的時間,外頭便有小廝進來回話道:“回太太,誠國公府上的下人在門口,說是國公府的老太君又哭暈過去了,管事媽媽只讓他來給國公夫人傳話呢!”
國公夫人聞言,頓時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那可不得了,快去問問請太醫了沒有?”
那邊傳話的小廝忙不迭的出去問話,另兩位太太臉上倒是看着平靜若水,並沒有國公夫人這般着急。王妃只想了想,開口道:“既然國公府上也有事情,親家就先回去服侍老太君吧,六姑娘雖然在我們王府沒享到福分,終究也是來轉了一招,我也不會虧待她的。”
國公夫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放大了些,也跟着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是我們家六姑娘沒這福分,說起來終究是個庶出的閨女,這樣天大的福分,她是沒這個命享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王妃猛然就想起來,世子爺頭一個死了的秦氏,也是一個庶出的姑娘,莫非……真的被國公夫人給說中了,庶出的姑娘終究命數差了點。
其實劉七巧倒是一早就看出來了,那個國公夫人,從進門開始,臉上便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之色,如果說有的話,多半也是裝出來的。再說方纔那個來報信的下人,從國公府到王府,大抵要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可是國公夫人才坐下沒半柱香時間,就跟着來報信了。這明擺着就是前後腳出門的。
索性王妃也沒有強留她們,將她們一路送到了門口。劉七巧只扶着王妃往回去,一邊走一邊道:“太太你看誠國公家的架勢,只怕對大少奶奶也不過如此了。”
王妃只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是聽菁丫頭回來說了才知道的,原來她的姨娘是國公府老太君的外侄女,家裡落了難,年紀大了也找不到一門親事,後來老太君沒辦法,就給了國公老爺當妾,那時候國公夫人正好生不出兒子,所以差點兒沒氣個半死。後來國公府人好容易生了兒子出來,對這件事也就看淡了,這位姨太太進門之後,也一直沒有身孕,好容易到了徐娘半老的年紀,才生下了大少奶奶,自己沒兩年就撒手了,所以大少奶奶一直是在老太君跟前長大的。”
按照王妃這麼說,那這國公夫人對大少奶奶,別說是有嫡母的情分,便是能給她一個好臉色看,只怕也是裝出來的。
劉七巧只想了想,才小聲開口道:“大少奶奶走之前,曾跟我說過一句話,我那時候沒想明白,如今雖然也還是沒明白的,倒是先同太太你說一聲,好歹考量考量是什麼意思。”
王妃聞言,也覺得疑惑了起來,只問劉七巧道:“她倒是有什麼話,別人不說,單單隻交代給了你。”
劉七巧低下頭,也有些不好椅子,只開口道:“她別的倒是沒說什麼,就是說,讓我提醒着世子爺,將來不要再娶誠國公府的姑娘了。”
王妃只默默聽在耳中,心裡也有些奇怪,只開口道:“她倒是多心了,如今誠國公家,也沒有什麼適齡的姑娘,我聽着他們家的大姑娘,今年也剛剛纔十二歲,連談婚論嫁的年紀還沒到呢。”
劉七巧見王妃這麼說,也放下心來,只笑道:“那倒是大少奶奶多心了,不過我瞧着世子爺這次是真傷心了,這娶妻納妾的事情,只怕還是要再等一陣子了。”
王妃只點了點頭道:“罷了,如今我也不強求他了,等過些日子再提吧。”
劉七巧和杜若在王府呆了一整個上午,下午回杜家的時候,正巧就瞧見杜二老爺下值回來,劉七巧只隨口問道:“二叔,今兒誠國公府有沒有去太醫院請大夫?”
杜二老爺只想了想道:“下午未時的時候,確實有人過來,請了陳太醫過去。”
劉七巧只笑了笑,不禁搖頭,這國公夫人也當真是個笨的,便是要做戲,這戲也要做整套的,一早上就說病了,只拖到了下午纔去請太醫,要是真病了,只怕人都要嚥氣了。
“瞧見了吧?我說誠國公夫人心裡有鬼吧。”
杜若見什麼事情都被劉七巧猜了一個正着,只笑道:“娘子,你不光可以做穩婆,還可以做捕快。”
劉七巧只笑着道:“那你就是我劉大捕快的小跟班。”
劉七巧進門的時候,杜文韜正抱着他的頭號奶孃吃奶,聽見外頭丫鬟們齊聲喊奶奶,小腦瓜子也跟着昂起來看了一圈。綠柳她嫂子見了,只側了側身子,把乳房往他嘴裡一塞,不讓他往外頭看去,杜文韜見自己沒轍了,也只好乖乖的吃起奶來了。
趙奶孃在一旁給他做小衣裳,見了杜文韜這機靈勁兒,只笑着道:“你這個小傢伙,越發乖了,知道你娘回來了,又想着蹭奶去了?”
杜文韜哪裡去聽趙奶孃的話,只一個勁的吧嗒吧嗒吃奶。
劉七巧匆匆回房洗了一個澡,換上乾淨衣服,見杜文韜在哪兒喝奶喝的歡,便笑着道:“今兒你倒是看上去老實的很。”
杜若這時候也洗了從房裡出來,見杜文韜已經吃好了奶,嘴裡噗嚕噗嚕的吐泡泡,便歡歡喜喜的要上去抱,趙奶孃只急忙攔住了道:“大爺今兒還是別抱孩子了,王府今兒辦喪事,可別沾了不好的東西回來,沾到了哥兒身上,他晚上就睡不安穩了。”
劉七巧雖然知道這不知又是趙奶孃從哪兒聽到的老迷信,不過劉七巧還是給杜若使了一個顏色,讓杜若別上去抱孩子了,省得半夜杜文韜要是又哭起來,趙奶孃又是一番講究。
杜若見劉七巧這麼吩咐,自然也就老老實實的不伸手去抱了,只遠遠的逗了逗杜文韜,回小書房裡頭繼續整理醫案。劉七巧跟着杜若一起進去,一邊爲他磨墨,一邊問道:“我瞧着王妃精氣神實在不好,上回你給她看的時候,是開的什麼藥?”
“王妃這個症狀,是典型的陰陽兩虛,五心煩熱,上熱下寒,我已經給她開了藥調理,她只說睡覺是能睡好一些了,但是最近王府事情多,只怕她也睡不着了,我開的方子也要再調節一下。”
劉七巧一聽,這不就是典型的更年期綜合症嗎?不過可能是因爲王妃身子受到過大創,所以連更年期都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