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進宮 燃文
都說孰能生巧,雖說王檀的女紅不如何,但勝在王檀最近乾的只有繡花這一件事,所以在經過近半個月的不斷練習之後,王檀終於能繡出一個荷包了。青色的底子上繡大紅的牡丹花,雖然針腳還不怎麼齊整,花也繡得有些歪歪扭扭,但好歹能看出這上面繡的是一朵花了。
浩哥兒對這個荷包嫌棄了好一番,然後對王檀道:“這荷包送給我吧。”
這是王檀繡的第一個作品,她本是打算放在箱底留作紀念的,且繡得實在有些拿不出手,所以浩哥兒要拿,她自然不給,對浩哥兒道:“等我的針線練習得好一些了,再繡一個好的給你。”
結果荷包最終還是被浩哥兒拿走了。
浩哥兒將荷包戴去了書房,結果被玉臻和林弘熙好是嘲笑了一番。浩哥兒卻炫耀道:“你們知道什麼,這是檀姐兒繡的第一個荷包。”
接着玉臻和林弘熙便若有所思起來,然後紛紛跑來問王檀索要荷包。
玉臻說:“檀妹妹,聽說你學會了繡荷包,正好我戴着的這個舊了,你替我繡一個吧。”
林弘熙道:“檀姐姐,你繡好的第一個荷包居然不是送給我的,你太對不起我了。不過我這次原諒你,你下次繡的荷包一定要送給我啊。”同時強調:“檀姐姐千萬不要給那個小白臉繡!”
林弘熙和玉臻兩人最近頗有些勢同水火之勢,按浩哥兒所說,就是將書房也弄得有些雞飛狗跳。不過,浩哥兒譴責的主要是林弘熙,對玉臻卻懷錶同情。
自從林弘熙進了王家的書房以來,就常常出現玉臻的書裡被夾青蟲,書包裡被放蛇,寫好交給先生的文章被畫豬頭,回家騎的馬被人喂巴豆等等這樣的事情。
林弘熙捉弄玉臻捉弄得很歡樂,結果沒想到最後在這上面栽了跟斗,起因是有一天先生的硯臺上研好的墨水被人加了泥沙。書房裡泓哥兒和浩哥兒和玉臻都是乖乖的好學生,只有林弘熙性子最調皮,且這樣的事情他也曾對玉臻做過,先生自然認爲是林弘熙做的。
先生被氣得吹鬍子瞪眼,拿着戒尺要打林弘熙。林弘熙自然不肯承認,在書房裡對着先生的戒尺躲來躲去的。林弘熙承認自己經常弄一些惡作劇,但他僅針對玉臻一人,這次的事情真不是他做的,這肯定是玉臻做出來陷害他的。
但結果書房裡無一人相信他的話,先生一邊用手扶着膝蓋,一邊氣喘吁吁的用戒尺指着他,氣道:“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最最討厭的是,玉臻此時還出來裝好人,對先生‘求情’道:“熙哥兒年紀小,性子有些調皮,但沒有壞心的,求先生原諒他這一次。”說着還給先生端了一杯茶,道:“先生亦莫爲此氣壞了身體,學生還想日日能聽到先生的教導。”
先生看着玉臻,原本被氣得內傷的心終於有了安慰,而林弘熙卻被氣得直跳腳。
這件事情,先生自然告訴了王清,然後王清將林弘熙叫了過去,好好的開了一場座談會。他收下林弘熙這個學生,原本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但明年泓哥兒,浩哥兒和玉臻都要參加童子試,他是絕對不允許林弘熙來影響他們唸書的。若實在不行,他就將林弘熙送回林家去。
林弘熙在王家被王清教育了一頓,回到家又被永寧侯拿着板子教訓了一頓,並被警告“若再有下次就不許再去王家”,第二天又被父母拖着帶着重禮去給先生和玉臻賠禮道歉,再之後他便老實了。這主要是他覺得自己以前是失策了,捉弄玉臻雖然小出了口氣,但卻將自己的形象都破壞了,結果到後面明明不是他做的事情別人也算到了他的頭上。
說不定這些事情傳到檀姐姐的耳朵裡,檀姐姐對他的印象也會不好起來。還有泓哥兒和浩哥兒,他們是檀姐姐的兄長,他們對他印象差的話,肯定也會影響檀姐姐對他的印象。所以他現在要重新制定策略,改變別人對他的印象。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是八月。
王檀院子裡的葡萄熟了,王檀領着蓮霧和香櫞等人將葡萄剪了下來,剪了滿滿的一籮筐。
王檀將這些葡萄分成了四份,分別給王老夫人院裡,大房,二房都送了一份去,然後自己一房留了一份,另外蓮霧和香櫞等人一起摘葡萄辛苦,王檀給她們也留了一小份。
八月十五是中秋節,裴氏讓人在花園裡裝飾了花燈,提上燈謎,另外還讓人準備了月餅,桂花酒,桂花糖等物。晚上一家人在大房吃了團圓飯,然後便移步到花園裡賞燈猜謎賞月吃月餅。
裴氏和原氏等人服侍着王老夫人去逛花燈猜燈謎,王老夫人在席中多喝了幾杯桂花酒,此時酒興有些上頭,整個臉有些紅紅的,裴氏原氏等人又圍在她身邊將她奉承得高興,她看起來便顯得異常的紅光滿面。
中秋節又有“祭月節”“女兒節”之稱,民間流行未出閣的姑娘家在這一日祭拜月神,願自己“貌似嫦娥,面如皓月,嫁得好人家”之類的,所以王家的花園裡亦設了祭月的香案。
王檀並不相信求神拜月什麼的就能達成心願,但因覺得這項遊戲有趣,便也跟着拜了。
旁邊的王椒看見她拜,突然笑着問道:“八妹妹,不知你這求的是什麼心願呢?是想讓自己貌似嫦娥,還是能嫁得好夫家。八妹妹這已經是閉月羞花之貌了,用不着求。”說着又用帕子捂着嘴笑起來,故意道:“八妹妹,你該不是求嫁個好人家吧?”
王檀懶得理她,雙手合十,對着月亮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來走了。
王椒覺得自己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對着王檀的背影氣惱了一會,接着便覺得有些沒趣。然後便跪下來去祭拜月神了。
另一邊王老夫人看到王椒等人在拜月,便推了推身邊的王楨,笑着道:“你也去拜一拜月神去,你們姑娘家別總是陪着我這個老太婆。”
裴氏笑起來,頗有些打趣意味的對王楨道:“快去快去,雖說你已經說定了人家,但也可以去求一求月神,讓你和唐公子婚後琴瑟和鳴。”
旁邊原氏等人也跟着笑,頗有些戲謔意味的看着王楨。王楨紅了紅臉,低頭扶着王老夫人的手,低聲道:“我還是陪着祖母。”
裴氏道:“你祖母這裡有我們呢。”
王老夫人也道:“快去吧,讓月神保佑你以後生活和樂。”
王楨這才屈膝辭了王老夫人,然後去到了香案前。
八月十八是皇后的千秋節。
皇后不喜奢糜,往年的千秋節都是皇后在鳳儀宮接受朝賀,然後在鳳儀宮賜宴內外命婦便過去了。但今年的千秋節有所不同,皇后下旨言明,要外命婦將家中未出閣的姑娘也一起帶進宮。
王家有資格進宮朝賀的只有蔣氏和王老夫人,需要帶的自然也只要三房的三個女兒。
蔣氏對皇后此舉很是不解。反而王清聽後,只一想便猜到皇后的意思,對蔣氏道:“宮裡怕要給二皇子選妃了。”
靖暉帝膝下五位皇子,大皇子爲薛貴妃所出,後被出繼給了先太子,並被封爲端王。二皇子爲白寧妃所出,太子和五皇子爲陳貴妃所出,四皇子是一位宮婢出身的貴人所出。
宮裡生育子嗣的幾個妃妾,除了生育了大皇子的薛貴妃出身寧國公府之外,其他的出身皆不高。白寧妃原是縣令之女,進宮後因爲生育了二皇子才升了寧妃。不過白寧妃的兄長後面科舉中了進士,之後一路高升,現在已經是正二品的大理寺卿。
二皇子與原爲大皇子的端王隔了七歲,端王現在已經是兒女成羣,兒子和女兒加起來十個手指頭都已經數不完,而他的嫡長子更都已經九歲。二皇子如今十八,比起端王來,他成親的年歲不能說不晚,便是今年能將二皇子妃的人選定下來,要成親也還要等到明年。
蔣氏不由有些擔憂道:“這不會選中我們楹姐兒吧?”
皇子妃說的是好聽,但蔣氏卻不願意將女兒嫁進皇家的。皇家複雜,且皇子後院能上皇家玉牒的側妃就可以有兩位,有個皇子做女婿,以後女婿要娶小納妾,難道他們還能跟皇家去叫板,沒得會叫女兒委屈。家中王楨已經定了親,檀姐兒年歲還太小,都不可能會入選。唯一年歲合適且還沒有定親的只有楹姐兒。
王清也是不希望將女兒嫁進皇家的,先不說其他的,單說二皇子籠絡了原來跟隨端王和寧國公府的一部分勢力,對儲位似還有些想頭,極可能會與太子之間產生嫌隙。現在太子地位穩固,等以後登基,新帝還不定會對二皇子如何。
王清拍了拍蔣氏的手,安慰她道:“放心吧,皇后不會選中她的。”只要太子看重他,皇后便不會選他的女兒去做二皇子妃。
蔣氏對丈夫的話還是信服的,多少放下了心來。
但等到進宮的那一日,蔣氏還是將兩個女兒打扮得極爲普通,立志將她們淹沒在衆貴女之中,最好不要給貴人們發現。又不斷叮囑她們,宮中複雜,進了後宮要萬事小心,無論去哪裡都不要落了單。進了宮之後,她們外命婦可能在前殿陪着皇后娘娘和衆位后妃說話,她們這些千金小姐則可能被帶去其他地方由幾位公主來招待。到時候萬一衝撞了哪一位貴人,只怕會惹上麻煩。
王檀對進宮這件事則顯得有些興奮,她以前還只有在電視上看到過皇宮的樣子,對皇宮她一直保持着嚮往和好奇,所以她將這次進宮定義爲“皇宮一日遊”。不過蔣氏對這次進宮太過於緊張,這緊張傳染給了王檀,令她對這“皇宮一日遊”的期待也大打折扣。
王家離皇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坐馬車概約要兩刻鐘的時間。但今日進宮的人多,路上車駕擁擠,按照以往的經驗,極可能會有所遲緩。所以蔣氏與王檀王楹王楨四人分坐了兩輛馬車,極早就出了門。
等到了宮門口,下了馬車,早有內侍過來給她們領路。蔣氏給內侍塞了荷包,之後又叮囑了兩個女兒幾句。轉頭又看到王楨,王楨今日也打扮得極爲普通,既不出彩得會蓋住別人的風頭,也不低調得讓人覺得她對進宮不重視。蔣氏心中嘆了口氣,最終對她也多叮囑了一句:“進宮後少說多看,別惹上麻煩。”若不是爲了王清,她真是一句都不想多說的。
王楨面無表情的道:“是。”
內侍領着她們一路到了鳳儀宮,鳳儀宮的大殿外已經聚集了許多的外命婦,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彼此交頭接耳的說着些什麼。
一般說來,皇后在升座之前並不會在前殿接見外命婦,但卻可以將一些親近的外命婦宣召到後殿。能被皇后宣召,對外命婦來說亦是一種殊榮,至少表明這個人的丈夫或其家中有人在朝堂中有話語權或者得皇帝看重。
而王檀和蔣氏等人一走進來,便有鳳儀宮的姑姑笑着迎了過來,王檀聽到領她們來的內侍恭敬的喊她“青姑姑”,一看便知這應該是皇后身邊有些體面的姑姑。
青姑姑對小內侍揮了揮手讓他下去,然後笑着給蔣氏和王檀等人福了個禮,道:“見過王三夫人並幾位小姐。”
蔣氏連忙拉着女兒側身避開她的禮,恭敬道:“不敢當。”
青姑姑笑容不減,又道:“娘娘想見一見夫人和幾位小姐,幾位請隨我去後殿。”
蔣氏道:“請姑姑領路。”
殿外站着的外命婦中自然有人看到蔣氏和王檀等人被皇后召見的,大家望向她們的背影,不由有了幾分豔羨,其中有一位夫人更是道:“那是王侍郎的夫人和千金吧,侍郎不過是正三品,她們竟有幸能得皇后看重。”
另外一位夫人便道:“這位王侍郎曾做過太子的老師,如今又得太子看重,皇后娘娘自然也要對她們高看幾分。”
彭安侯夫人亦在這羣夫人之中,原先看到蔣氏等人進來時,她原是要過去打聲招呼的,只是沒走兩步,便看到皇后身邊的姑姑親自去迎她們。此時聽到身邊幾人的談話,彭安侯夫人不由又擡頭看了一眼蔣氏等人的背影。
她們彭安侯府說起來是侯爵,家中也有人在朝爲官,但所任的都是不大不小的職位。侯府雖不至於落敗,但也的確是不比以前了,像得皇后親自召見這樣的事情亦輪不到她們。想到這裡,彭安侯夫人便不由嘆了一口氣。轉頭再想到自己的兒子,臻哥兒懂事,讀書上亦有天分,等以後考取了功名,她相信他的前程亦會如花似錦,侯府亦會重新花團錦簇,這樣一想,她心中又滿滿的都是希望。
另一邊,王檀跟在蔣氏後面,一路彎彎繞繞的去了後殿。
若說一開始她將今日看成是“皇宮一日遊”的話,而到現在,她早沒有了這樣的想法。宮中就單是建築物都給人一種莊重之感,讓人在心裡不自覺就升起一股壓力。王檀低着頭看路,並不敢亂看。
等進了後殿,一眼便看到坐在上首鳳座上的皇后。皇后的年紀已過五旬,但因爲保養得宜,看起來像是隻有四十出頭,身上穿着紅色的大袖衣,紅羅長裙紅褙子,頭上戴龍鳳珠翠冠。面容端莊,看人時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但這並不損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
皇后的左右手邊各坐了幾名宮妃。在這些宮妃之中,王檀一眼便認出了倚着皇后左手邊而坐的便是寵慣六宮的陳貴妃。原因無他,在於她的容貌太過傾城絕豔。若說永寧侯夫人的美貌已經令人驚豔的話,那麼陳貴妃的美貌則已經到了令王檀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地步了。看着她,你便會覺得,她能深得皇帝寵愛近二十年,那是一件多麼自然的事情。
而按照份位,依着皇后右手邊而坐的便應該是端王的生母薛貴妃。看得出薛貴妃曾經亦是一位美人,只是此時有些紅顏衰老。
皇后和宮妃們往下的地方,亦已經坐了不少的外命婦,王檀認得的便有康國公府的姜太夫人,永寧侯夫人陳氏,小楊氏和王檀的二舅母姜氏,威海侯世子夫人應氏等人,另外還有一些親王妃,宗室公主和長公主之流。
這其中有一位年紀在二十歲上下,穿着一身黃色衣裙,坐姿端莊,神情有些高傲的年輕貴婦,王檀聽得她旁邊的人稱她爲福安,想來這便是嫁到東昌伯府秦家的福安公主了。
靖暉帝一共四位公主,大公主福安爲秦康嬪所出,二公主福慶和四公主福宜是陳貴妃所出,三公主福雅是一位婉婕妤所出。婉婕妤曾爲寵妃,後爲靖暉帝所棄,如今已身故。論寵愛福安公主自然比不上陳貴妃所出的福慶公主和福宜公主,但比起生母爲帝所棄的福雅公主來卻要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