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翠樓的動靜驚動了很多人,圍觀的人羣擠滿了整個紫翠樓。
“走!”
客人回頭,朝玉娘做了一個天真的笑臉,彷彿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擁擠的人羣自動分開一條小路,玉娘小心翼翼的跟在客人背後,直到走出去很遠,客人駐足,對玉娘說道:“你有家嗎?回不回家?”
玉娘很詫異,五十兩銀子,難道就放自己自由?
客人再次問道:“回不回家?”
回不回家,能回哪裡去,何處是家?玉娘搖頭,擡起頭認真的說道:“我沒有家,我只是他們眼中的銀子”
玉孃的話像是在賭氣,卻又是事實。
家裡父母親哥哥從來沒有將她當做一份子,而是一個工具,銀子沒了,自然賣工具,再回家,結局相同,不同或許是在另一家青樓。
客人點頭道:“正好我也沒家,那就跟着我吧,我叫寧陵,你可以叫我少爺!”
寧陵說他也沒家,一個人,一間房,自然不能算做家。
……
小飯館內,寧陵約好了牙行小二。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小二訕笑着,這樣的對話雖不常見,客人一般都不會問自己叫什麼的。
“我以爲客官知道我叫什麼。”小二吃着豬頭肉,顯得有些拘謹,又道:“蔣小二。”
寧陵會心一笑,將碟子推得距離玉娘更近了一些,玉娘也很拘謹,但是相比餓肚子,拘謹實在算不了什麼。
“那天我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寧陵問道。
蔣小二正色道:“考慮清楚了,牙行管事也答應了,我只怕自己做不好!”
寧陵笑笑,清楚小二心裡的想法,牙行對小二而言已是很好的歸宿,至少每月的俸銀足夠養家餬口,如果跟了寧陵,萬一寧陵不要他了,牙行這樣的事可不好找。
“你放心,鋪子你自己打理,能賺多少看你自己本事,租金不用交。”
蔣小二可不好糊弄,朱雀大街的鋪子自己打理,賺的銀子不用上交主家,還不用交租金,開什麼玩笑!
“少爺不會騙你的!”玉娘在一旁將二人的對話看在眼裡,聽在耳裡,大概明白了些什麼。
二人看着玉娘,玉娘有些緊張。
蔣小二又看着寧陵,寧陵點頭道:“嗯,我不會騙你的,你母親我已叫人去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如果你不想做,也不用覺得虧欠我,我能找到合適的人。”
“不,我做,京城很亂,他們是罪魁禍首,如果能幹掉他們,也算爲像我一樣的人出了一口氣。”蔣小二喝了一口小飯館內酸澀的酒,臉有些不自然。
……
月色朦朧,桐柿坊菜園子內。
二人對坐,寧陵不知道張青爲何總是喜歡在夜月下見自己。
“你的身體有問題!”張青手裡拿着茶杯,看着杯中月,說得很自然,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寧陵回答道:“是,快好了。”
“你很幸運,你這樣的問題我見過,不過他死了,你過了下來。”
寧陵詫異道:“我沒感覺有危險啊?”
張青笑笑,擡頭看看夜月,道:“如果宮門不能成形,你就會被月輝燒死,現在你當然感覺不到危險。”
“……”
深秋已有些寒冷,秋風無形,吹得寧陵一陣激靈,身上的衣物有些單薄。
“準備的怎麼樣了?”寧陵問道。
熹微的銀色月光灑滿張青不大的臉龐,茶杯裡的茶已沒有了溫度,但是張青還是忍不住聞了一下,道:“雍親王答應合作,臨親王答應合作,鄭親王答應合作,被他們孤立的文官答應合作……”
隨着一連串的答應合作,寧陵揮了揮手阻止道:“你就告訴我,誰不願合作。”
張青笑得很開心,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說道:“沒有人不合作,開的條件合適,他們自然願意,即便有遲疑,他們的妻子兒女總是要顧及的,他們聽見我是戲龍幫幫主,知道我有這個本事可以幹掉他們,不過是費些功夫罷了。”
是人就會有弱點,有弱點就會被人利用。何況各大親王朝臣,天子皇權被文官集團架空,他們在位名不符實,他們答應合作的訴求就是拿到該有的權利。
對這點,張青寧陵二人欣然的接受了,他們不打算混跡朝堂,權利對他們沒什麼誘惑。
“不合作又怎麼樣!殺了就是,一羣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殺他們還沒什麼難度!”
寧陵聞言,笑道:“難道你沒這麼做過?”
張青也笑笑,對寧陵戳穿自己不以爲意,道:“做過,不過派出去的人都死了,戲龍幫也被清洗過,南天門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和他們同流合污了。”
南天門是國教,掌權者並非天子又或親王朝臣,而是由國師執掌,有護衛京城之責,自從國師出走後,南天門羣龍無首,誰也不知道文官集團竟然說動了南天門,不知道許了什麼承諾,南天門竟與他們合作。
“對南天門你有多少把握?”
南天門內都是修行者,張青也是修行者,寧陵問他有多少把握,自然是對那羣修行者不放心。
張青聞言搖搖頭道:“我的把握不大,南天門現在由荀四做主,我拿不下他,不過我請了人。”
既然張青說自己請了人,那麼他一定有把握請的人能幹掉荀四,寧陵也不用再過多考慮。
……
青龍街上,宰執府中,燈火通明。
宰執許巍高座堂中,堂下人影綽綽,氣氛壓抑。
人很多,三省六部的人都在其中,各位大人垂首不語,他們也不知道今天宰執將各位大人會聚於此所謂何事,但是知道肯定是大事,不然也不會如此大張旗鼓。
大張旗鼓是做給人看的,表明暗中的人他們已得到某些消息,警告暗中的人不要行險。
宰執許巍環顧四周,率先開口道:“尚書大人,說說吧!”
說說,說什麼?衛若楠心裡自然清楚。
衛若楠面色陰鶩,自踏進宰執府中那一刻起,他就是逃不過去,既然逃不過去,那就只好面對,起身拍拍潔淨的官袍,道:“一個月前紫翠樓發生的事相信各位同僚已有所耳聞,我已調查過,哪年輕人住在桐柿坊,是個普通武人,南天門派人去請過,但是沒回來。”
派人去去請,自然是抓,沒回來,那就是死了,很簡單。
“桐柿坊是戲龍幫的地盤,南天門派出去的人不是一個小小的武人能夠對付的,雖然暫時不清楚那叫寧陵的年輕人與張青是何關係,但以現在的線索表明,戲龍幫插手了此事。”
“半個月前,陛下調動護衛軍清掃戲龍幫,效果很不好,死傷慘重,以往他們都只是躲,但這一次他們既然敢明目張膽的與護衛軍作對,便不可能虎頭蛇尾。”
“哼,什麼戲龍幫,他們也真敢叫”
“南天門的人爲何不出手將他們一網打盡?要他們有何用?”
“就是,戲龍幫,戲什麼龍?真當天子是擺設。”
原本鬧哄哄的堂內,一時寂靜,有人訕笑,天子難道還不算是擺設?
“啪。”
許巍的臉色有些難看,手掌與桌子的聲音傳遍整個大堂,道:“閉嘴,南天門聽你的?別忘了我們與他們只是合作,而不是歸我們統制,不想死的話回府好生呆着,莫要給我惹出亂子,回去吧!”
原本打算商量對策,但是看到眼下的這羣一肥二胖的蠢貨,許巍打了告誡,也斷了商量的念頭。
……
護衛軍分爲十二營,上六營和下六營,各營兩千人,互爲節制,各有一營駐紮京城,護衛秩序。
此時下六營將主錢東來客廳中,錢東來高居主座,摒退左右,客首的是一個身着黑色衣袍的男子,上六營將主周行。
“錢兄可想好了,是繼續對那幫文人聽之任之,還是爲自己找好後路?”周行摘下衣帽,臉龐黝黑,風吹日曬的痕跡明顯。
錢東來沉默一會兒,道:“那是陛下的旨意!”
客廳內一時寂靜,誰都知道陛下的旨意就是文官集團的意思,錢東來說出這句話,明顯在猶豫在文官集團和各親王集團中徘徊。
周行手指敲擊着茶几,道:“是陛下的旨意還是文官集團的旨意你我都知道,陛下知不知道戲龍幫的存在還兩說,錢兄既然沒考慮好,那我先告辭,到時候若是你我發生衝突,還望錢兄莫要見怪。”
錢東來皺眉,周行暗中的威脅他如何能聽不出來,只是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如何能輕易做抉擇,暗自思忖良久,開口道:“周兄且慢,該如何做還望周兄指點。”
周行聞言,回頭落座,道:“錢兄到時候只需配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