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這邊廂慶王府內趙允罡倒是春風一度受用無比了,同一片天空下的永定公府內,彼時傅城恆的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我說傅城恆,你也是奔五,哦不對,你已經是快五十的人了,這連俗話都說‘五十而知天命’,你說你都這把年紀了,還跟允罡一個二十歲不到的毛頭小子處處較個什麼勁兒啊?你幼稚不幼稚啊?也不怕傳了出去,旁人笑話兒你爲老不尊?”
明黃的燈光下,孔琉玥一身家常衣衫,已滿四十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跡,不但仍跟花信時期一樣美,且又更添了幾分氣質和風韻,言談舉止都說不出的優雅。
打發了自慶王府回來覆命的初華和潔華後,她便捧了一本新近才得的雜本在手,津津有味的看起來,明顯一副不打算梳洗歇息的樣子。
這可急壞了心裡本就有鬼兒的傅城恆,不由暗暗叫起苦來,玥兒不會真爲他白日裡暗算趙允罡那混小子之事生氣了,打算讓他今晚上睡書房去罷?問題是他昨晚上就已經是獨守空房,孤枕難眠了,若是今晚上再被攆去書房睡,那他豈不是又得輾轉一晚上,睜着眼睛到天明瞭?不行,他就是賴,也要賴在房間裡不走,玥兒總不能真當着屋裡屋外這麼多下人的面兒,硬將他攆出去罷?
當下計議已定,傅城恆於是嬉皮笑臉的湊上前,先是將孔琉玥的書拿開,又自桌上端起茶盅遞到她手上後,方笑嘻嘻的道:“玥兒,早上天不見亮你就起來了,白日裡又忙了一整日,只怕早已累了罷?要不我讓人打了熱水來,你梳洗了,我們早些個歇下?書大可明兒再看嘛……”
只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見孔琉玥已放下茶盅,又拿起桌上的書看起來,從頭至尾連眼風都未掃向過他一下,就好像他這個人壓根兒不存在似的。
看來玥兒是真生氣了……傅城恆心下一緊,再次嬉皮笑臉的湊上前,“婚禮雖已完了,還有好些客人沒走,也還有好些收尾事項要做呢,好玥兒,不如我們還是早些歇了罷?不然累壞了你,我可是會心疼的!”一邊說,一邊再次拿開了孔琉玥手上的書。
奈何依然被孔琉玥拿了回去,依然看也不看他。
傅城恆心裡就越發着急了,卻也並不氣餒,仍嬉皮笑臉的討着她的歡心,如事者數次以後,孔琉玥終於不耐煩了,兼之她也的確憋了一整天再憋不住了,於是纔有了方纔那一席話。
迎着孔琉玥的怒容,聽着她話裡的嘲諷,傅城恆心裡反而沒那麼着急了,至少她還願意理他不是?總比直接視他若無物的好!
因忙賠笑道:“我也沒處處跟他較勁兒啊,不過就是白考驗考驗他的功夫,看他有沒有保護咱們女兒的能力罷了,你也不想咱們女兒找個軟腳蝦不是?”
“白考驗考驗他的功夫?”孔琉玥氣得都樂了,“允罡的功夫可是我大哥親自傳授的,又格外與他延請了名師,他功夫如何,是不是軟腳蝦,難道你平日裡還不知道?要你早不考驗晚不考驗,非要趕在今兒個考驗?還特意叫了那麼多人去圍攻他,還使詐不許他那些伴郎們幫忙,他就是功夫再好再有本事,雙拳又如何敵得過四掌,你沒見他進來給咱們磕頭時,痛得行動都不利索了,還一聲不敢吱?這萬一要是真打壞了哪裡,可怎麼樣?旁人且先不說,咱們女兒先就要心疼壞了,你可真是一個好爹爹呢!”
那個混小子,他就說他當時怎麼不告狀,只一副痛苦的樣子,還害他暗自愧疚了一小下,自悔不該讓府兵們將他打得那麼重,卻原來是在這裡等着他!
總算明白過來了趙允罡“險惡”用心的傅城恆不由恨得牙癢癢,卻也深知這會兒不能再惹親親老婆大人了,不然今晚可就真只有睡書房了,忙一臉委屈的順着孔琉玥的話道:“我哪知道那些兵們會那麼缺心眼兒,我說‘重重的打’,他們就真重重的打啊?好歹也是我的親女婿,我難道還真想他不好不成?我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會這樣了,玥兒你就原諒我這一次罷啊?我昨晚上就沒睡好,白日裡又累了一整日,明兒還要早起去上朝,你就可憐可憐我,早些梳洗了歇下罷,不然我明兒要是在朝堂上就打起瞌睡來,那罪過可就大了!”
一邊說,一邊還學着平日裡傅鐸撒嬌時那般,拉着孔琉玥的手臂,搖啊搖的,實在可笑得緊,不但孔琉玥被逗得忍俊不禁,雖強忍住了沒“撲哧”一聲笑出來,脣角卻忍不住高高翹了起來,亦惹得衆伺候之人都低垂下了頭去,肩膀幾不可見的一抽一抽的。
偏始作俑者還半點不覺得難爲情,就像是半點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做這樣的動作有多驚悚一般,仍拉着孔琉玥的手臂搖啊搖的,“我是真的困了,好玥兒,求你就早些梳洗了,我們早些歇下罷啊?不然明兒皇上見我打瞌睡問起來,我總不能實話實說是你不讓我睡罷?只怕到時候滿京城又要盛傳我‘懼內’了,你好歹也給我留幾分顏面啊?”
死皮賴臉的,到底哄得孔琉玥禁不住笑出了聲來,自然也想不起再生氣了。
其實孔琉玥也心知趙允罡白日裡應該不會傷得太重,畢竟傅城恆雖看起來極不待見趙允罡,一如這世上所有不待見女婿的老丈人一般,但她卻知道他其實很欣賞趙允罡,只不過一時別不過那個被搶了寶貝女兒的勁兒來罷了,因此方纔纔會色厲內荏的教訓了他一通,省得明兒他再鬧出什麼事來,蕙姐兒夾在兩個自己生命裡最重要的男人之間左右爲難。
而傅城恆見孔琉玥終於笑了出來,如何還能不明白她已然氣消了?忙命人打了熱水來,也不叫丫鬟服侍了,將她們都打發了,自己服侍了孔琉玥一回,當然,其間不乏一些動手動腳之事,待二人終於躺到牀上,兵臨城下時,才喘着氣咬牙在孔琉玥耳邊低問:“嫌我老了是不是?我今兒個就讓你嚐嚐什麼叫‘龍馬精神’!”
話音落下的同時,城池也已被他攻陷,且每攻一陣,便會停下喘着粗氣問身下春水一般的人兒,“以後還說我老不老?”
直至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纔會繼續攻城略地。
於是……某對爲老不尊的夫妻倆,在第二日自然而然的起遲了,好在,衆人都以爲二人是才嫁了女兒,狠累了一場,一時緩不過來也是有的,這纔沒覺出異常,暫不多表。
再說蕙姐兒因初次承歡,雖有趙允罡的百般溫存,仍是疼痛佔了大多數,兼之又累了一整日,緊張了一整日,這會子好容易鬆懈下來,便覺得再撐不住,只是想睡覺,於是也顧不得其他了,閉上眼睛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想這一睡,便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悠悠醒轉過來,半眯了眼叫:“小絮——”
話音未落,蕙姐兒便察覺到頸窩處有灼熱的呼吸傳來,目光遂隨之看過去,便看見了趙允罡滿是笑容,精神煥發的臉,這才爲時已晚的想起,自己已經嫁做人婦了。腦子也隨之嗡地一聲,昨夜的一切便像剛剛結束一樣清晰的印入了腦海,讓她渾身燥熱得厲害,也手足無措的厲害,翻身便向裡滾去,本能的想離趙允罡遠些。
豈料才一動,身體便立刻劇烈的痠疼起來,讓她忍不住想哭,卻又覺得心裡甜甜的。
趙允罡是常年練武之人,早已養成了固定的生物鐘,更何況總算如願抱得美人歸了,如今心愛的人就躺在懷裡,叫他怎麼能睡得着?早滿懷愛憐的定定看了懷裡的人不知道多久了,這會子見她終於醒來,差點兒便又要把持不住,還是憐惜蕙姐兒待會兒還要去拜見祖父母和父母,這才強忍着放過了她,卻也不肯輕易放開她,直抱着她說了好半日的話兒,當然,也佔盡了嘴上和手上的便宜,這才終於叫了人進來服侍。
待一對新人終於梳洗妝扮好,又用過銀耳蓮子羹後,太陽已是升得老高了,不過作爲新媳婦兒的蕙姐兒卻並不緊張,也不擔心待會兒見了慶王爺夫婦並趙天朗夫婦會被說,只因她心裡深知慶王妃和韓青瑤有多疼她這個過去的外孫女和外甥女,如今的孫媳婦和兒媳婦,她們是絕然不會給她半點氣受的。
一時二人被簇擁着到得銀安殿後,果然慶王妃和韓青瑤根本不待蕙姐兒拜下,已命人攙了她起來,給了厚厚的見面禮,然後便拉着她的手噓寒問暖起來,惟恐她不適應,又說若趙允罡膽敢欺負她,讓她只管來告訴她們,她們自會爲她出氣。
倒弄得趙允罡吃起醋來,酸溜溜的直說慶王妃和韓青瑤‘有了媳婦兒便忘了孫子和兒子’,惹得滿殿的人都好笑不已,殿內一派歡快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