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金平府的立場上,此事若以現代稅賦觀點來看的話,因酥合香油有明確的使用方向,所以應該稱之爲某項行政事業性收費,類似於水利費。不過,該項行政事業性收費雖然在支出方面歷經千年也未出紕漏,但是在費用籌集方面卻出現了明顯的分攤不公。都知道此供奉保的是整個金平府的風水,也就是說此費用支出的受益面是全金平府,但是實際上負有費用徵繳義務的卻只是旻天縣的二百四十家燈油大戶。這難道不奇怪嗎?看來,經過幾千年的變化此費用在徵繳方面還是走了形的。這可能與所謂的地方派系政治有所關聯了。旻天縣在金平府缺乏相應的派系勢力,以至於受到了極不公正的待遇。不過三個荒山野妖精罷了,他們憑什麼來兌現那風調雨順的許諾?他們有這個本領嗎?
最後來分析第三層意思。這一層意思是最經不起分析的,因爲四值功曹在這裡撒了謊。【三個妖精,異口同聲道:“你是那方來的和尚?怎麼見佛像不躲,卻衝撞我的雲路?”唐僧磕頭道:“……”那妖精道:“你那東土到此,路程甚遠;一行共有幾衆,都叫甚名字,快實實供來,我饒你性命。”】此處可見,妖精對唐僧肉對取經隊伍根本就是一無所知。妖精抓唐僧那不過只是盜油時的順帶之舉罷了。如果不是因爲唐僧無緣無故地跑到金燈橋去參拜破壞了那千古不變的交易流程,那麼妖精是不會抓走唐僧的。後來,妖精要吃唐僧那也只不過是一樁尋常的妖精吃人事件而已,與長生不老並無關聯。可是,四值功曹爲什麼要對悟空撒謊呢?因爲,他們要借悟空之手除掉那三隻犀牛精。
通過以上幾個疑點的分析,青龍山之事的原委應該是這樣的:
千年以前,如來爲了自己的“東擴大計”儘早上馬,於是暗暗派了三位佛陀前往金平府籌措項目資金。一場談判下來,三位佛陀與金平府官方達成了幕後協議。金平府以每年價值五萬兩的酥合香油爲代價購得佛陀提供的調風順雨的有償服務。從這份協議的內容可以看出來,三位真佛籌措的這筆資金並不是一次性到位的。資金來源可靠穩定,籌措週期長,用途固定,這種資金籌集方式即爲專項基金模式。如來之所以會採取這種穩健有效的籌資模式,完全是因爲“東擴大計”並不急於一時,也並非是一蹴而就的。此協議並無有效期限制,款到當年即兌現服務。雙方合作一千餘年,毫無差池,足見合作愉快當以誠信爲本。
不要以爲真的是那三個妖精來金平府談判的。他們可有那個水平?再說了,那三個妖精並沒有保證金平府一千年風調雨順而不出差池的本領。他們在金平府的勾當,如果不是得到如來的默許,豈能操作千年而不出紕漏?
既然是三位真佛下降金平府談判的,那麼爲什麼最後來收油的卻是三隻犀牛精呢?一開始的時候,可能真的是那三位真佛前來收費的。但是,等到流程成熟之後,那三位真佛就放手了。這就跟麥田裡面插稻草人是一樣的道理。到後來,流程成熟了,一切也不過只是個過場罷了。不用說,這個走過場的美差就落到了三隻犀牛精的手裡。可爲什麼是這三隻犀牛精呢?也許是因爲這三隻犀牛精是那三位真佛之中某位真佛家裡坐騎的情人的表哥的小舅子的隔壁鄰居吧。
既然這三隻犀牛精也是如來的人,那爲什麼四值功曹要借悟空之手除掉他們呢?因爲他們、貪污、挪用公款。從八戒和沙僧最後從玄英洞中搜出來的財物來看,這三隻犀牛精借籌資之機大肆貪污如來的專項基金。酥合香油雖然值錢,但是保管、儲存、運輸及使用均不方便。因此,三隻犀牛精絕不可能把這許多的油直接上繳到專項基金賬戶,他們上繳的一定是兌換之後的真金白銀。但是,這油銀兌換的比價卻是根據市場行情有所波動的,再加上香油在運輸保管過程的損耗,妖精們每年上繳專項基金的款項也是浮動的。這就使得犀牛精們有機可乘了。其實,不難想象像酥合香油這樣的特殊商品,在旻天縣的黑市上一定有人在暗中操作市價。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犀牛精們的油銀兌換工作就難以展開。他們絕不可能通過零售渠道來實現資金套現。而且,每年金平府的酥合香油的大宗採購是雷打不動的。像這樣足以影響行情的政府採購項目是非常有利可圖的,一定會吸引市場遊資進行暗中炒作。慈雲寺的僧人所說的1∶2的油銀兌價應該是官方掛牌價,或者說是市場指導價,並非是實際的市場價格。
所以,想要牟取暴利,三隻犀牛精一定會尋找黑市上的暗中炒家,和他們展開合作。當然,任何行業的發展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一開始,市場上的炒家並不多,犀牛精的牟利也並不可觀,也就是報報“花賬”而已。但是,慢慢地就會有商人察覺到每年正月十五之後就有人在市場上大規模拋售酥合香油這一現象了。於是,他們就開始有意識地低價收購這些酥合香油了。經過幾次交易,犀牛精與商家們開始熟識了。但是,投資是有風險的。那些低價收購的商家們肯定也虧損過。當虧損之後的第二年,他們的收購交易就難以成交了。於是,商家們和犀牛精就開始上下游聯合了。他們之所以會有風險,關鍵原因就在於他們自己手上的酥合香油儲量雖然不算小,但是還沒有大到足以影響市價行情的地步。所以,只要犀牛精三五年不出手,再加上合作商家的故意囤積,這個儲量就可觀了。但是,這個時候需要商家出錢讓犀牛精應付如來那邊的專項收入。儲量大了之後,犀牛精和炒家們就可以控制價格了。通過價格,他們就可以打敗其他的競爭者,並進而封鎖渠道,壟斷行業了。歷經千年的苦心經營,犀牛精聚集了大量的財富。
但是,這筆專項基金是何等重要啊!事關如來的“東擴大計”,佛教的生死存亡,佛祖一直非常關注這專項資金的籌集情況。看着那賬本,如來早就發現了問題。一開始,佛祖並不知道這件事三位佛陀已經假手他人了。但是,這件事是他安排三位佛陀去辦的。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如來不能確定。於是,他派觀音菩薩進行了暗中調查。負責調查具體事宜的就是那四值功曹。否則,他們怎麼會對犀牛精在青龍山的歷史一清二楚?情況雖然摸清楚了,但是問題卻不好處理。這三隻犀牛精能夠安全運作這麼多年,肯定已經打通了上下關係,他們的背後一定存有一條堅固的利益鏈。如果就此法辦三隻犀牛精,那麼一定會遭到既得利益集團的強烈反對。本來“東擴大計”也是如來暗中進行的,所以此事的處理不能過於操切,一定要謀定而後動,弄不好專項基金被撤,“東擴大計”化爲泡影。因此,此事如來吃了啞巴虧。
專項基金的收入將來是要用於東土傳教的。每年四萬多兩的收入,一千多年下來,專項基金籌集得也差不多了。於是,如來決定暗中斷掉這條利益鏈。他們無辜招惹了取經隊伍,那麼就讓悟空把他們當做一般的野妖精給滅了吧!即使他們不招惹唐僧,悟空在元宵節上也會認出這些野妖精的。到時候,降妖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慈雲寺的僧人苦留唐僧在金平府過元宵不是沒有原因的。原文中說,【唐僧無奈,遂俱住下】。其實,當時唐僧並不願意在金平府過元宵。
就在悟空到達青龍山之前,四值功曹以向悟空報信爲由離開了唐僧。他們揹着揭諦伽藍找到了三隻犀牛精,奉佛旨取走了剛剛收回來的千餘斤酥合香油。不過,四值功曹取走的可能還不止這千餘斤香油而已。因爲,玄英洞中可能還存有大量尚未出手的庫存香油,之所以會遺留下那一石金銀珠寶,大概是因爲四值功曹對玄英洞的財務狀況並不熟悉,他們不知道這洞中還有大批珍寶。在青龍山周圍,他們遇到悟空,當即向悟空講明瞭利害關係。從他們身邊帶着羊的事實來判斷,這個時候酥合香油很有可能還在他們身上,不要忘了觀音菩薩的淨瓶可以裝很多東西。
悟空在得知了盜油妖精的具體情況之後,便往青龍山玄英洞向妖精要人。不過,悟空當時還不瞭解妖精的實力,所以他不敢擅入妖洞。悟空的一番狠話,驚動了妖洞門口傳達室的小妖。小妖向悟空了解了一些情況,就將此事通稟了三位山大王。三隻犀牛精此時纔想起來自己太過草率了。連自己要吃的人是誰都還沒搞清楚呢!現在悟空來要人了,犀牛精少不得要先了解一下情況,以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經審查,三隻犀牛精弄清楚了唐僧及取經的來歷,也知道了那個神通廣大的孫悟空就在取經隊伍之中。可是,犀牛精的反應卻很是令人意外。【三個妖王聽說,個個心驚道:“早是不曾吃他。小的們,且把唐僧將鐵鏈鎖在後面,待拿他三個徒弟來湊吃。”】聽了妖精的第一句話,還以爲妖精打算就此放棄唐僧了呢!再聽第二句,原來他們是要把唐僧師徒一網打盡啊!這個妖精說話還真是大轉彎。看來,妖精根本就沒把孫悟空放在眼裡呀!
悟空跟妖精一見面,沒說上兩句話就動手了。玄英洞前“三英戰呂布”,悟空初戰失利。回到慈雲寺,悟空跟兩位師弟講了青龍山的情況,本想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索戰救人的,但是沒想到八戒和沙僧卻救人心切,他倆一併堅持要當晚即去玄英洞解救唐僧。爲什麼八戒和沙僧如此救人心切呢?他們倆不是一個懶惰,一個隨大流的嗎?這回比悟空還積極,一定有問題。因爲在他們倆眼裡這個唐僧還是自己人呢!不及時趕去救人,他們倆擔心會夜長噩夢多!齋畢之後,三個人立即動身趕往玄英洞。不過,此次出戰以八戒和沙僧被擒而告終,仍然是一場大敗仗。無奈之下,悟空向天庭求救,他懷疑這三個犀牛精很可能與天庭有着某種關聯。因此,悟空在向天庭求救時說自己看不出妖精的出處,其實他是故意裝糊塗。這就像平日裡我們早就看出了領導的心思,但是我們不能說出來,而是一定要等着領導自己說出來一樣。不過,這次悟空打錯算盤了。這三隻犀牛與天庭並無瓜葛。太白金星早就知道青龍山有三隻犀牛精成精了,他老人家平日裡還是比較關注三界的人才動向的。當初,提議悟空上天庭做“齊天大聖”的不就是這太白金星嗎?
最後,四木禽星隨悟空下界捉拿那三個犀牛精。那三個妖精一見四木禽星,知道是自己的剋星,立即就丟盔棄甲,四處逃竄了。悟空和四星追擊這三個妖王,一直追到西洋大海。令人意外的是,原來那西海龍王也認識這三個妖王。看來,誠如太白金星所說,這三隻犀牛精的確極愛洗浴。他們一定經常來西洋大海洗浴,所以西海龍王認識他們。在摩昂太子的助戰下,三個妖精立刻被擒。戰後,在八戒的提議下,妖精被帶至金平府刺史府堂處決。悟空將鋸下的六隻犀牛角中的四隻給了四木禽星,說是讓他們帶回去給玉帝的。其實,悟空這就是一句場面上的話罷了。既然是帶給玉帝的,那麼爲什麼是四隻呢?如來也不過只是一隻嘛!其實,這四隻犀牛角悟空是送給四木禽星的,一人一隻。對此,【四星心中大喜】。看來,四星也深諳此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