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娥怔怔地看着她這麼一臉淡定地吩咐自己,心中納罕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現在面臨的是怎樣的困境麼?怎麼還有心情吃飯?
童濯心端着粥碗小心翼翼地走進屋裡,她這輩子還沒有伺候過人吃飯,一時間也有些緊張,不知道該怎麼做。
細細回想,當年小的時候她生病時,娘是怎麼照顧她的呢?
她在裘千夜的牀邊坐下來,想了想,先將裘千夜的上半身使勁兒地擡起,把旁邊一個閒置的枕頭墊在他的頭下,讓他躺得高一些。但看他緊鎖眉頭,顯然這個姿勢並不舒服。
她又換坐在他頭後的方向,將他的頭託抱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端起粥碗,小聲說道:“殿下,您要吃點東西了。千夜,裘千夜,醒來喝粥了。”
勺子就停在他的脣邊,他皺着眉,雙脣似是蠕動了一下,不情願,但終於還是微微張開一條縫,她大喜過望將那一勺粥急忙倒入他口中,但是也許是倒得太急了,一下子嗆到了他,他劇烈的咳嗽,將那一口粥都咳嗽出來了不說,還咳嗽得幾乎到了喘不上氣的地步。
童濯心手忙腳亂,趕忙將粥碗放下,程太醫聽到聲音進來,直皺眉頭。
“都說了您這位大小姐做不了這件事,您還要搶着做。”然後他拉過裘千夜的背,幫他輕拍後背,但裘千夜的一隻手卻死死抓着童濯心的手不肯放,讓程太醫也不好使力氣。
程太醫看了兩人緊緊交握的雙手一眼,鬆開手,說道:“姑娘再喂時一定要記得慢入,一口不貪多,小半勺就足以了。”
童濯心覺得是自己太笨沒有把事情做好,紅着臉說:“要不然……還是我在旁邊看着您做吧。”
程太醫淡淡道:“你不是說要幫我的忙?這麼件小事都做不好的話,就別在這屋裡呆着了。”
這一句話讓童濯心立刻重鼓信心,燃起鬥志:說道:“那好,我一定把這一碗粥都讓殿下吃下去!”
她先去找了掃帚簸箕,從外面弄了些土,把屋內他剛纔嘔吐的污物都清掃乾淨,然後重新墊了一塊布在他的身前,又再度把裘千夜抱起。
這一回,她按照程太醫的說法,小心翼翼地舀了半勺粥,試探性地先往裘千夜的嘴脣裡塞了一點,另一隻手拿着一塊乾淨的布,那粥倒進去一點,又流出來一點,她趕快用布擦淨他嘴角,又舀了半勺喂進去。漸漸地,裘千夜似乎也意識到有人在喂他食物,這點粥吃的越來越順利了。
程太醫看着這一對小兒女,微微一笑,舉步走出屋子。
一小碗粥,餵了大半個時辰,才總算是讓裘千夜吃進去。也許是吃了粥後終於有點力量了,裘千夜第一次睜開眼簾,小聲問道:“你是誰?”
“童濯心啊,和殿下說過的,您又忘了?”她將他放平到牀上,站在他身邊俯視着他,笑道:“殿下還記得您讓我給您繡手帕的事情麼?”她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我都繡好了。”
裘千夜朦朦朧朧地看到一道粉色的人影在自己的眼前晃,就好像夜色中盛放的一朵牡丹花,目光所觸及之處都是眩暈,他不得已輕合上眼,有氣無力地問:“上面繡了我的名字麼?”
她喜動神色:“你記起這件事了?那你還記得你讓我繡的是什麼花色麼?”
“紅梅……”他淡淡道:“可我後悔了。”
“啊?”她一愣,“爲什麼?”
“其實我更喜歡牡丹。”
以前要紅梅,是因爲覺得她像是開在冰天雪地中那抹嫣然的亮麗之色,現在他卻覺得她是一朵傲然盛放,傾國傾城的牡丹。過去,他輕看她了,也太輕忽自己內心中的那份震撼了。
“那……總不能再繡一朵牡丹吧。”她喃喃念着,有些失望,“這幾天我好不容易纔繡出來的呢,原本想着你病好了作爲賀禮送你的。名字也繡上了。”
“再從新繡一條。”他霸道地指令,也不體恤她的辛苦似的,“要牡丹花。”
她嘆氣,又笑道:“好吧,病人爲大,就再給你繡一條,這條我先自己留着吧。”
他的脣角上揚,似是聽到了一件天大的喜事般高興。
那條手帕是他送她的,上面還繡了他的名字呢。
就這樣一輩子都留在她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