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很短,彷彿一夢。
桐關外的小道觀這些天有了些煙火氣,但是依舊殘破,住在這裡的兩人根本就沒有心思去修葺,離開是遲早的事。
正午的陽光很火辣,熱浪升騰,無風自動。
寧陵安靜的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不見寧蠻蠻,其實他在這裡已經坐了很久,從天亮吃過早飯就開始坐着,偶爾擡頭瞟一眼山腳下的小路。
右側擱置着一盆水,水溫在燥熱的天氣裡變得有些高,寧陵不時的伸手往盆裡撈一下,而後就會傳來一陣唰唰的聲音。
寧陵在磨刀,身前擺放着兩塊磨刀石,一塊是粗磨刀石,一塊細磨刀石,粗磨刀石用來磨刀很方便、很快,細磨刀石用來鈍刀,這樣會使刀更加鋒利。
那柄朴刀已經很窄了,說明磨刀的次數很多。
山腳下蜿蜒的小路上出現了一道身影,白色的衣衫,紅色的油紙傘,很亮眼。
寧陵停下手中的動作,走到院子外,站在路口靜靜的等待着哪撐着紅色油紙傘的姑娘。
白櫻雪走路很快,不知道是不是怕寧陵等急了。
近前,寧陵仔細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姑娘,小路不長,因此對習武的白櫻雪來說並不勞累,不過因爲天氣的緣故,臉上還是密佈着大大小小的汗珠。
“爲何來的這麼晚?你不知道這麼熱的天氣等人會很煩躁麼?”寧陵心裡這麼想的,就這麼說了,沒有顧忌對面的人是個姑娘,而且還是個可以算是朋友的美麗姑娘。
白櫻雪並不生氣,也好像在短短的兩次接觸下已經習慣了對方的不客氣,一張娟秀的絲巾擦過臉上的汗跡,紅色油紙傘下的臉更加紅潤,微笑道:“最近城中出了點事,需要處理一下,所以來遲了。”
“哦。”寧陵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沒有問發生了何事,也不在意是發生的何事,反正都是她的事,而且想來也就是那些事。
寧陵轉身,帶着白櫻雪走過院子,在道觀的屋檐下有兩棵小凳子,寧陵徑直隨意坐下,但是沒有招呼她坐的意思。
然而白櫻雪依然不在意,獨自在另一顆凳子上坐下,不解的問道:“你不問問是什麼事嗎?”
寧陵擡頭凝望着白櫻雪,眼中露出睥睨的神色,無所謂的說道:“即使有事,也是你的家事,也不關我的事。”
縱然白櫻雪對眼前的這人說話的方式很不在意,但是刻薄的話總是說個不停還是讓她很不高興。
“你說話一直這麼刻薄嗎?你是怎麼練成的?”
寧陵很驚訝,對自己習慣性的刻薄並沒有太多需要解釋的地方,這是習慣,不需要刻意去改變,而且他知道自己對妹妹絕不是這個樣子,這也是自己沒有朋友的緣故。
但是白櫻雪的第二個問題,寧陵有些無法回答,很滿意的說道:“你居然隨口說出的話就比我刻薄,我覺得你可以做我的第一個朋友。”
白櫻雪駭然道:“你……”
“你彆着急拒絕,其實跟我做朋友你很賺的。”寧陵很得意的笑了,像是找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口白牙熠熠生輝。
白櫻雪無奈的搖搖頭回答道:“我本想問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朋友,但是現在不用問了,像你這樣的人天生不應該有朋友,我想我跟你做了朋友一定會挨雷劈的。”
“爲什麼?”
“像你這樣說話尖酸刻薄,自戀的程度已是到達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界,對待別人完全一副生人莫近的態度,如果這樣的人都有朋友,老天實在是瞎了眼,而且跟你做朋友一定極其無聊。”
白櫻雪一股腦將內心的想法毫無顧忌的擺在桌面上,根本沒有在意他的想法,然而話剛說完,內心一股不好的感覺升起,不由得想到:難道刻薄是會被傳染的?
想到剛纔一番沒有加任何美化的評價,白櫻雪一陣後悔,直擔心會不會說的太過分,雖說他說話確實不討人喜歡,畢竟性格使然,而且他人還是不錯,想到這裡,白櫻雪擡頭偷偷看了他一眼。
然而白櫻雪不安的看了一眼後才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離譜,眼前這傢伙根本沒有傷心、悔悟又或是發怒的覺悟,而是睜大了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不停的眨着眼示意自己繼續說下去。
而寧陵確實沒有她想的那些古怪的想法,他確實很好奇,因爲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些話,回想以前的一幕幕,好像確實正如白櫻雪所說的哪樣,不過他不打算改,他一直認爲如果朋友連自己的一些缺點都不能包容,那就算什麼朋友,又不是夫妻,如果白櫻雪知道此刻寧陵內心的想法,一定會氣的吐血。
“我突然覺得我們真的很適合做朋友,而且你真的會很賺。”
寧陵覺得白櫻雪肯毫無隱藏的說這些,其實正是對自己的缺點包容。
“你……”白櫻雪確實被氣到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是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人。
“呀,櫻雪姐姐,你怎麼來?”
正在白櫻雪不知道如何繼續談下去的時候,觀內寧蠻蠻雙手擡着一個木盆,木盆裡滿滿的都是洗好的衣物。
白櫻雪白了寧陵一眼,而後轉頭對寧蠻蠻說道:“我來找你哥哥有點事,妹妹這麼熱的天怎麼還在洗衣服?”
“天氣好!”寧蠻蠻簡潔的回答,而後又說道:“你們談。”
寧陵對妹妹的表現很滿意,不理會白櫻雪的白眼,微笑着說道:“朋友的問題以後再說,你今天來不會是和我探討如何做朋友的,有什麼疑問就問吧,過了今天可能就沒機會了。”
“你要離開了?明天?”
寧陵點頭,炯炯的繼續盯着她,示意快問。
“好吧,我想知道刺殺我的幕後黑手以及你怎麼知道他要殺我?還有你爲什麼要救我?”白櫻雪很想知道這些縈繞自己很多天的疑問。
“救你有兩個原因,一是那天我與妹妹看了你比武,妹妹很喜歡你,至於另外一個因爲不能說爲什麼要,而是爲什麼會,因爲我想救你,所以我救了。”
“至於前兩個問題,說起來很複雜,桐關城內現在應該都已經傳遍了吧?”
寧陵問的問題很凌亂,不過白櫻雪沉思一下,瞬間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不禁疑惑道:“爲什麼?”
“爲什麼?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閒來無事做,對當官的好奇得緊,想知道他們當官的說話做事與我們有什麼不同,很自然的我正好就悄悄的聽到他在和他的老僕說着私房話,不過聽了一會兒,我覺得其實和我們普通人說話沒什麼兩樣,一樣的張嘴說話。”
“不過說話雖然沒什麼不同,做事卻和我們真的不同,你爹祈日的時候是不是對這位康大人態度不是很友好?”
白櫻雪點頭。
“這就對了,這位康大人一直在向他的老僕訴說衷腸,你都不知道那場面,簡直……反正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也不知道你爹怎麼欺負他了,反正後來他就生氣了,很不高興,一直要求他的老僕要懲罰你爹,然後就有後面殺手的事了!”
“至於我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所爲。”
寧陵說完哈哈大笑,完全將兇險的一夜當成笑話講給白櫻雪聽,順便大肆渲染的美化了康林,然而對其中大部分關於自己的原因選擇性的忽略,一連串臉不紅心不跳的謊話脫口而出。
白櫻雪點頭,對於寧陵的笑話不甚在意,也知道寧陵對她隱瞞了關於他的一部分細節,不過既然寧陵不打算告訴自己,問了也不會有結果。
至於康林爲什麼會對自己出手,或許回去問問就能知道,但是絕不會是像寧陵說的哪樣單純的不友好就要置自己於死地。
“其實他死的消息傳過來,我爹應該就隱隱猜到了,只是沒想到他一介文官會圈養殺手。”白櫻雪很坦白的告訴寧陵白銀已有猜測。
“你動的手?”白櫻雪試探性的問道。
寧陵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胡說,他是車軸斷裂,滾下亂石坡而死,關我什麼事。”
白櫻雪苦笑,知道他不會承認,至於爲什麼要殺康林,白櫻雪不認爲寧陵會告訴自己,索性不問,轉移話題道:“我想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寧陵聞言笑的很開心,一副也不知道是真誠還是欠揍的表情,說道:“你真的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