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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叫臨弦收拾東西立刻跟我走的時候,臨弦正在燒菜——他倒守信:當初說不治學,果然幾個月來什麼也沒碰。只是他個性單純不善行商,被我勒令老實待在家裡的時候,大概因爲太過無聊,慢慢地竟然對廚藝有了興趣,每日當作治學一般專心研究。我今日告知他馬上要走的時候,他還因爲我打擾了他而不高興呢——
“這般慌張做什麼?!”他守在竈臺邊,於百忙之中斜睨了我一眼,冷冷道:“我瞧那季家,除了季佑就沒有一個好人,你迫不及待替人賣命,可將他身邊的人都看清楚了?!”
他自從出了深山,便一直是這般對我——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往日的信任是決計沒有了,可是不知爲什麼,也不是沒有一點兒感情。
我心有愧疚,直把他的不冷不熱看作貼心提醒,搖着頭叫他不要多心。他聞言立刻冷笑一聲,道:“我倒也想不多心,可惜這年頭亂得很,憑你多利的眼,不多心就是不行!”我聞言,只覺得心裡一堵,頓時再無半點話可說。
悄悄嘆一口氣,轉頭回房——既然他不願收拾東西,我替他收拾還不行麼?
忙碌了一陣,將顯眼的東西都聚到了一處,我不知道怎麼,突然靈光一閃,將牀鋪掀了起來——結果掀起來一看,好傢伙,牀角落裡竟然被人藏了十幾顆小石子!
我大惑不解,抓了一把石子來仔細一看:哈,個個光滑滾圓,明顯有打磨過的痕跡!再略略一想,忽然忍不住微笑起來——
前幾天我爲研究黨爭,總是撿小石頭在地上比劃。可是這麼比劃畢竟不太方便,我爲比劃過後不能保留痕跡且無處洗手,偶爾喃喃自語說些“不方便、不方便”一類的抱怨。想必這些是被臨弦聽了去,所以他才替我打磨了這些……我想到這裡,又翻箱倒櫃地尋找棋盤。找了牀下、木箱,剛想去翻書架,突然門被打開,臨弦漲紅臉立在門口,擡手將一塊石板扔了過來!
“給你!”
他恨恨地說,神情狼狽:“我最不慣看你在衣上擦手!”
我接過東西一看,哈,見這不大的一塊石板竟然被磨得十分輕薄且光滑無比,頓時眉開眼笑!我說:“臨弦,你原諒我了?”
他目光轉冷,咬牙道:“說什麼胡話!我不過是閒着無聊罷了!”
我不信,也不反駁,就那麼笑着摩挲那塊石板。
“傻笑個什麼!還沒有畫界線呢!”他望着我冷冷說。
我聞言微愣,不自覺就道:“咦?你還知道界線?”
他大怒,瞪道:“你以爲世界上就你會下棋?!”
一個“棋”字說出來,我頓時大愣。我心想:會畫界線不奇怪,許是他過目不忘,可是他怎麼知道這東西的名字呢?這東西不是冼家纔有的麼?!
我問他:“你怎麼知道這東西叫‘棋’?”
結果輪到他愣住了。
他說:“世人不是都知道?”
我稍稍一想,立刻明白了:“莫非你師父知道?”
他滿臉不屑:“這東西我和我師父當年早就玩厭了!”
我聽了一怔,心想:這倒是個意外的發現!莫非錢緒也是冼家的人?!不對不對,若是冼家的人,無論如何,冼家應該有記錄纔是,我決計不會查不到!大哥也不會諱莫如深。但想了想:既然他知道這東西,又絕對同冼家關係特殊——於是頓時鬱悶起來:爲何我現在才發現這一點呢?若早發現,直接問了大哥,豈不是早就獲得了這些額外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