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攔住他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聲音甜美,衣着清麗,面容俊俏,一看就是哪戶人家的小姐。她說着朝邊上使了個眼色,一個面色恭敬的男子連忙走到攤位前,啪地一聲拍出一百兩銀票,把藍尾巴全部抱在懷裡。
“二小姐,差不多要走了吧。再遲了大小姐肯定要怪罪的。”
男子苦着臉求道。可是這位二小姐壓根沒搭理他,只是自顧自地往下一個片區走去。
在他們身後,陸然一臉懵逼。倒不是因爲對方從頭到尾就沒說聲不好意思,也沒看他一眼,而是因爲那一百兩銀票。因爲攤位上命名有標清楚價格——一根三兩銀子。這一把最多也就二十根,對方居然不等找錢就走了。
乖乖,有錢就是任性啊。
反正宗門裡也能買到這樣材料,他沒放在心上,也往裡面走去。
第二部分是靈石區,一拐進來就能看見大大小小奇形怪狀五顏六色的石頭,有些長得甚至都不像石頭了。他一家家地找,看見白色的就去瞧瞧。
可惜,一路下來白色的靈石不少,但就是沒有白磁石。磁石也有一堆的鋪子在賣,但都是黑的,很普通那種用來做指南針或者玩具的石頭。問了幾個店鋪的老闆,也都搖頭。
就在他垂着頭準備到城西再找找的時候,靈石區盡頭一個角落裡的攤位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個賣黑晶石的小地攤,攤布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小顆的黑晶石,但中央竟然放着格外顯眼的白色石頭。
萬黑叢中一點白?那肯定是好東西啊。本着一絲好奇心,他走近過去仔細打量,看見上頭普通的石質,起初一陣失落。但往下多看一眼,原來果真是一塊白磁石,只是上面沒敲打幹淨,覆蓋着一層普通石質。
他把攤主仔細掃了一眼,發現是個普通的山野村夫,心裡大喜。這老頭兒把白磁石擺在黑晶石裡面,怕不是不認得本相,把它當成白晶石來賣的吧?呵呵,白晶石跟黑晶石一樣,都只是普通靈石,價格便宜得很。
“嗯哼。老伯伯,你這白晶石怎麼賣啊?”
老頭本來是帶着微笑的,見他這麼問,突然收起了臉色:“臭小子,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沒想到連七十歲的老人家都敢欺。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欺你?老人家,你可別亂說。我看你這白晶石成色不錯,想買來着。”
“行了行了,別裝了。你是第一眼就看出這是白磁石,想坑我來的吧?”
額……陸然這下傻眼了。還以爲碰到個外行的老村夫,沒想到是個內行老精鬼啊。哎,看來他相面的功夫還是太淺啊,連個老頭子都看不準。不過這老頭也是的,你知道這是白磁石,幹嘛不把上面的石頭去幹淨點?還故意擺在一堆黑晶石裡賣?這不是故意裝逼嗎?
“那個,老人家,既然你看出來了,我也不跟你繞圈子。沒錯,我是想買這塊白磁石,你開個價吧。”
老頭兒斜覷了他一眼,沒好臉色:“你個窮逼,沒錢就不要瞎摻和,耽誤老夫打盹兒。”
我擦,這老頭有點囂張啊。裝逼的事情被你搶去了,你特麼還來打臉?
陸然瞪了他一眼,實在不甘心。不過他很好奇,自己穿的衣服雖然算不上奢侈,但也是錦緞,怎麼就是個窮逼的樣子了?不行,這口氣咽不下,一定讓對方給個說法。
“老頭兒!”他這會也沒好氣:“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怎麼看出我是窮——嗯哼,怎麼看出我沒錢的?”
老頭捋了捋白花花的鬍子,臉上浮現出戲謔的笑容:“喲呵,年輕人不服氣啊。行,老夫今天就給你上一課。你看看周圍,那些跟你一樣穿得還可以的人,看起來和你有什麼不同啊?”
陸然左右瞅了瞅,上下打量左思右想,不覺靈光乍現:“我懂了,他們都沒我帥。”
“……,年輕人,年紀輕輕的學什麼不好,學不要臉?你雖說有幾分樣貌,但也用不着這麼無恥吧?哎,老夫明說了吧——細節,注意觀察細節。你看看別人,一個個衣着整潔搭配合理,髮型齊整。你呢?穿得黑不黑白不白,錯落有致又談不上,簡直亂七八糟。關鍵是,你頭髮都沒打理。這說明什麼?”
“額……說明我有一個自由不羈的靈魂?”
“蠢貨,說明你家裡沒丫鬟伺候!家裡連丫鬟都沒有,不是窮逼是什麼?”
“老頭,不得不說,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放在任何一個跟我一樣的人身上,應該很準。可惜,對我不管用。我陸然今天頭髮沒搭理,不是因爲府上沒有丫鬟,而是因爲我出門很着急,沒讓她打理。”
“嗯?你說你是陸然?”老頭驚訝道。
“沒錯,我就是前段時間舉城文明——現在應該更加舉城文明的民事堂堂主,陸然。老人家,我這幾天的光榮事蹟,你應該也有聽說吧。”
他故意提起自己的“光榮事蹟”,希望能以此提升在老頭心中的形象。一般來說,老人是比較注重名聲的,要是意識到他就是新上任爲民除害的民事長,興許好感來襲,就把白磁石送給他了。
不送,便宜點賣也可以的。
可惜,老頭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民事堂堂主?這個老夫沒聽說,不過你以前的‘光榮事蹟’,老夫聽得耳根子都長繭了。”
好吧,本來還以爲有了黃徵的《槐城日報》的宣傳,以及老百姓的口頭相告,他前幾天出任民事堂堂主以及強拆的事情早已滿城皆知,沒想到這老頭壓根不知道。看來這“光榮牌”是打不出去了啊。
“不過,”這時,老頭突然話鋒一轉:“既然你是陸公子,老夫就便宜點賣給你吧。”
“真的假的?老頭兒,你不是說不知道我是民事長嗎?”
“你是不是民事長關我什麼事?我賣給你,是因爲這些年南宮小姐經常來我這兒買些材料,照顧我生意。這樣吧,就便宜點——一千兩。”
一千兩,的確很便宜。剛纔他跟其他店鋪老闆詢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白磁石的價格大概在五千兩一斤。老頭兒這塊白磁石,只有半斤左右,但也值兩千多兩。而且這東西稀罕的很,不愁沒人買,對方現在肯給他出價一千,看來的確看在他娘子的份上。
可惜……他錢不夠啊。倘若老頭兒是個陰險狡詐之輩,他是願意昧着良心坑一次,但人家說話雖然有點刻薄,人還是蠻好的,這讓他怎麼忍心?
世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好不容易讓賣家打了四折,結果口袋裡的錢還是不夠,而且遠遠不夠。怎麼辦?
不行,白磁石在槐州城實在太稀有,偏不便宜都是其次,錯過了這一次,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買到。無論如何,一定要買下來。
“好。老人家,這個情我領了,就一千兩買你的白磁石。只是——”
只是我口袋裡錢不夠,你看能不能寬限兩天,先打個欠條?你放心,我過兩天一定把錢給你送來,我願意多出一百兩作爲利息。
當然,這些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一個白嫩的胳膊攔下了。沒錯,就是剛纔那一根!
“這位大哥哥,麻煩讓一讓,這塊白磁石我要了。”
“嗯?又是你?不讓!”
陸然氣不打一處來,連忙擋在了小丫頭前面,聳起肩膀,讓自己看起來“寬厚”了許多。
“剛纔那些藍尾巴本來是我先看中的,被你搶去,我忍了。現在你又來搶,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以爲你是個小丫頭,我就得處處讓着你?休想!”
不得不說,他的動作和話語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聳起來的肩膀帶動衣服張開,讓他把身後的小姑娘完全擋住了。這一番犀利的話語,也讓她不好再說什麼。
不過,就在他放完狠話之後,一隻大手溫柔地抓住了他的後背,竟然就這麼把他提起來,放到一邊。
“這位公子,我家二小姐已經看中這塊磁石,麻煩你讓一讓。”說話的就是那個男子,小姑娘的隨從,懷裡還抱着剛纔買的藍尾巴。
落地後的陸然,不由地心裡一驚:“臥槽,這人是誰?抓人的時候還這麼禮貌?而且一隻手把我這麼個大男人提起來,身子竟然一點傾斜都沒有,臉上的表情也這麼平靜,難不成對他來說我只是件衣服?”
不過氣勢歸氣勢,道理還是要講的。
“慢着。這位兄臺,你家小姐看中又怎樣?凡事都得有個先後,這塊白磁石是我先看中的,我已經買下了,你們還是到別出去吧。”
“買下了?我沒看見你付錢啊。沒付錢就是沒買,沒買就可以自由交易。”
“怎麼就沒買?我已經跟老人家商量好了,剛準備付錢來着。”說着他把手放兜裡,做出要拿錢的樣子。
男子看見這一幕,不免笑了笑:“要不這樣吧,這塊磁石我家小姐要了。至於你,你剛纔出多少錢,我就給你多少錢。”
街上的糾紛,歸根到底不過一個錢字。男子認定陸然是個市井之徒,給點錢就能擺平。可惜這次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