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山不是一座山,而是很多座,統稱簪花山。
簪花山有三座主峰,其餘的都是矮峰,迎霞峰是三座主峰最重要之所在地,山長也就是山主長年居住於此,另有簪花山所有修行典籍均藏於此峰的經洞。
簪花山很美,很妖豔,這是一片紅色的海洋,三座主峰像披着紅色嫁衣的美嬌娘,餘下副峰不折不扣的似一羣未長大的小伴娘。
紅楓片片,不高,只有一人高低,卻很多,多得一眼望不到盡頭,清一色高低的紅楓鑲嵌成一副巨大的紅色畫卷。
清風吹拂,火紅的楓葉似歡呼般點頭致意,片片楓葉欲追往清風而去,一陣楓葉的漣漪隨風盪漾去遠處。
落日峰山腳下,一條小青石鋪就的青石路,很寬闊,青石路上很寧靜,只有紅楓不時賣弄着纖細的身姿。
寧陵兄妹二人自簪花鎮出來距離落日峰有段距離的時候便下馬步行,一路上氣氛很壓抑,兩人話不多,偶爾只有寧陵不時的說着傳說中關於簪花山的一切,事實上寧陵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聽說的,如今爲了緩和這種氣氛,拿出來爲妹妹解悶。
一路上寧蠻蠻拘謹的看着周遭的景色,心想哥哥果然沒騙自己,確實很適合居住,以往邊塞自醒來就是草綠,冬天白雪皚皚,秋天一片枯槁,哪見過這般醉人的景色。
行至落日峰下,通往落日峰的道路只有一條。
山腳下道路旁站立着一尊不大不小的白色堅石,堅石有些斑駁,上有兩個劍意蒼勁的小楷字-簪花,據寧陵所知,這是簪花山祖師親自執劍而成,一代又一代過去,字體沒有被日月消散,卻顯古樸。
“到了!”寧陵呢喃道。
山腳下的山門處沒有守門的弟子,似乎來者皆可訪。
兄妹二人棄馬入山,寧陵拉着妹妹的手,寧蠻蠻將手攥得很緊,內心有些忐忑,新的環境,新的人,新的事。
寧陵知道妹妹的心思,拉着她的手,只爲爲她緩解這種新的不安,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別的方法。
沿着青石路蜿蜒而上,不一會兒,兩人終於見到行人。
似乎簪花山是紅色的,弟子的服飾也就是紅色的,淡紅色,莫非不這樣會顯得很異類?寧陵這樣想着。
“兩位,此乃簪花山,不知兩位前來所爲何事?”迎面而來的一個姑娘,年紀不大,揖禮,很有禮貌的問道。
寧陵回禮,寧蠻蠻侷促的模仿哥哥的樣子也回了一禮,樣子很可笑,但是少女沒笑,而是輕輕點了下頭,表示不用緊張。
“煩勞姑娘通報山主,就說有故人自邊塞而來,特來求見。”寧陵不急不緩的回答,好似一個小大人。
紅妝姑娘詫異,寧陵自稱山主故人,據她所知,山主已然很長時間沒有離開簪花山了,而寧陵如此小小年紀,又如何會是山主故人?
“還請相告貴姓及名,如此我也好方便向山主通報”紅妝姑娘不信,但是既然事涉山主,謹慎點好,山主知道後見不見山主自有公斷。
寧陵笑道:“理當如此,寧陵。”而後拿出貼身保存的簪花,遞給紅妝姑娘,說道:“姑娘將這朵簪花轉交給山主,山主自會知曉。”
紅妝姑娘接過簪花,細看之下,凝神望着寧陵,很驚訝,她不明白寧陵身上怎麼會有簪花山獨有的簪花,每個弟子都有一枚,只是簪花品質有所區別,寧陵所拿出來的簪花明顯是山裡長老才能擁有。
“如此最好,公子請。”紅妝姑娘領着寧陵兄妹二人繞過蜿蜒的青石路,直到看見進山以來的第一座建築,青石茅屋。
茅屋不大,牆體由青石塊砌成,內裡卻五臟俱全,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的會客廳,紅妝姑娘沏好茶,寧陵二人落座,只聽得紅妝姑娘說道:“二位稍坐,待我稟明山主,見與不見山主自有論斷。”
“如此有勞了!”寧陵起身感謝道。
……
迎霞峰山頂,青石茅屋兩三間。
“紅妝,什麼事?”
說話之人名爲雨簾,簪花山山主,紅色袍服下人並不顯老,看起來很慈祥,而且極有精神。
“稟山主,外面來了一少年,名寧陵,帶着個小女孩,那人自稱是山主故人,故特來稟告山主。”紅妝如實說道。
“寧陵?不認識,我也沒有姓寧的故人!”山主揮揮手,示意紅妝下去,她並不認識寧陵,還是一個少年。
紅妝做勢準備走,這纔想起來手裡還拿着寧陵給的信物,於是又道:“山主,他手裡有簪花。”說罷伸手將那朵玉簪花小心擺放在雨簾面前。
雨簾凝望着眼前的簪花,有些疑惑,一個少年怎會有簪花山簪花?不過也就僅僅是疑惑,簪花山長老皆有這樣的簪花,或許是意外遺落也不足爲奇。
雨簾拿起這朵對簪花山而言普通的簪花,如果說拿起這朵簪花之前,雨簾只是感興趣,想知道這花是何人所遺失,那麼拿起簪花之後雨簾的神情變得極爲激動。
這不是一朵普通的簪花。
這是一朵屬於自己的簪花,但她卻清楚的知道這朵簪花在一個死去多年的女子那裡,那女子她認識,且關係極爲親密,簪花主人是她的師妹,因爲簪花的底部刻有一個字,一個雨簾的簾字。
這朵簪花上的簾字確實是自己的簾,雨簾拿出自己身上的簪花,翻轉,而後這朵簪花底部也有一個字,一個月字。
雨簾雙手拿着兩朵簪花,凝望着,雙手開始顫抖,身體也開始顫抖,緊接着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
“他在何處?”
紅妝從來沒見過山主如此失態,趕忙回答道:“前峰石屋。”
簪花山三座山峰,落日峰又名前峰,近日峰爲中峰,而迎霞峰爲後峰,三峰之間以索橋相連。
“快,快帶他進來。”雨簾神色激動,萬萬沒想到多年之後還能再見這朵熟悉的簪花,攜帶簪花之人極有可能是故人之子。
紅妝連忙退去,步履匆忙。
很久,雨簾只覺得等了很久,紅妝才帶領一男一女前來。
“山主,到了。”紅妝說完便識趣兒的退出了石屋,在門外守候。
雨簾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看的很仔細,似乎打算就這麼看下去。
“姑姑……”寧陵平靜的喚了一聲,孃親是山主師妹,且與山主情同姐妹,多年之前他就是這麼叫的。
梨花帶雨,一聲姑姑將雨簾激動的心都給叫碎了,這一聲熟悉又陌生的姑姑已經十幾年沒聽見了,現在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你真的是陵兒?”雨簾掩着鼻啜泣,明知道是真的,卻依然有此一問。
“是我!我是陵兒……”未等寧陵說完,雨簾上前緊緊抱住寧陵,嘴裡喃喃道:“陵兒,你終於還是活着,這麼多年了,你過得好嗎?”
寧陵對這樣的很熟悉,記得小時候見到眼前的人,便會賴着姑姑抱。
“我很好……”寧陵對雨簾展顏一笑,似乎過去的一切並沒有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
“這是我妹妹,寧蠻蠻,蠻蠻,你先出去。”
“哦!”寧蠻蠻乖巧的應了一聲,轉頭向外走去。
“陵兒……”聽到寧陵說旁邊的小姑娘是自己妹妹,更加詫異,正準備詢問,哪見寧陵將寧蠻蠻叫了出去。
寧陵看出姑姑的疑惑,待寧蠻蠻關上門後才解釋道:“她是我流落在外時撿到的,我妹妹並不在了。”
寧陵有些傷感,想起年幼的妹妹,心裡一陣酸楚,奈何世間之事,奇幻無常。
“我這次來找姑姑,其實多半是因爲她,我想讓妹妹就在這裡,不知姑姑可否方便收她爲徒?”
雨簾看着眼前的這個小少年,身體有些瘦弱,暖和的手撫摸着寧陵的臉,和聲說道:“如何會不方便,這世間除了我又有誰會答應你,只是你爲何會改姓寧了?”
“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寧陵姓趙,而不姓寧,名爲趙陵。
雨簾拉着寧陵的手看的更加仔細,看着他瘦弱的身體,知道他這些年以來吃了不少苦,要不然也不會至於此。
只是奈何當年的事事發突然,雨簾知道消息後大名府全府上下一百九十三口人全部人頭落地,根本沒有救援的機會和時間。
雨簾憐惜的看着寧陵,內心充滿感慨道“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