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朝那張文佐又看了一眼, 低聲道:“果然是個是識文斷字的,連用的兵器都不一樣。”
張文佐手中所拿兩支鐵筆,大小約莫和一支大楷狼毫相仿,筆桿筆尖,都是用精鋼鍛造,筆尖上浮雕甚精,看上去和沾了墨水的筆尖毫無差別。
雍和這纔回想起,這些響馬一進廟門來,便各自嘻嘻哈哈說話,這個叫張文佐的人卻是一直一言不發,默默喝茶。
只聽凌瀟肅道:“諸位是一個一個來放單,還是併肩子一起上?”
他不等對方回答,自己先說:“是我糊塗了,各位要是還講一些江湖道義,又怎麼會做那無法無家的擄劫搶掠勾當?當然是要併肩子一齊上了。來吧,來吧!”長劍劍尖指向東南,左手捏了個劍訣,指定金寨主。
這一句話出口,衆人都是大怒。一名虯髯刀疤大漢朝金寨主看了一眼,忍不住道:“老子偏偏要和你一對一放單!話給你放在這裡,打死了你,我可不管。你打死了我,大夥兒可不要壞了規矩,一齊進攻,也要一對一和他放單。”鼻子呼呼喘氣,臉漲得通紅,從背後鏘的一聲拔出一把厚背佩環大刀,刀背上鐵環鏘鏘作響。
雍和一直在廟內瞧着外面情況,見那刀疤大漢果然上鉤,心道:“這凌瀟肅看上去老實憨厚,想不到卻這麼有心計。他自己武功再高,那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但就這麼輕輕巧巧地一句話,這些響馬竟然就答應與他一對一放單。”
又想:“既然如此,這二十餘名響馬車輪戰打將起來,時間一長,凌牧司也受不住啊。”又想了一想,心中恍然:“對啊,對啊!還有鄉勇隊!凌牧司輕功甚好,最先追到這裡,可是清源流雲兩個村子裡的鄉勇隊要開過來,還要花些時候。凌牧司與這些響馬一對一地放單,就算最後抵不住他們車輪戰,百餘名鄉勇民兵也會趕來,到時候,他人多勢衆,不怕這些糧食拿不回來。”想通此節,對着老實巴交的凌牧司有些佩服。
那刀疤大漢倒持大刀,拱手道:“在下金翎寨仇聖,領教凌牧司的高招。”
凌瀟肅低聲道:“不敢,不敢!”軟劍守好門戶,伸出左手,食指一勾,竟是要那刀疤大漢首先向自己遞招。
金寨主沉聲道:“你小心些,凌牧司的柔雲軟劍,名氣很大。”
那刀疤大漢仇聖大怒之下,哪裡還聽得到別人的話?大刀一振,刀背上的鐵環互相撞擊,發出鏘鏘的清脆聲音,驀地一聲大喝,身子撲出,大刀高舉過頂,向下猛劈。
凌瀟肅笑道:“來得好!”退後一步,長刀刀尖從自己鼻頭滑過,跟着身子偏側,軟劍嘩啦啦划向仇聖肩頭。
仇聖嘿了一聲,長刀向上撩撥,格開這一劍。豈知軟劍至軟,這一刀敲在劍身,居然將軟劍擊彎,非但沒有將軟劍格打開去,反而自己長刀徑向自己額頭砍來,忙用力收勢,刀刃距自己眉骨只有三四分時停下。
凌瀟肅手腕一抖,被仇聖長刀擊彎的軟劍忽的抻直,又朝仇聖肩頭點去。
這一下仇聖來不及揮刀格擋,只得向後退了一大步,藉助退勢,身子從左至右旋轉一週,長刀借力橫削,裹挾這勁風朝凌瀟肅左肋劈去。
凌瀟肅嘿的一聲,長長的軟劍一甩,劍身由硬變軟,似乎一條活蛇,劍尖轉了個彎回來,纏住仇聖大刀上的一枚鐵環,同時身子後仰,刀刃在面上滑過,身子還沒站起,軟劍抖動,藉着仇聖劈砍的巨力,引導大刀劃了大圓圈,竟然向仇聖自己脖子砍去。
衆人都是大驚,知道這一砍之中,包含着仇聖本來開山裂石的巨力和凌瀟肅借力打力推送的巧勁兒,仇聖無論如何收不住勢。眼看大刀刀刃就要砍到仇聖的脖子,凌瀟肅嘿了一聲,軟劍回拉,硬生生扯住大刀去勢,長劍連抖,刷刷刷刷幾聲,將刀背上穿的四枚鐵環盡數削斷,鐵環叮叮噹噹掉落在地。
這四枚鐵環掉落在地聲音原本十分細微,但是此時衆人都被這驚險之極的一幕驚呆,屏住呼吸之下,鐵環落地之聲竟是格外清晰響亮。
仇聖驚魂方定,面如死灰,看了看手中鋼刀,嘆了口氣,道:“是我輸了。佩服,佩服。多謝閣下手下留情。”方纔要是凌瀟肅放任鋼刀回劈,此刻仇聖早就人頭落地。凌瀟肅笑道:“承讓!承讓!”仇聖有氣無力地“嘿嘿”笑了幾聲,一步一步走回金寨主身後,不敢看寨主臉色。
金寨主鼻孔哼了一聲,走前一步,道:“我來討教凌牧司高招!”鏘的一聲,拔出鋼刀,道:“得罪啦!”長刀揮出,直取凌瀟肅頭頸。
凌瀟肅笑道:“好快的刀!”長長的軟劍當做長鞭使用,甩向金寨主面門,對她砍來的一刀似乎絲毫都不在意。彎彎的長劍劍尖遞到金寨主臉前,凌瀟肅手腕抖動,灌注勁道,軟劍劍尖驀然陡直,疾刺金寨主面門。
商清清大急,叫道:“媽媽,小心!”
金寨主無法,只得撤回單刀,格擋來劍。
豈料凌瀟肅這一劍只是爲了圍魏救趙,以攻爲守,不過只是虛晃一招,不等招數用老,軟劍下撩,刺向金寨主胸口。
金寨主單刀下劈,擬將這一劍打開,凌瀟肅招式又變,劃個圓圈,繞過單刀,長劍向金寨主胸口、小腹、下陰、雙腿刷刷刷刷刺了四劍,金寨主揮刀格擋,叮叮叮叮四聲脆響,格開軟劍。
凌瀟肅的長劍質地柔軟,金寨主每一次格擋,原本都擬將長劍盪開蕩遠,以趁機進攻,但單刀擊打長劍,往往是將長劍擊彎,長劍嘩啦啦一陣響,重新伸直刺來。
只聽噼裡啪啦刀劍交擊聲音連響,金寨主一直疲於防守,儘管招式精妙,竟然一直沒有機會進攻,在凌瀟肅此起彼伏的連攻之下,頗是手忙腳亂。
平心而論,如果和尋常兵器對抗,敵手使用鋼劍或是軟鞭,金寨主單刀上的功夫,足以和上流高手拆解數百招以上,但是面對着軟塌塌的長劍,卻是毫無辦法。
凌瀟肅的軟劍,兼具鋼劍之銳,長鞭之柔,金寨主和他對鬥,如同同時與一名使劍高手,一名使鞭高手纏鬥,當然頗具下風。
百餘招過後,金寨主賣個破綻,凌瀟肅低叱一聲,軟劍陡直,徑刺金寨主面門。
金寨主不去揮刀格擋,向左踏出一步,身子偏側,已然避開此劍,跟着單刀自上而下猛劈,向凌瀟肅軟劍劍鍔處擊去。
眼見金寨主單刀便要磕上軟劍,這一下准將軟劍打在地上,凌瀟肅低笑一聲,忽然放脫長劍,軟劍向下墜去,金寨主單刀劈了個空,凌瀟肅身子後撤,同時左足踢出,迫得金寨主退開一步,順勢勾住軟劍,軟劍嘩啦啦聲響,向上飛起,凌瀟肅伸手抓住。
兩人又鬥在一處。
經過這次,凌瀟肅再也不給金寨主喘息的機會,一點兒都不讓她近身來,依仗軟劍之長,將金寨主攻得拙於應付。如此一來,凌瀟肅只需藉助招式巧妙,就可以和奮力揮刀的金寨主抗衡持平,金寨主氣力鬥志一點一點流逝,揮刀劈下之時,已沒了先前的準頭和力度。
張清子大急,喝道:“這姓凌的是在拖延時間,說不定一會兒鄉勇隊就開過來啦!咱們不要幹看這啦,併肩子上吧!”縱身躍到金寨主身邊,舉起長刀,架住凌瀟肅刺來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