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悶悶地趕了一天路,竟然提前到達渺京。
只是到達時天色已晚,暮色四合,城門早已關閉而已。
因檀音一路陰沉着臉,幾個人看看城門,又看看他,始終不敢說話。最後還是我眼看着天邊的飛鳥都在徘徊了一陣子後消失在夜色中了,才忍不住說:“宿郊外便宿郊外,銘生你快找個地方吧!”
銘生得我吩咐,撥轉馬頭,見檀音他們沒動,又轉過頭來十分無奈地看着我。我冷冷哼了一聲,錢伶便走上前去勸檀音。
他們二人說話,聲音極小,在昏暗的暮色中我只看到錢伶拉了拉檀音的衣袖,不久後檀音控馬過來,說:“走吧。”聲音十分冷淡。
我見狀,心內更加不爽,只不好說,於是縱馬慢慢跟在他們後面。走了一陣,茫茫暮色中漸漸顯出一片村莊,銘生指着那片村莊說:“這是渺京附近唯一的村莊,我姐姐和姐夫住在這裡,我們今晚便宿在他們家。”
於是大家快馬疾行,不一會兒便進入了村莊。銘生讓我們在村口的大樹下等待,自己先去通報。不一會兒,他回來說:“好了,聽說有貴人要來借宿,我姐姐已經將平時空閒的一間屋子收拾了出來,我們走吧。”說完,將我們引到一間寬敞的大院。
這院子外面雖然堆着乾草,但是內裡十分乾淨。一行人分配房間,我看檀音神色,仍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於是搶先說:“我同禹從文一間。”
沒人有異議,於是提議被順利通過。我們回房去放行李時,銘生早帶着他姐姐在大院中央布了一桌酒菜,於是一行人又湊在一起用晚飯。這飯吃得異常沉悶,吃到快要結束的時候,我終於忍受不了,將碗一放,看着檀音說:“你這無名之氣到底要生到何時?”
檀音看了我一眼,學我當初在馬上那樣冷冷哼了一聲,卻不言語。
銘生見狀一笑道:“兩個都是孩子心性!”說着,將佈菜的筷子遞給我說:“小孩子間哪有隔夜仇呢?還是快些和好吧!”
我接過筷子,剛想說給他個面子也罷——就算不爲自己,也該爲跟着我們一起的其他人——便見錢伶微微一笑,說:“是了!何必爲這麼一丁點兒小事生這麼久的氣呢?你們痛痛快快和解了,大家開開心心相處不知多好呢!”
我把這話略微一想,便覺胸中十分氣悶,忍了一會兒,終是沒有忍住,對錢伶說:“哪裡是一點兒小事!分明是他……”
話音未落,便聽見奇說:“小主人真是小孩子心性,既然有心和解,何必非要同他人爭個輸贏呢?”
我一愣,好半天才明白他言外之意,於是忍不住看了錢伶一眼,見錢伶神情坦蕩,似乎剛纔言論,真是有感而發,於是終於放棄了爭論,老老實實替檀音夾了一筷子菜,說:“喏,不管如何,只當是我賠罪。”
檀音見我這般,神情終於緩和,他含笑看了錢伶一眼,數落我說:“我知道你雖替我佈菜,心中卻定然仍有不平。你未必知道我爲何生氣,我如今一時也難同你說清,我只望你日後行事,能穩重些便好!若你能同你二哥錢伶一般莊重,我不知能放多少顆心呢!”
我下山十幾天,這還是第一次被他訓斥。要是在山上,在家中,我早就拉着大哥的衣袖告狀,或者同雲飛哥叫委屈了!但是如今,我雖然仍覺得委屈,卻不願表現出來,只低着頭抿着脣乖乖聽訓。
檀音說了幾句,見我這般,似乎知道我並沒有將話聽進去,也不十分心服,於是嘆了一嘆,說:“罷了!我一向知道你的脾氣!你趕了一天路,想必也十分勞累,若吃飽了,便去休息吧,不必守在這裡!”
我巴不得他這句話,當下便告退回房了。
我回房後,躺在牀上,不斷推敲錢伶這個人,從第一次見面到昨天晚上,從昨天晚上再到剛纔,剛剛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關鍵,便聽見奇在外叫門。
我將奇讓進來,剛剛想同他談論錢伶這個人,便被奇在頭上敲了一記——這一記敲得毫不留情,我痛得眼淚飛濺還不敢叫,只敢用手輕輕護着頭小聲說:“我錯了!”頓了頓,見奇臉上的神情還不是太可怕,於是又有些委屈,說:“就算錢伶不是好人,就算我開始竟沒看出來,方纔吃飯的時候,我好歹還是忍住了氣呀——何必罰這麼重!好痛!”
奇見我還敢頂嘴,於是又來擰我的耳朵,且一邊擰一邊說:“你還好意思說呢!你真是家中的得意弟子呀!這麼一點子小伎倆都沒有看出來,我真替你臉紅!”他擰了一陣,見我還眼巴巴地看着他,不但不十分服氣,似乎還想要分辨,於是終於一嘆,說:“你——唉!你這性子阿……這原是我的猜測,本來沒有證實前,我不願說出來,但是看你這般,我還是將那錢伶的身份,同你說了吧!”——
於是我終於有幸能夠聽到他對於錢伶身份的猜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