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姬,你覺得殿下爲什麼要來送你?”雙白看着她,淡漠地道。
雲姬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她忽然輕笑了起來:“是的,他爲什麼要來送我,我差點殺了他
最在意的女人。”
雙白神色微動:“殿下的性子,你是最明白的。”
她閉上眼,一滴淚珠滑落下來:“爲什麼呢,如果他喜歡的人是你甚至一白這樣的男子,也許我一點怨言都沒有,但是……明明是我最先遇上他的,但是最後他卻……會和姓秋的在一起,我不甘心。”
秋葉白是比她強悍,在那日看見秋葉白演練霸王槍的時候,她就明白了,那個女子那一刻閃耀如朝陽,但是秋葉白武功再強悍總不比殿下的武藝修爲罷?
殿下若是喜歡武功強悍的女子,她明明早與秋葉白與殿下相識那麼多年。
到底輾轉反側……終是意不平。
所以她纔會受了雲橋的挑撥對秋葉白動手罷。
雙白看着她,眼中閃過異樣的痛色,微微啓脣,最後卻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握緊了手裡的鞭子,彷彿極力在隱忍,骨節泛出了白色來。
物傷其類,他忽然明白了九簪在樹下給阿奎燒紙錢時候的心情。
兩人沉默了許久。
“雲姬,你負了殿下,負了老甄,負了我……們。”一白淡淡地道,肩頭彷彿還有她給的暴雨梨花針的痛。
雲姬擡起頭看着雙白,神色很平靜,聲音聽起來卻地淒涼:“也許是我愛的太卑微,又識人不明,也許我確實沒有資格呆在殿下的身邊,我做下的事情,我選擇的路,我自己承擔,雙白,你動手吧。”
就算一步錯,步步錯,最後作出要殺秋葉白決定的人始終還是她自己。
成王敗寇,她輸了自己的心,輸了自己的命,沒有什麼不能承擔的。
反正這條命,也是那個人給的,他要拿回去,就拿回去罷。
她從地宮裡走出來,又經歷了這些年的風霜,這點擔待還是有的。
雙白垂下眸子,手裡的鞭子握得更緊,好一會沒有動靜。
雲姬閉上眼,冷冷地笑了起來:“雙白,動手,這是殿下的命令,你我都還是鶴衛的人,別讓我看不起你。”
雙白慢慢擡起眼,目光沉冷,忽然一揚手。
“啪!”一道厲風瞬間響起,女子悶哼之聲迴盪在牢房裡。
雙白麪無表情地,手中的鞭子一鞭又一鞭地落下,角度精準,不偏不倚,勻稱仔細,不曾一分留情。
而云姬則始終咬着牙,閉着眼,一聲不吭,只不斷抽動的額頭青筋、脣角流淌下來的血液顯示着她再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青冢之刑的開始便是將人的身體每一寸肌膚抽出半寸寬、半寸深的血口,如凌遲一般地將人割一遍。
再然後纔是
她知道,這不過是個開始……
……
好一會,鞭笞之聲終於停了下來。
提着血淋漓鞭子的雙白將手上的鞭子扔給一邊的鶴衛,他的衣襬上已經全部是血滴,他微微活動了一下發僵和微顫的手指,看了眼已經昏昏沉沉,滿身血肉模糊的雲姬。
他一轉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離開的水牢,直到出了門,冰冷的空氣挾着雪花迎面撲過來。
寒涼入骨,但是他方纔彷彿能呼吸一般,深深地鬆了一口氣,脫力一般地閉上妙目靠在牆壁上。
“完事了?”一道蒼老喑啞的嗓音響起。
雙白沒有睜開眼,只也喑啞着嗓音:“嗯。”
站在雪地裡撐着傘的老太監低低地笑了起來:“沒用的小子。”
只是他的笑聲裡帶着一種古怪的鼻音,甕聲甕氣地似從罐子裡發出來的,又似……剛剛流過淚。
雙白慢慢地睜開眼,看向即使撐着傘也已經是雪花滿肩頭的老甄:“你不去看看她麼?”
老甄冷笑一聲:“看那個叛徒作甚。”
隨後,他忽然一擡手,將手裡的東西朝雙白拋了過去。
雙白接過來,低頭一看手裡的小瓶子,瞬間愣住了:“這是……。”
老甄已經撐着傘慢慢地往大雪深處走去,淡漠地道:“給她用了罷,此事與你無關,殿下那裡咱家自然會擔待。”
雙白看着老甄離開的背影,神色異常的複雜,他慢慢地握緊了手裡的瓶子。
良久,他一轉身進了水牢。
“雙白大人。”幾名鶴衛見他進來,齊齊行禮。
雙白淡淡地點頭,看向被架在行刑架上的雲姬,她已經被脫去了一身衣衫,只剩下肚兜和一件薄薄的褻褲,而且已經被簡單的水沖洗過了,全身溼透,露出一身玲瓏有致的曲線。
但是卻絲毫不引人遐思,她身上密密麻麻細小的傷口看起來異常的慘烈。
沒有了內力,她抵抗不住疼痛,昏迷過去,但此刻又已經被弄醒了,似痛得麻木了,她正愣愣地看着鶴衛們放在附近的幾隻泛着詭異藍光的密封陶罐發呆。
雙白知道那是密封這鬼菌的罐子,他看向雲姬,雲姬也察覺他進來了,便轉過唯一還完好無損的面容,她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來了。”
彷彿她面對的不是來行刑的劊子手,而是尋常老友。
她淡淡地道:“多謝你還給我留着一張臉,繼續罷,說來這麼多年來,咱們鶴衛裡只有兩個人被處以這樣的極刑,我是第三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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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白看着她,忽然擡了下手:“你們都出去罷。”
幾名鶴衛面面相覷,遲疑道:“您一個人可以麼?”
“我說滾出去,聽不明白麼?”雙白妙目裡忽然寒意四射,殺意凌冽,令那幾名鶴衛立刻低頭抱拳:“遵命。”
隨後,他們立刻退了出去。
雙白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走了過去,看着雲姬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的面容。
雲姬也看着他,兩人對視了良久,她忽然笑了起來,眼角帶着一點撩人的媚態:“怎麼,現在想嚐嚐我的味道麼,爲什麼要等到這般血肉模糊的時候,不早點動手?”
她原本就以媚行天下,即使容色蒼白枯槁,但是容貌還在,這一笑反而有一種異樣的悽媚來。
雙白看着她,妙目裡波瀾涌動,好一會,他才伸手輕撫上她的臉頰,指尖卻比她的臉還要冰涼,淡淡地開口:“雲姬,你不必激我。”
話音剛落,他指尖一轉,多了一顆藥物直接塞進她脣間。
雲姬只覺得的嘴脣間一陣芬芳苦澀之氣,那藥物瞬間化開順着津液流淌下腹,隨後她一愣,卻又梭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雙白,失聲道:“雙白,你瘋了麼,你怎麼敢違背殿下的命令,你瘋了麼!”
雙白退開幾步,垂下妙目,平靜地道:“藥是老甄帶來的,不過責任我會和老甄一起擔。”
“你……你……。”雲姬神色瞬間異常地複雜,片刻之後,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一邊笑,脣間便一邊涌出黑色的鮮血來:“咳……咳,多謝……。”
雙白頓了頓,淡漠地道:“不謝,只算是你我同僚一場,最後的一點情分。”
隨着她脣角黑血越流越多,雲姬的臉色漸漸發青,眼皮漸漸地耷拉了下去,聲音也越來越低:“呵呵,如果最開始的時候……我能中意的人是你……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很高興……咳咳……。”
雲姬彷彿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慢慢地吐出了最後的幾個字:“咳咳……很高興最後送我的那個人是……你,來生……。”
來生什麼呢?
她沒有說完,耷拉着的頭,似徹底凋零的花枝。
雙白慢慢地垂下眸子,許久,才輕聲道:“在地宮,明明是我最先遇見你的,雲姬,你……不記得了麼?”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水牢裡迴盪着,說給一個再聽不見的女子聽。
殿下的眼中從不曾有你。
亦如,你眼中亦從不曾有我。
……*……*……*……
“阿初,讓老甄和雙白起來罷,都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外頭天涼。”秋葉白看着面前與自己對弈的人,溫然道。
老甄和雙白兩個人處置了雲姬,但卻不是用百里初交代的刑罰,違背了鶴衛的守則,所以他們跪在殿門之外。
其實這個結果,在她的心中並不意外,老甄若是真能狠下心去用青冢處置了雲姬,那麼他就不是那個會爲了百里初進入地宮,又淨身進宮的老甄了。
至於雙白……
她暗自嘆息了一聲,他是個公私無比分明的人,纔會成爲刑堂的堂主,所以纔會這般痛苦罷,卻偏不能將痛苦放置於面上,自古情義兩難全。
如今他自認爲第一次違背了阿初的命令,心裡怕是更難受。
但若是老甄或者雙白病了,阿初心中大概也不會舒服到哪裡去。
百里初面無表情地下着棋:“下棋要專心。”
秋葉白看着他的模樣,終是搖搖頭,徑自將手裡的棋子一扔:“你要下棋,自己下去罷,你明知道我不會對弈!”
當初她和百里凌風對弈,都是瞎走一通,百里初今兒卻非拉着她在窗邊下棋,擺明了是心中並不真想罰老甄和雙白,卻又心中惱火。
百里初看着面前被她砸錯了位置的棋盤,淡淡地道:“你把棋下壞了。”
她暗自嘆息了一聲,挑了下眉:“沒錯,我下壞了,怎麼地?”
她也不打算和他下了!
百里初幽眸看了她一眼,忽然起身,冷冷地道:“既然受害者都不計較你們徇私枉法,倒教本宮看起來像是多管閒事了,你們起來罷!”
門外傳來老甄和雙白的聲音:“殿下……。”
“不要給本宮玩什麼欲擒故縱的遊戲,若是不想起來,便陪着雲姬去死罷。”百里初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向內殿拂袖而去。
好一會,門外傳來衣袍摩擦的聲音,似有人站了起來。
秋葉白見狀,終於鬆了氣,這位殿下還真是讓人頭疼,傲嬌到了極點。
彷彿倒是她不領情一般。
她推開窗子,見雙白和老甄兩個人滿頭滿身都是雪花,身子都有些僵了,明顯就是硬撐着沒有運用內力護着身子。
她搖搖頭,立刻吩咐一直在邊上看着的一白:“快帶他們下去喝薑湯烤火。”
這兩位是自己找罪受呢。
“多謝大人。”雙白看着她,微微頷首。
他倒是沒有想到秋葉白會爲他們求情,畢竟她纔是差點命喪雲姬手裡的那個人。
秋葉白看着他,淡淡地一笑:“你不必謝我,你家殿下才是你真要謝的人。”
說罷,她看了眼老甄,嘆息了一聲:“老甄,你好好休息罷。”
老甄看了她一眼,苦笑一聲:“丫頭,你去看小祖宗罷,今兒是年三十呢。”
秋葉白點點頭,看着他們被扶走,便立刻轉身進了房間,看着百里初正泡在屏風後的浴桶裡,也不知在想什麼。
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她輕嘆了一聲,看着窗外的紅窗花,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個人,不知道,年三十,他的傷勢可好些了?
百里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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