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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奔檀音的住處,剛進門就有人告訴我:檀音他們遷走了。

這也是我早已預料到的事情,所以我並不驚慌,只追問他們檀音遷到了哪裡。不料那人吞吞吐吐地不肯告訴我,說非要請示了大人的意思他纔敢說。我又追問這位“大人”的身份,結果那人瞪大眼睛十分詫異地說:“大人就是錢大人呀!”——

錢伶?想不到他在檀音身邊已經有了這樣的地位……

我見那人口中說要請示錢伶,身體卻動也不動,不禁皺眉。那人也機靈,許是看出我心有不滿,馬上解釋說:“錢大人不許我們去找他,說是怕暴露行蹤。他說若有事,他會派人來通知我們。”

這下可好,我差不多算完全同檀音失散了。他們要是躲個十幾年,我難道在此地一邊娶妻生子一邊傻傻地等?!我突然有了危機感:眼下檀音身邊只有錢伶一人,錢伶若真是碧雲宮的人,恐怕不會放任我們冼家勢力坐大。

不過幸好奇現在肯定跟着他們。

這樣想來,我怕是本家最不負責任的弟子:我爲迷戀新法,敢不顧身份跟檀音下山;爲證明新法,又敢丟下責任離開檀音,以致現在兩人失散——大哥以後拿到消息,該對我失望了吧?

一想到那個人或許會對我失望,我就十分難受。我暗自思忖:或許以後應該多想想冼家,不該一門心思撲在新法上。新法雖是我的興趣所在,但是我既然身爲冼家弟子,就不該只顧自己而罔顧整個家族的利益……於是又暗自下了決定:匯合後我一定好好在檀音面前多下功夫!

爲了儘快聯繫到檀音,我一面住在這裡等待帶着玉環天天外出,想要聯繫到冼家在此地的勢力。出門無疑非常危險,因爲近來街面上天天有四處巡邏的士兵,他們看到路人就上來盤問、要求查看證明身份的文書。我的文書早在我們剛到岐國的時候就準備好了,只是這些士兵會問關於文書上的出生地的風土人情一類的問題。好在我在冼人時就博覽羣書,這類問題雖然有些棘手,但是大多難不倒我。

晃了三天,訪客就來了。這人是冼家在渺京的分支,因爲他始終同奇保持着聯繫,所以他帶來的消息也十分可喜——

“奇大哥說他們平安無事,只是非常擔心你的安危而已,”那人說着,從懷中掏出兩封書信:“這是奇大哥要我交給你的。”

我展開第一封,是奇的:未免送信過程中出什麼意外,他沒有說明自己現在的住處。不過他用冼家的暗語將我離開後的所有事情都同我說了一遍。

原來我離開後,赫程思他們馬上想方設法將檀音送入王宮。只是赫程思一直是新法的擁護者,這幾年雖然沒什麼動作,但是仍被人盯得很緊——尤其在商賈和舊日權貴爭鬥的風口上,因他具有新法擁護者和官員的雙重身份,兩方人馬都怕他偏幫對方,所以全部派人牢牢監視他的行動,使他根本無法將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帶入王宮。而且因爲他和錢伶的接觸,檀音的身份也浮出水面。兩方在不明瞭檀音身份的情況下,都想要先下手爲強致他於死地,所以檀音竟然因爲這個緣故意外地變得危險起來。眼下的搜查就是證明。

可是我有一點十分不解:既然官府已經下令搜查,有心人就應該明白檀音至少並不站在他們那一邊,怎麼奇他們不趁此機會尋求商賈一派的幫助,藉助他們的勢力保護檀音,反而找個地方把自己藏了起來?

帶着疑惑展開第二封信,一看到那字跡,我就激動起來:竟然是大哥的來信!我們在檀國境內時,因爲傳信需要四天,所以大哥看到的都是我下山到收信四天前的消息,但是在這封信中,大哥竟然提到了我爲聯繫住在渺京的分家在戒嚴期間四處亂逛的事情,這可叫我吃了一驚!我立刻想到:看到冼家在岐國的勢力要比在檀國的勢力大得多——想想也是自然,繁榮富有的岐國自然比窮困混亂的檀國有價值的多。

大哥沒有責怪我擅自離開檀音,反而鼓勵我趁機多多瞭解民生民情,這使我微微苦笑起來:我在冼家時,向來負責整理各種消息。這其中也看過不少大哥寫給其他已經下山了的兄弟的書信,所有的書信中沒有一封是不提到時局的。像這樣不談我在檀音身邊的得失,反而鼓勵我趁機治學的書信,絕對是絕無僅有!

我有些沮喪:看來大哥也對我沒有信心。更有甚者,大哥說不定時時等着我自動放棄,對他說我想要回去。

我想到這裡,不禁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將大哥的來信折起來,同以前的那一封一起放在身上。另一封,我找來火盆,非常仔細地看着它燒完。

來人說:“有沒有需要傳回去的消息?”

我沉吟了片刻,心想自己現在也不能貿然去找檀音,只好將那邊的一切託付給奇了,於是搖搖頭。那人走前,怕我因沒有耳目心中焦急,還特意留下一個身份適當的小僕每天替我打聽消息。

又住了兩天,小僕打聽了消息回來說本城大戶田殷不知爲何在城內四處奔走。

不多時,又聽他說田殷縱僕毆打巡街的城吏,被人將家宅圍了個嚴嚴實實。

再過一天,又聽說糧價、鹽價瘋狂上漲,百姓因戒嚴無法出城耕作,十分擔憂來年收成,所以怨聲四起躁動不安。

最後聽到的消息,是田殷入獄。

因爲田澧是田殷的侄兒,所以我十分關注田殷的消息。現下聽見他入獄,我心中閃過一絲不安:那麼田澧呢?是否已經出獄,現在在替他叔父四處奔走?那麼,臨弦呢?

我判斷田澧若無法兼顧臨弦,必定要派人將他送來,所以早早叫人打掃了一間空房。不料幾天後,來的不是臨弦,而竟然是春風得意的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