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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沒事吧?”

正神魂出竅間,感覺禹從文湊過來輕輕拍我的臉。

我回過神來,跳下牀揪住他的衣領就是一陣猛搖——

“你怎麼想的怎麼想的怎麼想的呀?!”

“這有什麼!”禹從文被我搖得一陣咳嗽,一邊掙扎一邊說:“我——咳、咳——我又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還是把你當作我的——咳——弟——咳咳咳——”

沒等他“弟”字說完,我鬆開他的衣領一掌拍在他額頭用力大喊:“你這個笨蛋!誰要當你弟弟!真被你氣死了!”

他被我一掌拍倒在牀上後,十分委屈地抱着頭大叫:“你又恩將仇報!我好心做你的孃家人,你還這麼粗暴——你日後吃了苦頭就知道後悔啦!”

“後悔你個頭!”我沒好氣地起身去倒茶——說了半天話,早就口渴啦!

他的聲音還從身後傳來——

“臭小子,你下手真重呀!你不會是因爲眼見着和他的關係被我說破,所以不好意思了吧?”

我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他那邊還越說越有勁兒了——

“哈哈,我怎麼沒有想到啊?你肯定是不好意思了!笨小孩,在我面前何必這樣呀——我是誰?我把你從亂軍中救出來的啊!你以後就把我當你哥吧!”

我倒了茶水,對着茶壺打量半天,思量着要不要把這茶壺砸到他身上去;若要砸,又該砸哪兒……他這個沒神經的,還越說越開心了——居然爬下牀又湊到桌邊來對我說:“喂!怎麼沒聲兒?真的被我說中了啊?”

我舉起茶壺來拿陰森森的眼神看他。他總算識趣了,從凳子上跳起來乖乖站好說:“喂!別砸壞人家的東西!”

我哼了一聲算作回答,開始逼供:“你怎麼胡思亂想想出這麼個結論的呀?說!”

他摸摸鼻子,小聲說:“不是我胡思亂想,是那天從戰場上下來他抱着你哭時自己說的……”

我心中一凜,態度頓時兇了不止一倍:“胡說八道!他纔不會說這種話呢!定你是自己誤會了!他原話是怎麼說的?”

禹從文想了想,道:“不太記得了……好像是說你是極重要的人一類的話吧……”

我“哼哼”兩聲,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禹從文見了很不服氣,又補充道:“不過似乎說的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這還不是那個意思?況且那天宿在山中,我不過同你玩了一會兒,他便那麼生氣,可見他心裡肯定——”

“你別亂說啦!”我陰沉着臉打斷他:“我和他的關係就同你和他的關係一樣,你再想些有的沒的,別怪我真和你翻臉!”

他一愣,然後忽然沉默下來。

半晌,他說:“你們真沒有那種關係?”

我舉起手道:“我願意對天發誓。”

他還不太相信:“真的沒有?”

我不耐煩了,恨恨踢了他一腳:“你什麼意思!硬拿這盆污水往我身上潑!”

他又忽然大笑起來,一把抱住我說:“哈哈哈,若沒有這樣的事情,那真是太好不過啦!我原就不喜歡他這樣,也不放心你跟着他!你們既然沒有這種關係,我的心總算可以放下啦!”

我被他抱得一身雞皮疙瘩,一邊掙扎一邊痛罵:“放手放手!誰叫你疑神疑鬼?!”見他只是大笑,似乎真的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又十分感動,看他這麼直白地表示關心,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對着他了,於是只好勉強板着臉說:“夠了沒有?現在你願意睡在這裡了吧?還不去找水來洗漱!”

他看來真是十分高興,聽了我的話,連聲說好之後便風風火火地走了。我看着他出去了,原是笑着的,不知怎的,想到他的話,忽然又有些笑不出來了。

我想起了關於三叔的一些往事。

三叔過世幾年後,關於他的消息,不再被列爲機密。我從封存的地方將這些記錄調出來的時候,曾經模模糊糊地拼湊出了他下山後的一些遭遇——

一言蔽之,便是:美人多禍。

何況他又是那麼個性子。

三叔周旋多時,還是免不了那種噩運。最後事情被人覺察,成爲打擊他的有力武器。在當時那種特定的複雜環境下,他所選擇的人無力保存他,於是在同冼家達成協議後就爽快地放棄了他。

那人放棄他的時候,是知道他必死無疑的。

大哥懷着一點微薄的希望去救人的時候,也只敢說“盡人事,聽天命”。

這樣的事情,冼家歷代還有很多。

雲飛哥和我一起翻看這些舊事的時候,也曾經嘲弄地說:什麼狗屁愛情!不過是慾望!征服了美人、征服了天下還不夠,還要轉頭來征服當初幫自己征服天下的人!非要證明這人也不過如此了,才能心滿意足,覺得自己果然英明偉大,不必這人的幫助也能夠謀取天下!

然而,對於冼家的人來說,一旦對方提出這類要求,那就是背叛的開始。

背叛協定。

背叛情義。

我和檀音一定不會走到這一步。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