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天氣陰霾,黑色雲朵重重疊疊籠罩在秦京上空,微風吹不散黑雲,卻讓街道上各色幡布嘩嘩作響。
街邊的小飯館裡,寧陵一襲青衫,端坐在小飯館靠窗的位置,連續趕了一個月的路,風塵僕僕,衣衫上依舊還能看出尚未撣去的灰塵。
破舊的桌子上,寧陵要了兩碟菜,一碟青菜,一碟豬頭肉,據掌櫃的說豬頭肉乃是小飯館招牌,不好吃可以砸店。
豬頭肉量很少,青菜量很足,不知道爲什麼。
拾起筷子,嚐了嚐豬頭肉,再嚐嚐青菜,寧陵終於知道爲什麼豬頭肉量很少,而青菜卻很足。
正如掌櫃的說法,豬頭肉是小飯館的招牌菜,色香味三素佔據香味,黑乎乎的完全不關色什麼事,然而除了豬頭肉這一招牌菜,其他菜的味道可能時小飯館依舊時小飯館的真正原因,因爲連寧陵這種吃慣邊塞軍糧的人都吃不下去。
寧陵轉頭看了一眼四周,果然來店裡的客人桌子上除了豬頭肉,別無一物,甚至有人對寧陵抱以異樣的眼光。
店鋪的掌櫃是一名不高,身材發胖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身兼數職,掌櫃是他、小二是他、廚子是他,一身油晃晃的黑色衣衫,再笑上兩聲,儼然一個猥瑣、粗鄙不堪的形象。
寧陵頭疼的搖搖頭,叫過掌櫃,說道:“掌櫃的,把青菜換下去,加三碟豬頭肉,再來五份帶走。”
掌櫃的咧着嘴嘿嘿一笑,問道:“客觀青菜不吃了?”
寧陵點頭。
“造孽喲!可不敢浪費喲!”掌櫃的哭喪一般將青菜拿走,緊接着倒進蹲在牆根的小乞丐的破碗裡。
小乞丐吃的很香,只有餓的人才不會理會口味。
三碟豬頭肉很快就裝在一個大盤子裡盛在桌上,掌櫃的愁眉苦臉的對寧陵說道:“客觀喲,這年頭缺衣少食的喲,可不敢浪費喲……”
寧陵埋頭吃飯,沒有理會喋喋不休的掌櫃。
正在寧陵邊吃飯邊考慮接下來在秦京落腳的時候,一羣人帶着痞子氣浩浩蕩蕩的進了來,二十幾人的樣子,不大的小飯館顯得很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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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這是我他孃的第八次問你,也是最後一次問你,交還是不交?”二十幾人中走出一瘦高的男子,帶着恐嚇的口吻質問矮胖的掌櫃。
“哎喲,你們怎麼又來了喲,造孽喲……”小飯館掌櫃站在櫃檯後方苦着臉指着瘦高男子,嘴裡像放炮仗一樣,寧陵相信從進這間小飯館到現在,聽到掌櫃說的話比自己一年說得話都多。
過了一會兒,瘦高男子聽得有些不耐煩,指着周圍的食客吼道:“吃什麼吃,還不趕緊滾蛋,等着爺爺請嗎?”
小飯館爲數不多的七八位食客原本就打算走,一聽痞子送客的話,撒腿就跑出了小飯館。
寧陵沒走,他還沒吃飽,也沒吃完,掌櫃的說了,可不敢浪費。
一羣羊裡出現一隻狼是很容易發現的,就如站在的寧陵,小飯館裡的食客只剩下他了,然而讓這些痞子意外的是他根本就不關心周圍發生的一切,依然在不緩不慢的吃着飯,偶爾還會捋一下胸口。
一陣短暫的寂靜,掌櫃的話癆病短暫的好了。
竹筷與劣質瓷碗碰擊的聲音很輕、很小。
但是在此刻的小飯館裡似乎被擴大了無數倍,變的很重、很響。
瘦高男子陰沉着臉向寧陵走過來,看見寧陵桌子上有柄劍,於是心裡有了計較,說道:“他孃的,你小子爲什麼不走?”
寧陵依舊在吃飯,聽到瘦高男子問話,出於禮貌的停下手中的動作,等了一會兒,咽完了嘴裡的米飯,才說道:“我還沒吃完!”
瘦高男子陰鶩的臉上不自覺的抽動一下,向前一步說道:“他孃的,這裡可沒有你吃飯的地方,爺爺允許你去別的飯館吃,趕緊滾,要不然待會兒爺爺發怒了你可走不了。”
“不行,掌櫃的剛纔說了,這年頭缺衣少食的,不能浪費喲,而且這家的豬頭肉真的不錯。”寧陵學着掌櫃的話,果斷的拒絕了瘦高男子的提議,而後繼續動竹筷夾盤子裡的豬頭肉。
寧陵拒絕了,所以瘦高男子身後的二十幾人不動聲色的走了過來,將寧陵這張桌子團團圍住,一個個顯露出猙獰的面孔,摩拳擦掌準備將他請出去。
“你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
寧陵搖頭道:“肉美,人真的很髒。”
“他孃的,都給我上。”說完,瘦高男子往後退了出去,二十幾號人蜂擁着朝着寧陵揮動着拳頭,有人手裡甚至攥着桌腿,大有一股將寧陵撕成碎片的氣勢。
沒有學習過劍經的時候,面對這一羣普通市井痞子,寧陵也絲毫不會退縮,更可況如今。
“罵人可以,動手可不行。”
寧陵很平靜,伸手從桌上的筷筒中取出一把竹筷,竹筷很整齊,可以看出掌櫃的挑選筷子時很細心。
竹筷在寧陵手裡分散,如缺了扇面的扇骨,然後呈半圓形的揮出去,筷子不多,除了寧陵自己用的那雙,正好七雙十四支。
噗嗤聲在竹筷揮出去的下一刻響起,竹筷入肉、而後入地,七個人的慘叫聲伴隨着轟然倒地的聲音同時響起,七個人每個人的兩隻腳都被釘在地上,一動不動,平山劍的劍勢。
剩餘的十幾人見狀,停頓一刻,跨過地上慘叫的同伴的身體,繼續與寧陵糾纏在一起。
桌子上的劍依然靜靜的躺在桌上,寧陵手握着被破布條纏繞得如同木棍的朴刀,手臂轉動,朴刀隨着手臂的方向呼嘯而去。
“砰”
一人慘叫,手臂斷裂,嚎啕聲不一會兒變成哀嚎聲,最後跪地而哭,寧陵對這樣的結果感到很滿意,他並不想殺人,只是想小小的教訓一下這些仗勢欺人的痞子而已。
朴刀揮動的速度並不快,跟着寧陵遊走在十幾人之間,慘叫聲、唔咽聲不絕於耳,十幾人倒地的速度很快,整個小飯館一片狼藉,二十來人躺在地上抱着胸、手、腿等各個部位叫嚷。
還剩一個,寧陵看着瘦高男子,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問道:“怎麼樣?是你自己走還是我送你?”
瘦高男子陰沉的臉蒼白着,咬緊的牙關久久才鬆開,齜着牙說道:“你不該動手的,你會後悔的,戲龍幫的人不會放過你的,我們走。”
地上哀嚎的人得了令,相互攙扶一跌一撞的走出了小飯館。
寧陵退回到桌旁,繼續吃飯。
“造孽喲,造孽喲……”掌櫃的手裡拿着一壺酒,一碟豬頭肉,朝寧陵而來,邊走邊看已然完全損毀的桌子凳子,苦着臉喃喃不休。
寧陵看看桌子上的豬頭肉,又看看坐在對面的矮胖掌櫃,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急忙說道:“不用謝,我這人就這樣,懲奸除惡,樂於助人,對不起我不喝酒。”
“造孽喲,什麼樂於助人喲,不過是別人打攪你吃飯纔出手,這年頭不要臉的比要臉的臉皮還厚喲”掌櫃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幫寧陵倒了一杯酒,油膩膩的手指指着寧陵,說道:“不喝酒就好好把豬頭肉吃完,吃完就快走,你闖禍了喲。”
寧陵聞了一下酒碗裡的酒,沒喝,放到一邊,問道:“這又從何說起?不過一幫痞子而已,算不得大禍。”
掌櫃的看着寧陵好不在乎的樣子說道:“你個外鄉仔喲,對這裡什麼都不清楚,就胡說八道喲,那那是簡單的痞子,人家是戲龍幫的人喲,不過來的都是些上不了檯面的人而已,可是你得罪了他們,他們一定會報復你的喲。”
寧陵釋然,原來還是有來頭的,“戲龍幫又是個什麼東西?難道你就不怕他們搶你店鋪?”
掌櫃的一聽,滿不在乎的說道:“你沒聽見他們都來了八次了喲?他們搶鋪子做什麼喲,這本來就是他們的產業,況且他們只是想要豬頭肉配方而已咯。
至於戲龍幫嘛,那是地下的一個幫派咯,勢力範圍很大喲,你趕緊吃了走吧,別連累我小飯館喲,以後要是沒死沒殘廢,過來吃飯不收你錢喲。”
寧陵蹙眉,對玉龍幫倒是不在乎,但是這掌櫃的說話的方式寧陵很不適應,搖搖頭說道:“這個世界似乎不太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