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們哪裡知道,答題的根本不是陸然,他只是用這半個時辰來認真學習基礎知識而已。
至於答題的人,呵呵,他也說不上來她到底是誰。
這張答卷,兩位老師看了良久,連連搖頭。搖頭不是因爲哪裡的答案錯了,恰恰相反,是所有的答案都對了,有的甚至對得有些過分了,以至於他們實在找不出哪裡可以“酌情”解釋,故意帶偏。
正想着,鄭老用手指悄悄在第二題答案的某一處指了指,用以非常明顯——這個地方他們可以做做文章,指出不足或者錯誤之處。
可是兩位老師搖了搖頭。那一處答案,與其說答得不夠全面,倒不如說是題目出得不夠大。以往考生能答得跟陸然所寫一樣詳細的,實在罕有。
不過他們也不甘心就這麼給陸然滿分。今天他們出題的目的,是要羞辱陸然,理想是給對方零分,怎麼能這麼輕易就往前面加個十呢?不行,一定有什麼地方有問題。
叮!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給他們找到了一個錯誤,而且可以說是非常嚴重的錯誤。
這是第七題。題目是讓寫出一種“流石”的萃取之法。
流石是一種半固態的石頭,說是石頭,是因爲遇到高溫或者在乾燥空氣裡放久了,就會變硬,跟石頭一樣。這種礦物是用來煉製某些武器器身的,例如槍桿。
流石本身比較少見,屬於名貴礦物,在槐州城幾乎沒有。而且其萃取之法,說實在的並不在靈器鑑定的學識範圍,因爲煉器坊拿到的都是提煉好的礦質,流石萃取那是採礦業的知識。
不過兩位老師爲了難倒陸然,自然不介意用這種又冷又偏的知識。
關於本道題的答案,其實也簡單,因爲只需要列舉一種。但是陸然剛纔聽紫衣隨意舉例,挑了三個最典型的萃取方法寫上,算起來是超常發揮。
前兩種的“粉法”和“水法”,是最爲常見的方式,也是槐州城圖書館和靈器協會的藏書中,勉強能找到的方法。
第三種,是“汽法”。陸然此前當然沒聽說過,別說氣法,就是流石這個詞他都覺得有點陌生。不過紫衣姑娘的答案,想來是沒錯的,他就寫上去了。
汽法的描述內容,是在流石表面灑上銀粉,以高溫來加熱,隨着溫度升高到一定程度,流石在硬化之後會直接汽化。銀粉沒變,流石中的主要成分變成水汽,遇到蒸餾壁之後冷凝下來。
嗯,聽起來有點像高中的化學實驗。陸然表示他都不瞭解,但現在懂了。
兩位老師之所以感到興奮,正是因爲看見了這個額外答案中提到的汽法萃取。因爲就他們所知,石頭是不會汽化的,液體和半固體纔會。而流石加熱之後,就是固體了。
“哈哈,”張老師難掩興奮之色:“陸公子,你的確才識頗豐,讓我等開了眼界。不過這道題裡,你犯了個嚴重的基礎錯誤,這筆試我們恐怕不能讓你通過。”
“是流石的汽化萃取,對吧?”陸然道。
仨人聽了微微一怔,沒想到陸然心裡明白。奇怪,如果知道這是錯的,爲什麼還寫上去?這道題只需要列舉一種,你直接寫前面一種不就行了?
看着一副副求知的面孔,陸然於心不忍,便發善心了。
“流石的汽化之法,槐州城這種小地方當然沒有記載,白龍城那邊也不一定有。不過這的確是一種方法,關鍵就在於銀粉的作用,它能讓流石外表石化,但內部保持流體狀態。這方法據我所知,在一百年前的東殤國,就已經取代粉法和水法了。”
據……據你所知?仨人看向陸然的目光,越發充滿了驚奇。因爲他說出這番話的姿態,看起來哪裡像一個門外漢,簡直是一個大師。
至於他說的內容,三人不想相信,不敢相信,也沒有立刻相信,但卻也沒有立刻反駁。因爲以他們所瞭解的知識來判斷,陸然所描述的萃取之法,在別的礦石淬鍊方面有類似應用。
而且,東殤國盛產金石之器,採礦煉器等技藝藐視羣雄,的確有很多先進的生產工藝。聽陸然這口氣,就算真有其事,也不足爲怪。
“當然啦,這個我一時間也沒法給你們證明,畢竟槐州城恐怕找不到流石。想證明的話,你們日後有興趣到白龍城或者鳳凰城買點過來,自己試一試就知道了。”
“還有,這跟我這一題能否得分,其實也沒有關係。因爲按照說明,多答的部分如果有錯,答案以正確部分爲準。”
當!三人心裡又是一驚。陸然最後這句話,說的——是對的。不過,這一項規定是附加說明,只有考試規範上面纔有出現,而考試規範的牌子已經躺在箱子裡兩年多了,沒拿出來,陸然是怎麼知道的?
不行,一定要搶在最後關頭試探一下。萬一對方故弄玄虛唬他們呢?
“陸堂主,你這規定是哪裡看到的,怎麼老夫不記得啊?”張老師問道,神色狡黠。
“哦,這個啊,題目後面的括號裡寫着呢。”陸然說道,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這張卷子的題目,應該是兩位從別的地方一題一題直接拓過來的吧?你看後面連日期都有—三年前的——也不知道擦一擦。”
“什麼?這……這……”
張老師一連“這”了好幾聲,也沒這出個所以然來,只親自確認了一下,連忙回頭狠狠瞪了瞪苦逼的李老師。
李老師不甘心吃虧,也瞪了回來,表示——我去年買了個表,明明是你跟我說趕時間啥都別管,直接拓下來就行的啊?現在發生這種事,關我鳥事?
“張老師,現在你記得了吧?”陸然笑道。
“啊,記起來了,記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
這個,必須記起來啊,這要是還記不起來,那就說明他老了,記憶力減退了,不行了,要退休了。
“嗯,既然記起來了,那這卷子沒問題了吧?”
“額……沒問題,沒問題。那個……陸堂主,你這試卷,滿分。”
儘管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儘管鄭老的眼神一直射過來,但是張老師實在沒法子了,只得承認陸然的卷子滿分。嗯,也做了回老實人。
“既然滿分,那就把窗簾拉起來,開始鑑定靈器吧。還是說,你們喜歡在燭光下鑑定靈器?”
“額……老李!還不快把窗簾拉起來,陸公子要鑑定靈器了。”
老李還在氣頭上,又被這麼指使,這回乾脆坐着不動了。他孃的,老夫跟你一般職位,平起平坐,你自己出了洋相,關我屁事?誰給你權利,讓你找我出氣了?
這一幕,好不尷尬。鄭老作爲帶頭人,尷尬那也是有的,不過心裡更多的是不服氣。筆試過了,還有鑑定靈器的環節,不一定就表示陸然拿到了證書啊。
想到這兒,他打起精神,主動把窗簾扯起來,招呼着兩位老師和陸然一起來鑑定靈器。
靈器就躺在桌子上,被衝進來的陽光重重包圍,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和茂盛的靈力氣息。這些都是從白龍城拿來的標準品,有優點,優缺點,考試專用。
“陸堂主,這第二個環節,很簡單。我們挑一件靈器給你,你來鑑定,說出它的類別、用途、靈性和明顯的優缺點。我們根據你的鑑定結果,來判斷你的鑑定水平,合格就是通過了。”
“這個我明白,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陸然收斂神色,平靜地看着兩位老師:“你們根據我的鑑定結果來判斷是否合格,那誰來判斷你們的判斷是否合理呢?”
這話一出,仨人頓時感到被冒犯了。
我們的判斷還需要判斷?你這擺明了是在質疑兩位老師的資質,在懷疑兩位老師等下可能會徇私,把你合格的鑑定結果說成不合格。
雖然我們就是這麼想的,雖然你的質疑是對的,但我們還是很生氣。
“陸公子,你這話說的,有點不夠意思了吧?我王某人是何許人也,難道會故意刁難你?”
“就是,我李某人是何許人也,難道會故意刁難你?”
“就是,我鄭某人是何許人也,難道會故意刁難你?”
聽到這霸氣三連,陸然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一聲:“呵呵,何許人也?怕不是什麼張三李四?什麼鄭東鄭西?你們不會故意刁難我,那剛纔刁難我的,難道是三頭臉皮極厚的豬?不對,豬的臉皮本就是極厚的,想來你們只能是三隻穿山甲了。”
“三位前輩,晚輩不敢有這個意思。”他說着微微一笑:“要不這樣吧。這第二個環節用於鑑定的靈器,肯定同時有優點也有缺點。我把它們的優缺點都說一遍,你們就根據自己的判斷,拿我說的優缺點進行比較。如果彼此一致,那就說明我的鑑定水平不比你們差。如果不一致,大家相互糾正,再酌情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