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夫人落在身畔的那隻手還在微微顫抖,一雙鳳目眼中滿是怒火和淚水,“你這丫頭……是要害全家人死麼?你知不知道你剛纔的意氣用事,會犯下什麼樣的大錯啊?”
童濯心咬着脣角,一聲不吭。丞相夫人急忙勸慰表妹:“濯心是善良孩子,只是年幼所以莽撞了,陛下不是也沒有責怪她,這衆目睽睽的,你打了她,讓她一個姑娘家的臉皮可怎麼掛得住?”
童夫人掩面泣聲:“她剛纔沒頭沒腦地去爲別人出頭,就沒有想過她爹孃的頭能不能在自己的脖子上還掛得住了。”
童濯心還是沒有說話,只默默聽着。
胡紫衣站在一邊也很尷尬,但是涉及人家的家事,她心中措辭該怎樣安撫。
此時越晨曦走到身邊,低聲說道:“我先送姑娘們回去休息吧,今日大家都嚇到了,娘,你陪姨母先在這裡說說話,等她平靜些,你們兩人再走。”
丞相夫人看了兒子一眼,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想童家母女再起爭執,便點點頭,揮手讓兒子離開。
越晨曦挽起童濯心的手臂,柔聲道:“濯心,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童濯心默默將手臂抽回,扶着徐嬌倩緩緩往回走,越晨曦疾步跟上,胡紫衣也手忙腳亂地跟隨過去。
走到裘千夜的身邊時,童濯心忽然站住,擡起眼簾看着他,輕聲道:“今天真是多謝你了。”
裘千夜看着她:“你還是應該先想清楚這件事有多危險。”
童濯心苦笑道:“否則我又該如何呢?”
此時徐嬌倩才顫聲開口:“濯心,對不起……差一點,差一點我就害了你……”
“別說傻話了。”童濯心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我們是好朋友呢。”
童濯心一直把徐嬌倩扶回到她的住處,但徐陵已經不敢再留在這裡了,畢竟今天皇帝雖然開了恩,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是個要臉面的人,吩咐徐嬌倩收拾行裝,當晚就離開了百花谷。
臨走前,童濯心將她送到谷口,徐嬌倩從車簾後伸出手,悽然對童濯心說道:“濯心,咱們這輩子……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你的好,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到死都不會忘的。”
童濯心按捺住心中的悲痛,強顏歡笑道:“說什麼?怎麼會見不到?你出京那日我會去送你的。你不就是住到橫河縣去了嗎?說不定哪天我也會去那裡玩,到時候我們就又能見面了。你記得一定要保重好身體,下次我再見到你時,你可以胖起來啊!”
徐嬌倩一雙大眼睛中盈滿了淚水,聽着她的話時,那淚水撲簌簌地滾落下來,打溼了兩個女孩兒交握的雙手。
馬車走了,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中,雪花紛飛,飄落在泥濘的路上,那車輪滾滾的聲音輾在童濯心的心上。
這時候,有人從後面給她披上了一件很厚的披風。她微微側過頭,看到越晨曦站在自己身邊,目光也直視着徐家馬車遠去的影子。
“下雪了,回去吧。”他輕聲道。
童濯心握緊拳頭:“你,心中也覺得我剛纔很傻吧?所以才拼命攔我。你怕我的強出頭會給我爹,我家,帶來天大的禍事,就如同那在場的每一個人一樣,都生怕引火燒身,所以全都噤若寒蟬,一聲不吭!”
越晨曦聽得出她聲音裡的火氣,淡淡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是我們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你埋怨我當時拉你,但你也明白若剛纔陛下震怒,太后執拗,那後果就是不僅你救不了徐嬌倩,也會害了你的爹孃家人,所以……濯心,爲朋友義氣是可以的,但在大勢面前,我們誰都不能妄想和強權相抗。除非你想要玉石俱焚。今天,你只是交了好運,陛下在衆目睽睽之下不便殺人,又要維持仁君和孝道的顏面,所以才借了你的臺階順勢而下。但下一次……你就不見到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不會再有下一次的。”她摸了摸自己還很腫脹的臉頰,哼笑道:“我這一巴掌已經捱得夠重了。我不是個不長記性的傻姑娘。”
越晨曦伸出手想去觸碰她的臉頰,她卻一甩頭,遠遠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