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朱孝慈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就索性一口氣說到底:“按說吏部的賬目如果出了錯,也並非可以一手遮天。因爲每年年終之時,六部要坐在一起再覈算一遍總賬目,就是爲了防止出現有人中飽私囊這件事。而戶部暴露出來的那個案子就是在年終總賬覈算時被人發現的。可吏部的賬目卻並沒有被人看出破綻,微臣猜測……是有人爲吏部的案子保駕護航。”
南隱眉骨一沉:“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罩着童泓朝麼?”
“微臣不敢說童大人就一定是吏部這件案子的幕後主使,只是他作爲監審,的確難辭其咎。而且那藏在上面的人……因爲童大人一死,有可能會藏得更深。但是朝中有這種蠹蟲存在,試問殿下和陛下豈能安枕?”
南隱摸了摸下巴,“你說得對。只是茲事體大,若真有這樣一個人,還要着力徹查。這件事,明日我會向父皇稟報的。你不要對外人再講,以免走漏風聲了。”
“是,微臣明白。”南隱此時才露出一絲笑臉:“你這會兒要出宮,需要驚動內宮禁衛,一會兒叫他們拿着我的腰牌,送你從西北的角門走吧。那裡是每天御膳房運送鳳泉山泉水的必經之路,比別的角門好走一些,沒有那些禁衛盤問。”
“是。”朱孝慈向後退,南隱忽然又叫住他:“我聽說……你和童泓朝的女兒交往甚密?”
朱孝慈一驚,忙說道:“濯心是個沒心眼兒的好姑娘,她父親若有罪,絕對與她無關。我與她也只是好朋友,這件案子沒有向她透露一個字。”說到最後,他其實是有點心虛的,但因爲低着頭,聲音似是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所以這份心虛也掩蓋過去了。
南隱又靜靜思忖了片刻,笑道:“好吧,我是信你的。你今日和我說的這番話,也算是鼓足了勇氣,冒盡了風險,大節未失,想來你自然不會在小處犯了大錯。你先回吧。若是明日陛下還要召你問話,你要想清楚怎麼回答。”
朱孝慈再跪下行禮道:“是,微臣明白。”
南隱微微點點頭,喚來太監領他出宮。
乘着夜色,朱孝慈從角門出宮。這裡的守衛果然少一些,那太監將他送到宮門外,躬身行禮道:“朱大人慢行。”
朱孝慈的馬也已經被牽到了宮門口。朱孝慈挺直了背脊,驕傲地點點頭,上了自己的馬。
今日他在吏部發現賬簿的問題時,心跳一直是亂七八糟的,不成個規律,他知道自己發現了一件驚天的秘密,但是這個秘密到底能不能和外面的人說,他卻沒有把握。
太子當時就和越晨曦走在一起,兩個人說說笑笑,關係親密程度顯然遠在與他的關係之上,所以他思慮着不能冒然張口。但是從吏部臨走之前,太子卻看出他的神情異樣,特意將他叫到一邊,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孝慈,今科中舉的年輕才俊這麼多,但是陛下只欽點了你和越晨曦來吏部與我一起做事。你不要看越晨曦的官階好像升的比你快,那是爲了給越丞相面子。事實上陛下對你的期望之隆,絕不亞於他。你自己一不可妄自菲薄,二,要審時度勢,把握好機會啊。”
南隱的這番話好像給了他巨大的鼓勵和信心。心中的一些憂慮疑慮也在慢慢地煙消雲散。
他去見童濯心,卻也未能將自己心中的那個猜測說出來。一是因爲他還沒有實證,一旦出口,怕童濯心年輕熱血,按捺不住會找越丞相對質,結果誤傷自己。二來,他也希望一旦真的有實證在手,若能上告御狀,告倒了百官之首,就算是一戰成名,從此以後平步青雲,官運亨通,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最重要的……從太子南隱到吏部查賬這件事,以及太子南隱對他的一番安撫鼓勵,他推測:皇帝其實並沒有想結束對之前童泓朝可能串通丞相私下賣官之事的懷疑。叫來越晨曦聯合辦事,也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給越丞相一個警醒罷了。
是的,一定是如此。
而今他的出頭令南隱臉上露出欣慰之色,顯然,這正是皇帝所期待的。
待明日,如果陛下真的召他入宮問話,他還要想好如何回答……
他出神的想着,馬走得並不算快,街上冷冷清清,一個人都沒有。他更沒有察覺就在他的身後,有一條黑色的人影正悄然跟隨……那人影行動很快,在街邊的屋頂上猶如狸貓一般身手矯健卻又無聲無息。
突然間,那黑影單手一抖,甩出一條如繩索般的黑鞭,那鞭梢似有生命的黑蛇,猛然一口咬在朱孝慈的頸子上,還不待他反應,就將他的脖子緊緊纏住。朱孝慈頓時感覺咽喉處被緊緊勒住,無法呼吸,他大驚之下,急忙用雙手去拽那勒住脖子的東西,但那東西卻被一種巨大的後拽之力狠狠拽了一把,他整個人就從馬背上飛落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