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意思是?”這小丫鬟聽不懂孟氏話裡頭的意思,便是低聲問了一句,心裡卻好是一通琢磨,方垂首半是猜測半是推理着:“請大姑娘過來說說話兒?”
孟氏擡頭看了她一眼,便淡淡道:“你且去廚下瞧一瞧,讓青蓮那丫頭過來,她身子越發得笨重,如何還跑到那裡去?趕緊回來陪我說一陣子閒話,方是正理。”
那小丫頭聽得孟氏這麼說,忙就是低頭應了,自退下去去喚了青蓮回來。孟氏坐在那裡想了一陣子,揉了揉眉頭,暗暗在心裡頭嘆道:真真是好丫頭難得,一個個榆木般難雕琢,若再有個青蓮一般通透的,我這裡也是鬆快許多。只不過,這個小丫頭雖說愚笨了些,卻還老實可靠,倒也罷了。再調教些日子,許是能好起來,也是不一定的。
這個心思在腦中一閃而過,孟氏便是重頭閉上雙眼慢慢靠在一側的軟榻上養神,好是過了半晌,外頭傳來一陣加重的腳步聲,她方睜開雙眼。也就在這時候,外頭便有丫鬟傳話道青蓮來了。她擡頭看去,只見青蓮身着秋香色的襖兒,白綾綿裙,正是低着頭打起簾子自個款步邁入屋子裡頭。
“可是來了,正盼着你過來陪我說說話兒。”孟氏咳嗽一聲,就是伸手招了招那青蓮,令她坐下來後,方笑着將她的手攏在手掌之中,打量了幾眼,道:“越發生的好了,瞧着這臉容,竟是比先前還要細膩白皙了。倒是不比我這個老婆子,竟是一日比一日不中用。”
“奶奶若是再說下去,奴婢說不得就能上天飛了去。”青蓮聽得這話,便嘻嘻一笑,眉眼兒彎了起來:“還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哪裡有什麼好不好的。對了,因着大姑娘親自使了人過來吩咐過得,奶奶的事兒都得與她說一聲,奴婢便使她過去與姑娘帶一句話,想來也就是這麼三兩句話的功夫,姑娘就該過來了呢。”
“果然是個靈通的,若瑾兒能學着三兩分,倒也是她一輩子的福氣。”孟氏聽了這話,臉上便是帶出笑意來。現下這件事,她並不預備讓人說短論長,自然也不樂意再讓人曉得這件事,只是近來敏君與繁君兩人都在一起學習東西,竟也不好分開,只得先隨意使了個人過去通信罷了。
再怎麼着,孟氏還是不大信繁君的,又不想失了敏君的體面,便隨意尋了個話題,讓敏君過來說兩句話的。只是沒想着那小丫頭瑾兒原是個上不得高臺面的,竟沒體味到這一點意思。倒是青蓮,不過聽了兩句話,就是曉得怎麼去做,這般體貼有心,知冷知熱的丫頭,着實難得。
“奶奶……”青蓮方是喚了一聲,預備說兩句推脫的話,外頭就有丫鬟高聲回稟道:“大姑娘來了。”這話音未曾落地,外頭的簾子便掀了起來,不多時,敏君便是滿臉笑着踏入屋子裡來:“娘,女兒來了。”說着話,她上頭就是行了個禮,眉梢微挑,笑意盈盈,很有幾分落落大方。青蓮見着她過來了,便與邊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俱是退了下去。
“過來。”孟氏伸出手招了招,看着她順從地走了過來,便將她摟在懷中,滿身滿臉摩挲了半晌,方笑着道:“昨日睡得可好?嗯,瞧着精神倒還不錯,你竟是這般信那蘇瑾?”
“瞧娘您說的,信不信,還不是這麼一回事兒?難道爲了幾個不打緊的人,他反倒傷我的心不成?從沒這麼個道理的,女兒怕什麼?”敏君聽得出孟氏話裡的意思,便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着道:“娘且放心,在蘇瑾心中,最是敬服的是他祖父,最是敬重的是馮姨,這一出分明是內宅裡頭的手段,必定不是前者,馮姨素來也是知道我們家的,也不會十分在意堂姐的事兒。再說,縱然真個是馮姨心有芥蒂,斷然也不會使出這般低劣無用的手段。”
“你倒是一門子清楚。”孟氏原還想敲打敏君兩句,見着她說談間對蘇瑾乃至蘇家都頗爲清楚,倒是暫且歇了那心思,只是輕輕說了兩句話:“只是這男子素來善變,你信他雖好,卻也不能一直都如此,該是防範的地方,卻還得提防一二。那些到底是他至親,一句話不打緊,十句百句也是有的你受呢。再說那馮氏,雖然素來都是喜歡你的,可等着你嫁過去,那又是不同,你莫要真的當她是親孃一般。照實說來,親孃就是孃親,那婆婆就是婆婆,原是不同的。不過,不論如何,你都得站在你相公這邊,次則站在你婆婆這邊,一概事情,將這兩樣琢磨清楚了,也就妥當了。”
“嗯。”敏君點了點頭,應承下來,兩人又是說了一通話,正是和樂融融的時候,外頭忽而跑來個丫鬟,回話道:“回奶奶,姑娘,蘇家來了個年輕的媳婦子,滿身喜氣,說是送喜帖的,務必要親自交給姑娘呢。”
“喜帖?”敏君聽得一愣,轉頭看向孟氏,見着她眉梢微挑,當即皺了皺眉,與孟氏道:“前番才聽着蘇姐姐說着金陵老夫人送信過來,說是給她訂親的事兒。只是她百般不願,想來親事是不成的。今日竟是送了喜帖過來,真真讓人詫異,難道竟是拗不過老夫人,認了那門親事?”
“倒不會如此,那趙氏最是憐愛女兒,蘇家丫頭既是如此推拒,她怎麼也得撐住這麼一口氣,絕了那婚事的。想來是那位老夫人也是左性的,生怕拒了這一出,又有另一出,便速速尋了一個女婿,以了此事。”孟氏略略一想,便是清楚這裡頭的緣故,見着敏君仍舊皺着臉,就笑着道:“什麼大事兒,你這般作色?前番不是與你說了幾個法子麼?這就是其中一個,那時候不理會,這會子倒是掛心了?”
“到底是一輩子的事兒,女兒與她又是極好的,自然耿耿於心。”敏君聽得孟氏這麼說來,便嘆了一口氣,有些猶豫着道:“不會是聽了那幾個主意,就胡亂選了個人來湊數?”
“這喜帖就在面前,你到時候瞧一瞧,也就是了,何必在這裡擔心?”孟氏聽得敏君這麼說來,倒是笑了,忙就是令人請那婆子入內。只不過半晌工夫,一個豎着鳳髻,戴着金嵌石榴石、紅翡翠釵環,身着銀紅流雲百蝠紋錦襖,淺紅纏枝葡萄紋綿裙的年輕媳婦子滿臉帶笑,趕着進來了。
“夫人萬福,姑娘萬福。”這年輕媳婦子才一進來,就是口角生風,滿臉含笑着上前來道萬福,竟是渾身上下都是透着福氣的模樣兒。孟氏與敏君兩人見着了,相視一眼,孟氏便令她坐下來說話,又是吩咐丫鬟端茶端點心過來。而敏君在孟氏的話說完,那年輕媳婦子推辭兩句坐下來之後,便開口問道:“前番我方見了蘇姐姐,一點音信也沒有的。不過兩日的功夫,怎麼就是訂親送喜帖過來了?”
“若是旁人問起來,奴婢是不敢說的。姑娘素日與我們姑娘好,奶奶也記得這個,知道姑娘會問,便讓奴婢說兩句。這原是我們奶奶早就看中的一個人,只因着當年有些舊年的恩惠,那家又是極好的人家,我們二爺想着若是去結親,倒有些施恩求報的意思,執意不許。”那媳婦子略略收斂了笑容,口角卻是越發得利索:“這若是往日,倒也罷了,只是我們奶奶身子有些日子起不來,這爲人父母的哪裡不擔心子女的?生怕耽擱了我們姑娘,便瞞着人悄悄過去提親。誰想着,那家人一聽了是我們姑娘,就是許了這件婚事,還多有商量早些完婚的意思。瞧着,也是十二分看重我們姑娘,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兒?我們奶奶知道後,一準打發人開始辦喜事兒,這頭一樁便是發放喜帖,讓奴婢送過來與夫人、姑娘,也是湊個熱鬧喜慶的意思。”
說着話,那媳婦子便雙手送上一個大紅灑金玉堂富貴紋的帖子。
孟氏接過那喜帖,翻開來瞧了幾眼,便笑了:“原是趙家的公子,據那也是個極好的,怪不得你們奶奶這般看重。你們姑娘又是賢淑能幹的,真真是金童yu女,天作之合。等到了日子,我們必定過去叨擾。”
那媳婦子聽了這話,忙是起身謝了兩句,又是陪着說了好些話,眼見着孟氏神情倦倦,方起身告辭而去。敏君瞅着她離去,纔是嘆了一口氣,預備說什麼,外頭就有高嬤嬤回話道:“奶奶,孟家有事兒出來了。”
孟氏一聽這是孟家的事,神情便是一變,忙就是令那高嬤嬤入內細談,一面就是看向敏君,有點猶豫讓她留着還是打發她回屋子裡去。敏君看着她的神情,忙就是道:“娘,女兒還是留着吧。”
“罷了,你日後說不得也有這樣的事,多聽聽也好。只是急着口風不能露出一絲兒,知道不?”孟氏想了想,到底還是留下了敏君。就這會子,高嬤嬤已經打起簾子自跨入屋子裡頭了:“奶奶,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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