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芊雪走後過了一會，吳穎換好衣服，卸掉妝出來了。她高興地向我走來，一到我跟前便拉着我的手朝食堂的方向走。我心裡想鬆開，但我的手卻沒有任何行動，一種負罪感涌上心頭。我下意識地回頭向她們樓門口張望了一下，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宋芊雪雙臂交叉着抱在胸前，正恨恨地盯着我和吳穎。我迅即地轉過頭，避開了她凌厲的目光。剛到了食堂裡就聽見鬧哄哄的聲音。本想跟吳穎找個僻靜一點的地方，卻聽見周月在喊我們。她和周大熊劉飛、曉亮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吵鬧着。大雄和周月似乎都知道我跟吳穎的關係，而劉飛和曉亮面面相覷，眼睛瞪得老大。劉飛那張臭嘴又開始說話了：“吳穎，你什麼時候把我們寢室大才子的心給俘獲了？也不請我們大夥吃個飯，太不夠意思了。”馮曉亮咧着嘴巴呵呵地笑着。吳穎微笑着說道：“好啊，改天請你們一起去外面吃飯吧，好不好？”劉飛倒不知所措了：“哎，可憐我跟曉亮兩人現在還是孤家寡人。周月，你也給我們兩個介紹個女朋友呀？”
周月乜斜着眼睛看着劉飛說道：“你剛纔在看臺上不是說你有了嗎?說話靠點譜行不？滿嘴跑火車。”
我心想：可別招惹像周月這種伶牙俐齒型的女孩，絕對的有仇必報。
“我是有喜歡的人，可人家直接把我拒絕了。我心有不甘那。”劉飛泄氣地說道。
大雄很快把話題扯到了慶祝比賽勝利上。我爲大雄感到驕傲，爲他和周月能正式確立關係感到幸福，爲我和吳穎的關係感到惆悵。吳穎沒有辯駁劉飛的話，等於默認了我跟她的男女朋友關係。複雜的情緒讓我一直處於萎靡不振的狀態。吳穎好多次投來關切的目光，問我是不是不舒服，而我只是搖了搖頭。飯後劉飛和曉亮回寢室了，周月和大雄則相約着去操場了，留下了我跟吳穎。
“秦默，剛纔劉飛的話是不是我回答的不好，惹你生氣了？”她目光如炬，看着有些呆滯的我說道。
“對你不公平。”我說。
“我一廂情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應該快點收拾好心情。”
“我送你回去吧？”
“我們去學校裡轉轉，聊聊天吧？”她說。
下午對她的怦然心動是我頭腦一時發熱，此刻我已經靜下來了。看着她一路上高高興興地，我不忍此時傷害她，但我更知道長痛不如短痛。我心想：不能因爲我的自私和拖沓而影響眼前這個美麗女孩的幸福：“吳穎，我有話對你說。”她長長的睫毛隨着眼瞼地律動一上一下地閉合着，充滿了期待：“你說吧。我認真仔細地聽着。”
“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做男女朋友，請你原諒。”我說。
“爲什麼呢？”她有些疑惑但情緒並沒有因爲我突如其來的話而逆轉直下，依然甜甜地笑着。
“我忘不了她。”
“就這個呀？你還記得昨晚說過的嗎？你需要做我一天的男友。怎麼，想反悔了？”她一副調皮地神態說道。
“我們能做最普通的朋友嗎？”我不想跟她成爲陌生人。
她湊到我跟前低聲說道：“昨晚又親又摸的，今天就想一腳踹開啊？”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漂亮、聰明、博學，怎麼在這種問題上智商一下歸零了？”我朝她怒吼着。
她恢復了久違的冷若冰霜的面龐：“我的外表是很冷漠，可一旦愛起來會更狂熱。你可以不理我，但卻擋不住我喜歡你。”
“我……”
“你什麼也別說了。在愛情面前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我喜歡你，你就是我的那盤菜，吃定你了。別忘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年輕人就應該灑脫些，不負青春，生活纔不會辜負你。”她一隻眼睛朝我眨了下，如一個勝利的將軍，擡頭挺胸地消失在校園的林蔭道上。
晚上又做夢了。我夢到了媛媛，她考上大學了，和我在同一所學校。我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飯，一起去外邊看電影，一起去看球賽，一起逛街……早上起來整個人疲憊不堪，似乎夢中的忙碌是真實存在的。吃過早飯，我沒有去教室，而是回到寢室，翻看我喜歡的書。我盯着書上的文字，看過了一頁又一頁，翻看了好多頁，可始終不走心。我腦子是亂的，心裡是空的。我盡力使自己進入到書中的場景，去感受其中的畫面與故事，還是失敗了，僅僅只是浪費着時間翻過了好多頁。我到了洗車店，跟老闆聊了一會。讓我有些失望的是店裡已經有三個夥計了。我想讓自己忙碌起來，但必須重新找活了。告別了老闆，走出洗車店，一種悵然若失之感涌上心頭。
這時，一輛白色的轎車猛地向我衝來。地方侷促，我躲無可躲，只得向後退，等我背貼着牆的時候，車子停下來了，距離我只有10釐米的距離。驚出一身冷汗。我氣憤地上前，拽開車門。因爲用力過猛，車裡的人左臂在車門與車廂連接處磕碰了下。只聽見“啊”的一生，她手上一個黃顏色的盒子掉在了地上。我剛要說粗話卻又憋了回去——車裡的人是宋芊雪。她憤怒地盯着我，一臉不悅地說道：“幹什麼啊？瘋啦？”
“你差點撞到我，”看到她的臉我的怒火沒起初那麼盛了，然而還是心有餘悸，說道，“我跟你無冤無仇，爲什麼開車撞我？”
“起開，”她不住地查看着左臂上磕得發紅的地方，氣憤地從車裡出來了，說道，“這裡是洗車行，有臺階，我開得猛，怎麼了？撞到你了嗎？我胳膊可是實實在在地被撞到了。”
胖老闆從店裡出來了，憨態可掬地上前勸架。宋芊雪怒目相向：“老闆，沒你的事。你該幹什麼幹什麼。”胖老闆舉手做了個OK的動作，在我肩膀上輕拍了兩下，一副怏怏的神情又進到店裡了。
“胳膊沒事吧？”我欠着身子，想要觀察下她的傷勢，她把胳膊甩開了。
她彎腰撿起地上黃顏色的盒子。盒子外面的一角被某種液體浸溼了。她一臉愁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開了。我看到裡面有個精緻的玻璃瓶碎了。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她怒目圓睜，大口喘着氣，對我吼道，“這是香水，3600元的香水。”
“啊！”這個價格把我嚇到了。濃郁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和她身上的是同一種。我顫顫巍巍地接過了盒子，仔細端詳了一番。玻璃殘片上存有少許香水，其它的都浸到盒子上面了。
“怎麼辦？”她雙臂交叉着抱在胸前，惡狠狠地對我說道。
“我，我，我先確定下價格。”我把盒子拿起來仔細觀察着，心想：這個數目對我來說是筆鉅款，一年的生活費也就這麼多。不就是一瓶香水麼，怎麼會這麼貴？還是先把價錢瞭解清楚，免得被戲弄了。她氣勢洶洶地看着我，一語不發。我繼續說道：“我會賠的。”
她轉過身，打開車門，躬身在車上的包裡取出來一張粉紅色，小長方形的紙遞給了我：“看清楚，上面有價格。”
我仔細看了下上面的信息，再看了看手上的盒子，差點暈了過去——她沒有說謊，我攤上事了。
“你能給我點時間嗎？”我不可能向家裡要這麼多錢，也沒有來錢的路子，只能先做緩兵之計了，說道，“趕在暑假前，我把錢賠給你。”她雙臂姿勢依舊，瞪視着我，許久沒有說話。我把手上的盒子扔到垃圾桶裡了。
“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可以給你寫個借據。”我說。
“哼。”她放下手臂，拉開車門，氣沖沖地坐進了車裡。隨後把車倒下了臺階，伴隨着汽車引擎發出的低吼聲，揚長而去。
我心中犯愁了：創下禍了。胖老闆出來詢問情況，我簡單給他說了幾句便離開了。回到了寢室裡我開始想對策。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辦法：搞錢。先是去系裡找了下王主任，瞭解獎學金申請的標準。因爲我參加社團活動太少，不具備資格。唯一的希望破滅了，也就只能繼續找份活幹了。王主任告訴我係裡面對於成績排名很靠前的同學有一項政策：可以申請走學分制。也就是除了選修課之外，可以不去上課，直接參加考試即可。我恰好是能夠滿足這個條件的。我在王主任辦公室外來回踱步思考着：“找份長期可以乾的活，閒暇時間看書學習，正好選修課是在大二纔開始的。應對考試問題不大。等這學期錢還了，下學期再恢復正常。”我返回到王主任辦公室裡，向他索要了一張學分制申請表，迅速填完了。接下來就是等待學校的批覆了。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講得是英國文學，我一邊聽着，一邊思索着該去找什麼樣的工作。上課不到10分鐘的時間，宋芊雪突然推門進來把正在講課的老師喊出去了。我心想：該不會是找我麻煩來了吧！老師很快返回到教室，一臉嚴肅地說道：“秦默同學，請到教室外面去，有人找。”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但沒想起來在哪裡看到過。我拎着書包朝外走去，聽見教室裡發出窸窸窣窣地議論聲。
到了教室外面，宋芊雪得意洋洋地說道：“想要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走吧？”
爲了不讓教室裡的同學聽見我們的談話，我把她拽到了邊上，四下看了看沒有認識的人。
“有什麼急事嗎？我正在上課呢！”我說。
“什麼事你不知道嗎？”宋芊雪一副責備的神情，傲慢之色溢於言表。
“昨天忙着找活幹呢，把這事給疏漏了。我一會進教室就寫，下課後送給你可以嗎？”
“你把包都拎出來了，”她瞅了眼我手上的包，輕蔑地說道，“沒打算再回去上課了吧？”
“我已經向系裡面申請走學分制了。上不上課無關緊要，考試能過關就行。我想快點去找活幹，好把你的錢還上。”
“考試對別的學生可能是件大事，對你來說不算事。你學習不錯我是知道的。那你準備去哪裡找活呢？”
“這你也要管嗎？”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說道，“我把借據給你，錢賺夠了就還你，咱們就兩清了。你管這麼多幹什麼？”
“去外邊說。”
我尾隨着她走出了教學樓，在學校的休閒長廊上坐了下來；從包中取出紙和筆，迅疾地寫了張借據給她。
“呦，”她把借據拿在手中端詳着，面露喜色，說道，“字寫得不賴嘛！我收着啦！”說罷，便把借據摺疊起來，裝進了她的包裡。
我站起身說道：“按照借條上寫的。我每個月至少給你500塊錢，放暑假前，全部還給你。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我轉身準備離開，她喊道：“等會。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就着急走啊？上回把我一個人扔在足球看臺上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現在又來？拿我開涮上癮啦？”
我心想：女孩都會記仇，而且報復心極強。看來我這次不得不認栽了，新仇舊恨一起來了。
“那好，你快點說，”我轉過身來看着她，說道，“我這會着急去找活呢！”
“我倒是有個主意，你可以考慮一下，”她坐在了長凳上，一臉狡黠之色，說道，“我僱你4個月的時間。錢就不用你還了。”
我聽得有些懵，一臉茫然地說道：“你僱我做什麼？幫你做作業嗎？”
宋芊雪胸有成竹地說道：“陪我上課，但是不用在一個教室。陪我吃飯、陪我逛街。總之呢要做到隨叫隨到。另外呢，可以提供給你一個住處，你可以住在那裡。如果你表現好的話，到期之後，我會給你2000元額外獎勵。這樣呢，我在上課的時候，你就可以找個教室去學習，也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看書了。你好好考慮下，明天給我個信。如果你去外邊找活幹，基本上就沒有學習的時間了。如果到時候學分不夠，可是會受到學校處罰的。我如果是你，肯定會答應的。”說罷，她朝我眨了下右眼。
“這算什麼？同情，憐憫，施捨，真不知道用哪個詞來形容了。這樣我不就成了你的小跟班了。你就不怕你男朋友知道嗎？”我擔心的不是她，而是我怕遭到各種鄙夷的目光和同學們背後對我的議論紛紛。
聽說過有人花錢請保鏢的，聽說過有人花錢請保姆的，聽說過有人花錢僱司機的，頭一次聽說有個學生花錢僱跟班的。然而她說得沒錯，我如果去外面找活幹，學習的時間就全被擠掉了。
“你好好考慮下吧。今天晚上我在寢室呢，想好了給我個信。不同意也行，就按照你借據上寫的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爲我着想。男朋友的事情我自己會搞定。你幫別人打工是幹活，跟着我也就是乾點活。”她一臉詭譎之色，再次朝我眨了下眼睛，轉身離開了。
我一個人呆坐了好久，腦子裡紛亂如麻。心想：媛媛剛跟我分手，爲了找個人發泄發泄，對吳穎做出了親暱之事。這個扣還沒有解開，又來了宋芊雪這個事情。看來是流年不利呀！如果能找到錢就能夠解決宋芊雪的事，可是我去哪裡弄錢呢？去外面找活幹，時間佔用得太厲害了。既然麻煩事扎堆，索性來個快刀斬亂麻。先把吳穎的事情處理掉。
我去到教室的時候，已經下課了。給吳穎打了個電話把她約出來了。我沒有告訴她宋芊雪找我做什麼，也沒有提香水的事情，更沒有說錢的事情。我知道一旦說出來，她肯定會全力以赴幫我，這就成了**裸的情感勒索。這樣的話我喜歡也罷，不喜歡也好，都得跟她在一起了。可我心裡想的還是媛媛。我跟吳穎談好了：彼此都冷靜冷靜，四個月後再聯繫。到時候我可以補償她，做兩天她的男友。說是補償，吃虧的其實還是她，然而我沒有其它東西能給她的，只能用這個說事了。她一個勁地追問我到底要幹什麼，我只是說想去體驗體驗生活。我想四個月的時間，或許她就會有男朋友了。這樣的女孩怎麼會沒有人追呢！她深情地擁抱了我一下，臉上掛着淚離開了。
吳穎的事情算是暫時解決掉了。我開始考慮宋芊雪的提議。思來想去，覺得倒也沒什麼不好：不耽誤學習還把問題能解決掉。我心想：即使其他學生知道我是她的跟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有好些男生不都天天圍着女生轉呢。四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晚上，我和宋芊雪在她寢室樓下寫了份“契約”，內容如下。
在四個月時間內，秦默需要陪宋芊雪一起上課，可以不在一個教室；陪逛街，需要負責她的安全，還要拎包，拿東西；需要陪她吃飯，沒有選擇飯館的權利。如果宋芊雪有什麼特殊事情，秦默需要隨叫隨到。到期後，3600元借據歸還給秦默，契約自動解除。宋芊雪可以提前解約，無論是哪一天，3600元的借據照舊歸還給秦默，契約自動解除。如果秦默沒有按照契約內容執行，則時間順延。如果秦默中途反悔，需要賠付宋芊雪7200元。契約內容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如果泄露，秦默同樣要賠付7200元給宋芊雪。
宋芊雪拿着契約字斟句酌地看着，生怕漏掉關鍵字眼。看了兩遍之後，滿臉堆笑地說道：“好了，明天我會把手機拿給你。從明天開始只要你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所有的花費都由我來負責，手機話費也不用你管。手機的通話記錄我每個月都會查看，只能接我的電話，給我打電話。如果發現你違規了，後果自負。明天我會帶你去一下外面的住處，給你一把鑰匙。你想住寢室就住寢室，想去那裡就去那裡。”
“知道了。那如果有人問起我們的關係該怎麼說？”
“不管誰問，就讓他們猜。他們不管猜什麼，你只需要微笑一下即可，算是默認。我也會這麼做的。不用在意別人會怎麼看。你只要按照契約內容來，讓我高興了，你的目的就達到了。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愛怎麼說怎麼說，你管得了嗎？真是的。明天見。”說罷，她擡頭挺胸，昂首闊步地離開了。我心想：還好只是個3600元的香水，如果是個36000元的東西，那我不就慘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