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癡癡地望着那飛輦,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對着我爹爹說:‘此物確實人間罕有,是神蹟無疑。’
“我爹爹臉上神情凝重,點了點頭,道:‘那還用說?這當然是神子降臨所乘坐的寶輦。《尊經》之中,好幾處就有暗示隱語,將來神子移鼠再次道成肉身降臨的時候,會在世界東方的一個大國家顯聖。發出無比榮耀,振醒了世界的閃電。嘿嘿,世界的東方,除了中國,那裡還有什麼第二個大國家?波斯,土耳其,拜占庭這些曾經十分強盛顯赫的大國都已經衰敗。如今只有華夏中國,依舊屹立東方,不論朝代如何的更迭,仍是聲勢顯赫的大國家。
“聖子降臨中國,原來就是經裡預言到的。”說說到這裡,雍和心道:“不過只是湊巧暗合《聖經》上的預言而已。你們就認定我是尊主了麼? ”
“左良玉微笑道:‘幾千年來,神教幾乎在中國絕跡。中國人寧願相信彌陀如來,無量道教,供奉釋迦摩尼,太上老君那般虛無縹緲的人物,也不願意向真神元尊雅威,聖子移鼠跪拜禱告。正因爲如此,蒙天主宣召,聖子又降臨華夏,弘顯神蹟。可想而知,用不了多時,神教一定會傳遍華夏。’”
“左良玉從一名副將手中接過一面一尺長寬的小旗子,展在胸前,踏前兩步,轉身對着大夥,朗聲說道:‘我奉請了南宗宗主令旗,如見宗主本座。’火光之下瞧得清楚,那旗子以紅布爲地,旗中有一白色花頭十字,旗邊鑲了銀色的旌邊。確是我們景教南宗宗主親頒的令旗無疑。
“我爸爸眉頭一皺,使了一個‘卑者朝尊印’,躬身低頭行禮,其餘教衆也都結印行禮。左良玉展旗不收,向下屬發令道:‘來人,把車子推進來。’身邊的親兵大聲傳令,跟着聽見門外車輪聲響,一輛駟馬大車拉進大門來。
雍和道:“那位左將軍是有備而來的,竟然已經備好了大車。”
雍和想問一句,他們爲什麼都想要得到這具飛輦,心念電轉,自己已經明白:“要是得到飛輦,迎接聖子,那麼自己在景教之中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哎呦,大家爲了我這一個假冒的聖子,天外飛來的怪客,倒還真是煞費苦心。”
李凝道:“趕車的士兵把車停在場心,跳下車來,招呼十幾名壯碩的大兵,就要上臺搬動飛輦。一名不會武功的教衆氣的哇哇大叫,跳到一名大兵身前,張開雙臂抱住了他。那士兵微微一掙,就掙脫了他的環抱,輕輕一推,那教衆連退幾步,幾乎就要摔倒。繼續擡腿向高臺走去。我爹爹嘆了一口氣,道:‘左貴司,你真的要悖逆天道呢?’左良玉一言不發,冷冷的看了我爹爹一眼,鼻間發出輕蔑的哼聲。
“我當時站在我爹爹身邊,朝他看了一眼,只見他渾身微微顫抖,結成‘卑者見尊印’的雙手的指骨節顏色發白。一名士兵走過我爹爹身邊,爹爹的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響,待另一名士兵走上前來,他終於忍耐不住,低吼一聲,左手伸出,探到身後,抓住那士兵的後領,同時身子微側,右手平平刺出,五指指尖刺中了後一名士兵脊背上的穴道,那士兵連哼都沒哼一聲,萎頓在地。
“他右手反轉,又刺倒了一名士兵,同時左臂橫掠,左手提着那強壯的大兵,就像舞動一段大木頭似的,左右撞擊,連接擊倒了五六名向着高臺走去的士兵,那些士兵見一具碩大的身體向自己襲來,即使伸手格擋,但還是難以經受,都像是被大風颳起的紙人一樣,跌飛出了好幾丈遠,摔落在地,哀叫**。”
雍和聽着,忍不住在腦中想象當時候的情景。
“我爹爹手裡抓着的那名大兵,體格雖然壯碩粗笨,但是這麼在半空中被人提着飛舞翻滾,有連續五六次的重重撞擊,在就疼的哭爹喊娘,手腳在半空中亂舞亂蹬,哇哇亂叫。餘下的那八名士兵還沒有回過神來,我爹已經踏前一步,縱起身形,朝着他們撲了過去,左手隨手一甩,提在手裡的那名士兵朝天空飛去,升起好幾丈高。”
李凝頓了一頓,嘆了口氣,道:“哎,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爹爹顯露功力,雖然心裡知道他的武術高強,但直到那天,我才真正見識了他的身手。他的身形閃的極快,幾乎就像是一道影子,竄到那八九名士兵中間,雙手屈指成爪,不斷抓出,出手精準,又迅疾絕倫,爪爪都捏住了那幾名士兵的肩胛,伸手提起,隨手拋出,然後轉而抓向另一人的肩胛,兩手輪換,讓人眼花繚亂。七八聲慘叫聲不絕於耳,紛紛飛起落下,疊在一處,只是張嘴叫喚,全身綿軟,不能動彈。原來我爹爹在這一抓的功夫,已經封住了他們的穴脈經絡。抓飛了最後一人,我爹爹籲出一口長氣,轉過身來,早先被他拋上半空的那名大兵這才落下,重重砸在疊起來的那幾名大兵身上。”
“左良玉臉上表情冷淡,緩緩的收起展開的旗幟,交付身邊的親兵,冷聲道:‘李貴司,你好厲害的身手啊。 ’我爹朝着左良玉拱了拱手,道:‘得罪了,在下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不許有人來妄動聖子的尊輦。’左良玉回頭看了一眼高臺上的飛輦,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跟着左腳一蹬,只聽青磚破裂的聲音,留在原地的左良玉幻成了一團影子,朝我爹直撲過去。”
雍和道:“兩人交上手了麼?他們都是南宗高層的貴司,這樣一來,不怕被別的門派污爲內鬥嗎?”
李凝嘆道:“ 我爹也是沒有把法,他信教虔誠,平常涵養極好,只是最容不得有人口出褻瀆天尊雅威和聖子移鼠的話。當時你的飛輦降落,他尊爲聖旨,旁人要來擅動,他當然不許了。”續道, “見左良玉朝自己衝過來,他也不想動手來着,忙躍起後退。只是他後飄甚慢,身子還沒有落地,左良玉又已經趕到身前,一掌拍出,一股有若實質的氣勁朝我爹爹小腹鑽去。
“我爹爹大袖鼓盪,灌滿清風,也打出兩道氣勁,螺旋絞纏,兩股氣勁相互碰撞,兩相抵消,撞開一圈風幕,向外擴散,離他們二人稍近的人,衣衫獵獵,幾乎站立不穩。”
“你是說他們的手掌能發出風氣來?”雍和皺眉問道,對於他來說,這未免太過玄奇。
李凝道:“也不是風氣,那叫氣勁。是一種內家功夫,平常人就算是拳腳功夫練到極致,但還是不能參透武學要義佳境,只有修煉氣功,才能真正稱得上是武術高手。煉氣高手到了後來,摘葉傷人,御物如意,也不是沒有可能。”。
雍和點頭道:“原來如此。”
李凝道:“他們兩人的功夫,都已經達到煉氣高手的境界,我武功不好,也沒有修煉過內力,肉眼看他們的招式,覺得不過如此,我爹爹使得是一套很普通的太祖長拳,左良玉用的是少林派的金剛掌,都是江湖上最普通不過的拳腳,只是他們揮拳動腳,都引發氣勁,在他們周圍似乎有了一團霧氣,看起來,他們的身形都已經扭曲。那霧氣不斷的擴散,漸漸形成風圈,兩人在一股旋風中心對鬥,呼呼有聲。”
雍和心中想象當時情景,只覺得不可思議,這是自己從沒有聽過的景況,人體活動,竟然能影響周圍的自然現象,形成狂風,這簡直在神話小說裡才能看到。
李凝道:“他們本來就是旗鼓相當的對手,這一場打鬥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卻還是沒有着落。這時候,拿着南宗宗主令旗的那名親兵大聲呼喝,點了十幾人的名字,命他們去高臺擡輦。一排身強體壯的大兵應聲而出, 向高臺走去。立即有幾名法司怒斥叫罵,攔在高臺之前。那親兵微微冷笑,展開令旗,道:‘南宗教徒,不認得這是什麼嗎?’那幾名法司一見令旗,立即低頭後退,伏在地上。那親兵長聲大笑,道:‘速速擡了飛輦離開。’那些士兵領命上臺,大夥兒心裡氣憤,奈何南宗令旗掌握在他們手裡,自己也不敢擅動。”
雍和不解道:“一面小小的旗幟,難道就有那麼可怕?就算是令旗猶如宗主親臨,但是這令旗如果掌握在惡人手裡,南宗教衆也要聽從手持令旗的惡人的命令嗎?”
李凝苦笑道:“你有所不知啊。以前確實有過教衆違抗教令,藐視令旗的事情,自從永樂五年,牛辛軍擔任我們南宗的宗主之後,故意讓十名使者手執令旗,下發各省宣旨,有人不從者,便即辣手斃了,幾年間,倒有幾十人人死在這十名使者手裡。
“後來,永樂十一年的金鈴大會,大夥兒在湖南聚會,牛辛軍和金鈴長者正在一間茶樓裡談笑甚歡,忽地有一名使者,手執令旗,命在座的貴司和宣士等,擊殺牛辛軍。大家心裡疑惑,當然不敢妄動,那使者又說了一次命令,這纔有人試探的朝牛辛軍出招,但是不敢真打,只是裝裝樣子。翌日,當時在場的貴司輔司,法司牧司,全部撤職,貶爲尋常教衆。
“又隔了四年,安徽牧司趙武接到令旗命令,要擊殺手持令旗的使者。趙武當然遲疑不聽,那使者立即斃了趙武。幾個月後,廣東輔司接到令旗命令,也是要他擊殺那位使者,這回他可不敢不聽,一劍結果了那名使者。後來此人平步青雲,一直做到北宗大藏部的部長。”她怕雍和聽不懂,解釋道:“大藏部分管南宗財務。”
雍和道:“這樣一來,確實沒有人再敢違抗宗主令旗的命令了。那位牛辛軍,看來也是耍弄權術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