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我是寢室裡第一個去的,當我到了的時候,他們三個早已經出去逛了。寢室有人大掃過了,依舊瀰漫着一股塵土味。把牀鋪收拾好了,行禮放到位置上,取出一本書翻看了會,實在看不進去又放下了。
“我找一下吳穎。”我說。
“我就是。”
“我是秦默。”
“你可算來了。我昨天就到了,你這會忙不忙?我們去逛街吧?”她在電話那頭說道。
春節過後,大街上的許多商鋪還關着門。城裡的人也少了許多。我們到了市中心的時候,熙熙攘攘的人羣才讓人再次感受到了一派熱鬧的景象。無數男男女女手拉着手出入於商場和街邊的商鋪中。因爲是元宵節,市中心的四條主幹道都禁止機動車通過了。人們漫步其上,一片歡聲笑語。元宵被擺放在顯眼的位置,一個個如鵪鶉蛋大小,雪白雪白的。早早佔據了有利位置的商販還生起了爐子,上面架着鍋,煮着元宵。水蒸氣從鍋中竄出,一股甜美的味道不斷刺激着人們的味蕾。服裝店門口有不少售貨員手裡舉着即將過季的衣服不住地叫喊着類似的話語:“大減價,大減價,買到就是賺到,一折促銷,僅此一天。下次等明年。”隨着人流,我們一會就到了市中心最大的廣場上,看着一堆人簇擁在一起,我們便上前看熱鬧了。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拿着話筒在最中間的位置喊着:“今天是元宵節,我們現在開始猜謎語。一個人可以猜一次。猜錯的沒有獎品,猜對地將會獲得一隻價值188元的限量版口紅。剛纔有兩位小夥子已經把口紅給心愛的女孩領回去了,其他人別光看,動起來。實在不會啊,也可以去我們商場的專櫃買。知道答案的不要喊出聲哦,舉手示意,我會眼睛睜得大大的,把話筒交給第一個舉手的人。請聽題:古都之首花如錦,打一詩句。”
我點着腳尖舉起兩隻手。女孩說道:“大家都很踊躍,這就對了,把氣氛搞起來。這次最先舉手的是這位雙**答的帥哥,來上前一步。”
前面的幾人給我讓了一讓,我側着身子接過了話筒:“長安回望繡成堆。”女孩繼續說道:“對不對呢?讓我再來問一下這位帥哥一個特別私密的問題。大家耳朵豎起來,眼睛瞪起來。你是一個人還是與女朋友或者家人結伴而來?”人羣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爲什麼不是男性朋友?”大家鬨笑。女孩說道:“你瞧瞧,你瞧瞧。難怪你回答不了問題呢。這麼好的時間不帶女朋友出來,帶個男朋友。東北話怎麼說的?長點心吧!”人羣中又是一陣鬨笑。主持人把話筒再次朝向了我。
“女朋友。”我說。
“這就對了,人長得帥,腦子反應快,女朋友肯定很漂亮。”說罷,便遞給我一個精緻的黑紅相間的長方形小盒子,“元宵節快樂。”
終於從擁擠的人羣中退出來了。吳穎那白白的臉上,泛起紅暈:“你真厲害。我正思考呢,你就舉起手了,還答對了。”
“送給你。”我把口紅遞給她。
“你不留着送你女朋友嗎?”
“你今天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嗎?就一天。”我定定地看着她。她微笑着點了點頭接過了口紅。
看見哪裡人比較多,我們就去哪裡。來到了一處人羣當中,大家不住地嘆息聲吸引了我們。這是在玩套圈圈——地上擺放了一些魚缸,裡面盛着數量不等的金魚,還擺放了一些玩具汽車。圍觀的人屏息凝神地觀看着一個約麼20歲出頭的男孩在玩。男孩一連丟出去好幾個圈圈,要麼是被地面反彈起來了,要麼是正好架在了魚缸上,衆人的嘆息聲此起彼伏。10多分鐘後,小夥手上20多個圈圈扔光了,悻悻地帶着身邊的女孩離開了。老闆開始吆喝了:“套圈圈,套圈圈,玩得就是心跳,出來玩就是爲了開心, 10元20個圈圈。”
“你想玩嗎?”我對吳穎說道。
“聽你的。”
“那就玩一下。”
我買來了20個圈圈,我們一人拿了一些,開始套。圈圈被反彈起來後,我們倒也死心了;圈圈架在魚缸上的時候,我們唏噓老半天,圍觀的人也跟着起鬨。套來套去也沒有套中魚缸,只剩下最後一個圈了。我交給了她:“你來。要不套個小汽車吧?”她說道:“恩。聽你的。”她踅摸了半天,找準一個目標,扔了出去,穩穩地套中了。
拿着小汽車走出人羣的時候,我們兩個樂不可支。我把小汽車觀察看了一番:“這玩意可真粗糙,別把你手劃破了。要不送給哪個小朋友吧?”
“不。”
“爲什麼?”
“我喜歡。”說罷,她便從我手中奪了過去,開心地裝進了包裡。
“旁邊有麥當勞,咱們去買冰淇淋吃怎麼樣?”她說。
一人拿着一個冰淇淋,慢悠悠地溜達着。
“那邊的長椅上沒人坐,咱們過去坐會吧?”她說。
我從口袋取出餐巾紙,把凳子擦了擦:“坐吧。”
“秦默。想問你一個問題。”她說。
我點了點頭。
“爲什麼只能做一天你的女朋友?”
“因爲咱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了。今天出來玩就開心點,所以是一天啊!”我說。
從上次她跟我一起逛街的情形,我看的出來她是喜歡我的。大年三十打電話更證實了這一點。然而我剛跟媛媛分手,心裡空空的,就想短時間內找個人“療傷”。絲毫沒有做長久的打算。況且我對她的瞭解太少了,能否合得來也尤爲可知。
她一雙清澈的雙眸凝視着我:“我要沒記錯,從第一次一起去圖書館,到現在早都超過半年了吧。這還算短嗎?”
“你剛纔答應我了沒?”我說。她點了點頭。我繼續說,“明天還沒有到,或許今天我們就會喜歡上彼此,應該珍惜當下。爲什麼一定要先許下諾言呢?”
她思慮了一陣,說道:“那好吧,聽你的。那你說做你女朋友這一天我們都做些什麼?”
“逛街呀。你想做什麼?”我說。
“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恩。”
“你……能不能親我一下,然後拉着我的手逛街?”說罷,她便低着頭,似乎專心致志地在吃冰淇淋。
我腦海中浮現出媛媛第一次親吻我的情景,想起了那個黑黑的夜晚,心中掠過一絲傷感。我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她依舊低着頭。我看見她抿了抿嘴脣,笑了。吃過冰淇淋,我拉着她的手開始逛街了。一會這裡轉轉,一會又在那裡看看。大街上逛得無聊了,便去商場裡,待得有些悶了,又去了不遠處的景區。景區人流攢動,接踵摩肩。這個景區裡幾乎全是吃的,各種各樣的美食,讓人眼花繚亂,垂涎欲滴。有不少老字號的商鋪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門庭若市。我們買了不少小吃,邊吃邊走。逛了整整一大圈,都有些累了。離開景區,在距離市中心不遠的一處飲品店外坐了下來。她喝的橙汁,我要的奶茶。
“吳穎。上次挺抱歉的。”我說。
“什麼事?”
“看電影的時候我抓住你的手。那時候我腦子裡想的是高中時候的女朋友。”我以爲她聽到這句話,會失望,會吼叫,會哭,會鬧,會轉身而去。然而她並沒有。
“我知道。還記得在蛋糕店跟宋芊雪吵完架之後給你道歉吧?女孩比男孩更敏感,更細心。你那天的一舉一動我能感受到,你心裡一直在想別人。我之所以沒有追問,還是想等你說出來。如果你不說,那說明咱們有緣無分。很感謝你的坦誠。你現在有兩個女朋友,開心嗎?”她說。
“兩個?”
“對呀。你那個高中的女朋友,還有我啊。至少現在是兩個。”
我苦笑了一下,呷了一口奶茶,點起一根菸,深吸一口,輕輕吐出,看着煙霧旭旭地四處飄散。
“第一次見你抽菸。”
“你要是聞不慣我可以去旁邊抽。”我站起身準備走遠點,她拉着我坐下了:“不用。我爸也抽菸,從小就習慣了。你是不是跟你高中的女朋友吵架了?今天逛了大半天也沒見你抽菸,一提到她你的情緒就有些失落。能說來聽聽嗎?或許我能幫你分析分析。”
“春節前我們就分手了。”我說。
“啊!對不起,對不起。戳到你痛處了。”
“不用,現在不是又有個女朋友坐在我旁邊麼。”
“爲什麼分手?”
女孩就是這樣,有時候心思很細膩,從你的一言一行中能準確判斷出你在想些什麼。有時候思維又很粗獷,剛戳完你的痛處,緊接着又開始揭你傷疤。好在她們只是有着一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情結,全無惡意。我想如果此刻坐在我身邊的是媛媛,這個聊天就不會這麼暢順了,沒準她早已經揚長而去了。她是個不願給人做嫁衣的人。吳穎此刻只是我傾訴的對象,填補我空虛的心靈。我對她說起話來也毫不避諱了,也絲毫沒有疑慮會失去她。我把與媛媛之間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告訴她了。
她向四周瞅了瞅,單手托腮,有些神秘地看着我:“你們在旅館那晚沒發生點什麼?”
“有擁抱,有衝動,沒行動。我剋制住了,畢竟她還在上高中。”我說。
她一臉失望地說道:“哦。”
“怎麼你好像很希望發生點什麼,看你的神情?說說你吧?”
“我也就是你一天的女友,說出來也無妨。我高中時候有過男朋友,畢業的時候各奔東西,分手了。我的第一次給他了。”她長吁一聲,啜起了橙汁。
“哦。”我說。
“你哦什麼,是不是嫌棄我?”她伸出纖細而筆直的手指指着我,一臉慍怒之色。
“怎麼會呢!我雖然沒親身經歷過,可我看的書多。沒你想的那麼俗氣。”
我覺得不怕失去她,從她的表現來看,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心情呢!不過也好,彼此充當起了對方情感宣泄的對象。
“有一位德國作家說過一句話是形容少男少女青春期情感的。你知道內容嗎?”
“哪個少男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是這句吧?”她轉怒微笑,算是對我們彼此過往的總結了。
休息了好一陣,先是去吃飯,繼續閒逛,看電影,吃元宵。在她的提議下,我們坐車到了距離學校還有三站路的地方下車了。夜燈初上,嬌羞的月亮躲在雲層後面將那朦朧的月光灑下大地。初春的季節,空氣中到處瀰漫着愛的味道。隨處可見結伴而行的男女。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我們都注視着地面上的影子,時而做出各種不同的動作,影子也跟着動了起來。誰都沒有說話,拉着手,朝前走着。我在想媛媛此刻在做些什麼,而她或許也在想曾經的男友吧。走着走着,影子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一段約100多米黑漆漆的路。路旁均勻地分佈着挺拔的白楊樹。
“你怕嗎?”我說,隨即站定了。
她搖了搖頭。
“今天要結束了。”
“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一個名字?這樣我好知道我做了一天誰的替身吧?”
“媛媛。王媛媛。”
“你能忘了她嗎?”
“現在還沒有。”
她拉着我的手到了白楊樹下。黑漆漆的,偶爾一陣風吹過,心似乎也跟着跳動起來。
“還給你。”她說。
“什麼?”
她在我臉頰輕吻了一下。
“就這樣結束了嗎?”我說。
“我不知道。”
“可以吻你嗎?”
她點了點頭。
“我的手總是不**分。”我說。
“沒關係。”她閉上了眼睛,我們抱着擁吻。我的手在她身上亂摸着。兩分鐘後,我們繼續朝學校走去。到了她們宿舍樓下,我們依依不捨地鬆開了彼此的手。
“秦默,你剛纔始終把我當成了媛媛。”她說。
“那你呢?”
“當然不是你。”她說。
“早點回去休息吧?”
“今天我做了一天你的女友,哪一天我需要了你可以做我一天的男友嗎?”
“好的男孩子很多。你跟我這個窮困潦倒的人總在一起,對你影響不好。”我說。
“你很富有,因爲你很博學。窮困是你的背景,現在的我並不介意。你心中如果有地方了請告訴我,我的心想有個家。”說罷,她轉身離去了。我一個人漫步在校園裡,我想去愛眼前這個女孩,可心裡總是有一個人始終不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