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漢說話時氣焰沖天,郡守王薄眉頭一皺,不置可否,反問道:“剛纔誰瞎嚷嚷,本令親口允諾他,不許在門口經營的話?”這句話像問馬周,也像問圍觀者,卻偏偏不理會那坐榻掌櫃的茬兒。
太守的話對那大漢明顯不利,馬周心中暗喜,一撇嘴,歪頭看向坐榻掌櫃。圍觀者也指手劃腳,小聲嘀咕是身材高大的坐榻掌櫃說的。
坐榻掌櫃萬分尷尬,臉上淌起豆大的汗珠子,囂張的氣焰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站在那裡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一時不知道該閃避,還是硬挺在原地。
“就是你說的?是也不是?”太守板起臉來,還是非常唬人的。
“啊……這個……草民知錯了,再也不敢造次了。”坐榻掌櫃臉上汗如雨注,擦都來不及擦。
“哼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還不滾蛋!”太守突然動了怒,破口大罵。
“好好好,草民立刻滾蛋!”坐榻掌櫃尷尬得正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一聽太守讓他滾蛋,如遇大赦,連聲應承,夾起尾巴準備閃人。
“站住!”太守又冷喝道。
那人身體一震,只得止住腳步,慢慢轉過身來,臉上表情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太守指着馬周,面對百姓朗聲宣佈:“從現在起,博州郡任何地方,都允許這位小哥去經營,任何人都不許阻攔欺負他。不然就是與本太守作對,我砸了他的招牌!你信還是不信?”說到最後一句,太守突然把臉轉向那坐榻掌櫃,冷冰冰喝問。
“啊!”太守公開支持馬周,坐榻掌櫃一臉的納悶:我沒聽錯吧?太守這樣的高官,也幫這窮小子?這少年什麼身份?郡守似乎在討好他?今天倒黴了,得罪一個不該得罪的人。
“好好好,是是是,他賣他的椅子,我賣我的坐榻,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呵呵,草民謹記,謹記就是。”那掌櫃雞啄食般忙不迭點頭哈腰。得罪了馬周,被太守當衆訓斥,丟盡臉面,絕對影響日後的生意。有道是“丟人不丟財,丟財划不來”這會兒他是既丟人,又丟財,兩頭都不落好,腸子都悔青了。
馬周也挺意外,弄不清太守幫着自己壓制坐榻掌櫃的原因。畢竟在太守府行醫,屬於欺騙,比坐榻掌櫃囂張不講理,還要可惡三分。
“椅子也好,坐榻也罷,都乃居家用品。特別是椅子,適合老年人歇歇腿腳,這麼好的東西幹嗎不讓賣?有本事你也做椅子賣椅子啊?”從百姓議論紛紛中,太守聽到馬周在經營椅子,一轉口也替他吆喝叫賣。
說完,王薄太守走到馬周身邊,拎一把椅子正襟危坐。當官多年,又出身行伍之中,太守自然而然散發超人的官氣和霸氣,坐在椅子上,比跪在坐榻上更能顯示強大的氣場,襯托得官氣十足,威風十足,派頭十足,霸氣十足。
普普通通的一把椅子,因爲太守坐上去而變得高端大氣上檔次,展示出不平凡的一面。
看到這個場景,圍觀的百姓眼神直了:椅子還有這種功能啊!越發決定要買把椅子搬回家。
坐了一會兒,太守轉過臉來,真誠問馬周:“這椅子多少錢一把?給本守信送十把到府中,專以接待貴客用。”
“這個——這種椅子只合適居家常用,並不適合太守接待貴客。太守若是需要,在下回去後,給你專門訂製一批更高檔的,你看如何?”馬周臉上陪着笑,客氣拒絕太守買椅子的請求。主要擔心太守把椅子搬回府中,若被他的親家郭化元看到,知道他和太守間還有聯繫,將產生不利的影響。
太守頗爲意外,不過仍然笑問:“那何時做好?何時送來府中?還是本令派幾名府兵到你家認認路?”
更不能讓他這樣做了。訂製椅子還可拖延一段時間。派府兵去馬莊村,那多大的動靜?茌平縣令郭化元,豈不得到消息?馬周只得連連擺手,語氣誠懇地稱道:“在下一個月來郡城兩次,下次一定到太守府親自拜訪,這個還請守令放心。”
太守自然不相信馬周的話,眼珠一掄,計上心來:“你做的椅子屬於新行業,造福千家萬戶,本守令自然鼎力支持。你不是相中了坊門口這片空地嘛?本令派人修處坊鋪,它就屬於你了。半個月後派人到這裡再收椅子。”說完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圍觀的百姓不停稱讚,有了坊鋪就方便了,啥時間來啥時間有,不用像今天這樣爭搶。這個混球太守總算做了一次爲民造福的事,今天才算得上是一名合格太守!
太守的話正中馬周下懷,他確實想得到這片空地。市坊門口出入的客流量遠超坊內,人多就意味着商機無限,是塊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可太守爲何幫助自已?上次來博州,在太守府自稱是讀書人,懂得一些醫術。現在搖身一變,卻成爲賣椅子小商販。身份如此多變,他爲何不起疑心?
哦?!難道是——想到這裡,馬周猜到事情的因由,但不敢十分肯定,便對王薄抱拳施禮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能否請太守借一步說話?”
太守坐在椅子上沒動,而是給府兵使個眼色。府兵登時會意,把圍觀的百姓吆喝着遣散。還分出一部分兵力,扼守主要的通道,不使坊內出入的百姓接近。片刻之間,坊門口只留下郡守的人和馬周、李白璧三人。
太守一臉得意地說:“現在這裡已經沒有閒雜人等了,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其實,在下就是前段時間,給令郎治病的小郎中,太守還記得小可麼?”馬周認爲,太守大力幫助自已,甚至不惜動用府兵趕走百姓,太守並無惡意。還不如主動承認曾在太守府治過病,興許是歪打正着,他兒子的病情有所好轉,他纔不計前嫌幫助自已,主動承認興許能收到意外的效果。
“當然認得!來這裡本令第一眼就認出是你。一個月前,你在寒舍爲犬子治病,使犬子的病情有所好轉。正因小郎中的醫術高超,一個月內辦成了名望郎中二十年也沒醫好的病,本令才鐵心爲你辦下這件事。你以爲隨便拉一個過路的,本守令就屁顛屁顛開闢一片空地爲之建作坊?剛纔人多眼雜嘴也碎,當着衆人的面,主動承認你曾爲犬子醫治傻病,這不是自暴家醜,自暴以權謀私?本令爲官多年,豈能不知道這個理兒?”
太守說完以後,從椅子上起身,握住馬周的手千恩萬謝:“但不知其他的藥材何時集齊?還望小郎中舉高超之醫術,祛除犬子二十年的痼疾,本令期待着儘快痊癒。之後必有重報!”
馬周呆了呆,我了個擦!自己根本不懂醫術啊!太守兒子的病情爲何有所好轉?難道那蒼白臉色的少年郎暗中出手,在幫了自己?可他又爲什麼這樣做?想到這裡,馬周才意識到,蒼白臉色的少年已經近一個月沒有出現面前。他現在到哪裡去了?做好事也不與自己通個氣兒?幹嘛如此神秘?真是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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