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用將此事告訴你們少將軍。”裘千夜說道,“他那邊……還是晚些知道的好。”
胡清陽一愣:“爲什麼?”
裘千夜說:“金碧國內定然有人盼着我病死在路上,再讓他們高興幾天又何妨?”
胡清陽呆了片刻,不禁笑道:“殿下真會說笑。”
待胡清陽走後,童濯心關切地問:“怎麼樣?你的身體真的沒大礙了嗎?那個公孫神醫也走得太着急了,萬一要是還有反覆可怎麼辦……”
裘千夜將她拉到懷中,長出一口氣,“終於又能有力氣抱着你了。”
童濯心靜靜地聽着他的心跳,柔聲道:“我們要回飛雁的都城嗎?”
“嗯,要先去見大哥,還有……父皇。”他悵然道:“我父皇病了許久,不知道最近情況如何了。”
“哎呀,那更應該留住那個神醫纔對啊。說不定他能治好你父皇。”童濯心急道:“現在派人去追,應該能追上吧?”
裘千夜道:“遇到神醫也是緣分,緣分到,便不能強求。”
童濯心困惑地看着他:“怎麼他給你治了病之後,你說話都像他了?”
裘千夜一笑:“經歷生死關,總是要大徹大悟些什麼。”
童濯心又問道:“你和你大哥感情好嗎?”
“比和二哥強一些吧。”他上次回來,差點被二哥要了命,但是卻也因此救了大哥,保住他的皇位。這次他回來的突然,不知道太子大哥會是什麼態度來迎接他。對於太子那個人……他心中並不放心。
“反正咱們不去招惹他,他也就不能對咱們怎麼樣。”童濯心天真地想。
裘千夜附和她:“對,咱們在都城先住些日子,然後咱們就一起去遊歷飛雁的大好河山。等飛雁遊歷完了,我們就去別的地方,東詔,南齊,或者是海外諸國……好嗎?”
“好。”兩人相視一笑,有一種烏雲遮日之後霍然間眼前開朗,一派霽月光風的舒暢感。
此時屋外又有人前來稟報道:“殿下,太子殿下派來了迎接三皇子回國的兵馬,已經抵達驛站門口了。”
接着,一名儒雅文官在屋門外朗聲道:“禮部崔十堰奉太子之命特來迎三皇子回國。太子說了,三殿下回國之行必須熱鬧喜慶,責令沿途十二郡的地方官員一定要十里相迎,各地百姓沿路相侯,以稱頌殿下這幾年在異國潛心修學,和爲兩國友睦所做之貢獻……”
裘千夜不禁笑了:“大哥這是要做什麼?敲鑼打鼓地爲我再過一回年嗎?幫我回信一封,就說我謝謝大哥這份心意,但是我生平不喜歡張揚,還是別勞師動衆地折騰了。等我回了都城之後,再和他好好喝幾杯酒,敘一敘兄弟之情也就是了。”
那崔十堰猶豫着,只好躬身道:“是,下官領命。”
減去一切繁冗的禮儀,裘千夜的身子又養了幾天,已經可以下地行走甚至是騎馬了。於是他們一行人沒有再耽擱,儘快返回飛雁的皇都昌齡。
雖然裘千夜已經囑咐了不要大張旗鼓地歡迎他,但是太子裘賦鳴還是早早的就在昌齡城郊二十里地之處的接引亭中等他。
兄弟相見,少不得一番寒暄,裘賦鳴看他清瘦不少,便關切地問道:“怎麼回事?聽說你路上還病了一場?真是讓我着急壞了,相繼派了三個太醫去看望你,現在好了嗎?”
裘千夜笑道:“多謝大哥惦記。是弟弟思家心切,所以染了思鄉病。幸好病得不重,那幾名太醫也醫術高明,吃了幾副藥便好得差不多了。”
他又說道:“對了,我要給大哥引見一個人。”
“誰啊?”裘賦鳴伸着脖子看向他所指的身後方向,這才發現站在裘千夜所乘的馬車之旁,站着一個亭亭玉立,千嬌百媚的女孩兒。
“這是……”
裘千夜將童濯心拉過來,柔聲道:“濯心,這就是我的太子哥哥,還不見禮?”
童濯心盈盈下拜。
裘賦鳴連忙伸手相攙。“這位,我該怎麼稱呼?”他疑惑地看着裘千夜。
裘千夜淡笑道:“大哥若是叫她弟妹也是可以的。”
“弟妹?”裘賦鳴驚住,“你,你幾時成了親?”
“還未成親,只欠一人來幫小弟主持婚事。如果父皇身體康健,就該是父皇主婚,父皇這幾日……”
裘賦鳴嘆道:“還是老樣子,長睡不醒。”
裘千夜神色黯然:“竟真的要一睡不醒了嗎?”他感慨完又像個孩子似的對裘賦鳴笑道:“那就只有麻煩大哥了。”
“你真是孩子脾氣。”裘賦鳴無奈將他拉到一邊,“這女孩兒是什麼出身來歷?怎麼突然間和你好上的?”
“她是金碧一位吏部官員童泓朝的女兒,她父母爲人所害之後她就是孤身一人了。所以這次我回國,便帶着她一起回來。”
“哦,原來如此……”裘賦鳴嘴上應着,心裡卻覺得不對勁,不由得說道:“但你好歹是堂堂皇子呢,她雖然是金碧官家之女,現在到底家中沒了可依靠的,又無利用價值,何必要娶她?你若喜歡,納做一妾也就行了。”
裘千夜忽而正色道:“大哥這話是不對的,我喜歡她,並不在乎她父母是誰,家境如何。反正我餓不着她。反正我又不是要繼承皇位的人,選誰做妃都無所謂。”
裘賦鳴見他如此一本正經,心中對童濯心就更起了疑心。他眼中的裘千夜一直是對什麼都不在意也不上心的,怎麼會對這小姑娘如此看重?但是此時還在城外,剛剛碰面,也不好多說什麼,便帶着他們先返回皇都。
裘千夜與童濯心都先住進他自己的飛鸞宮。宮女們見他回來,不由得一擁而上,一個個爭先恐後地獻媚奉承。
裘千夜覺得她們的熱情甚至遠過了上一次他回來時衆人的表現,不由得說道:“人多鬧心,都先退下吧。找兩個人照顧童姑娘的起居就好。”
“翠巧,我只要翠巧一個人陪我就行。”童濯心忽然說出一句呆話。
裘千夜一路以來的歡悅情緒被她這句話壓得又是一沉……她是又糊塗了嗎?翠巧的死訊他已經在皇宮中當着她的面說過了啊。
但是他溫和迴應:“翠巧沒有跟着來,讓她們先幫你梳洗更衣吧。對了,宮裡暫時沒有你的新衣,嬌娥,你去問問後宮中那幾個公主,誰有衣服可以借一套來給她先換上?”
嬌娥正興奮得要去外面找自己的姐姐見面,一聽這話如蒙大赦,連忙應着就跑去借衣服了。
但接着又來了一堆後宮的妃嬪們,一個個都要來看他。
裘千夜更覺得奇怪。上次他回宮幾乎是悄無聲息,也沒幾個人搭理他,怎麼這次回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結果就聽幾個皇妃嘰嘰喳喳地說出了原委:
“朝上的文武百官們都說陛下久病不能主政,只怕要破例先擁戴太子登基了。那到時候三殿下就是王弟,以太子對你的喜愛,肯定是要封王的。咱們陛下膝下人丁單薄,能幫太子弟弟的只有殿下您了,到時候殿下成爲王爺千歲,還有另外在宮外設府,咱們要見一面可就不容易了。”
裘千夜這才明白衆人來巴結他什麼,便笑道:“各位娘娘真是高看在下了。我不過是個黃口小兒,懂得什麼國家大事?太子哥哥若是需要我,我當然盡心竭力,但太子哥哥已經很是英明神武了,又有一羣文武雙全的忠臣良將可以扛鼎江山,我若是插手,倒是給父皇和皇兄丟臉了。”
但那些皇妃還是一個個的說:“三殿下自小聰穎,太子又對您很是器重。上次您回金碧之後,太子逢人就說三殿下的好,感嘆您一個人孤身在外沒人照應,現在好了,您也回來了,一家人總算團圓。”
裘千夜問道:“二哥……現在如何了?”
衆人忽然全都靜默下來。
一名皇妃低聲說:“二殿下被治了謀逆大罪,永遠流放永州島,前幾天已經走了。”
裘千夜不由得在心底長嘆一聲。雖然以裘彥澤所犯之罪也的確當得起這個結果,但是……大概是他這兩年的心的確是軟了些,所以這時候又念起骨肉兄弟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