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彥澤還在遲疑,裘千夜卻着急地說:“胡將軍一路勞頓,可以先回去向貴國皇帝覆命。我這邊要看父皇的病情,不可能給出一個準確的日子,待到父皇的病情穩定了,我要不要回國,再看兩邊國主的意思安排。這一時半刻,我們三個人誰又能做主哪?”
裘彥澤一笑道:“三弟別性急,人家胡將軍老遠來了,哪能立刻返回,好歹我們得款待對方好好休息幾日才行。至於你的歸期,也的確是我們定不下來的,現在父皇病着,讓他來做決斷已經不可能了,回頭問問大哥的意思再說吧。”
他回身對一個官員模樣的人說道:“請胡將軍先到驛站休息吧。”
裘千夜和胡錦旗遙遙對視一眼,今日兩人在裘彥澤面前說的話,其實是兩人已經提前串過的。無論是誰來接裘千夜,胡錦旗把人送到京城,都不好再跟下去了。但是若對方強勢立刻打發他走,情勢又要變得複雜。不如胡錦旗和裘千夜聯手演一齣戲,一個要走,一個要轟,卻讓第三人不得不出口留他了。
裘千夜返身和二哥並肩走在一起,看上去很是親密,胡錦旗由那名官員引領着進城,走在兩人的身後,兩支隊伍逐漸分成兩個方向。
胡錦旗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羣,比之金碧顯得稀疏冷清,他問道:“你們飛雁國有什麼好的酒館或者是飯館嗎?”
那官員笑道:“胡將軍是海量?京中釀酒最有名的館子叫醉仙居,要說做飯最好吃的,該是玲瓏堂吧。都說那裡的食物鮮美,做法獨特,就是御膳房都不見得比得了。”
胡錦旗一臉雀躍地問:“那這兩家店在哪兒呢?”
官員用手一指:“醉仙居在百花街,距離這裡還要穿過七八條街,十幾裡地吧,距離驛站倒是不遠,只有兩三條街。玲瓏堂離皇宮不遠,在東城方向。”
胡錦旗笑道:“多謝,看來我今日可以一飽口腹之慾了。這一路連口酒都不敢喝,實在是憋死我了。”
他嘴裡說笑着,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就在剛纔來城的路上,裘千夜已經告訴過他:如果回宮無恙,就在醉仙居相見。如果回宮之後他被無故扣押,不能出宮,就會在宮中燃起煙花,那煙花在玲瓏堂的樓頂是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的。
看來今晚無論是醉仙居,還是玲瓏堂,又要有故事了。
裘千夜小心翼翼地踩在皇宮每一塊青磚上。
這裡,太熟悉不過,甚至連哪塊青磚鬆動了,踩上去會啪嗒啪嗒響他都知道。因爲母妃去世後,他成了不被重視的皇子。沒有人陪他玩,父皇冷落他。只有一個奶媽和幾個宮女太監一直跟隨着他。有時候他煩了,又不讓他出宮去,他就在皇宮裡閒轉,數着皇宮中有多少塊青磚,多少塊白磚,哪裡的磚是鬆動的,哪裡的磚是新換過的,他都知道。而這宮裡的磚,又何止千萬塊?
走到景園宮門前,這裡是他父皇的寢宮。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站住,沒有再前行。
陪他的太監疑問道:“殿下怎麼不走了?”
他問道:“二哥呢?”
“二殿下?他應該是去忙別的事情了。”
二哥本來是跟着他入宮的,現在卻走了,有點不合常理。
他看着那緊閉的兩扇門,“太子在裡面嗎?”
“太子……”那太監又猶豫了一下才說:“應該不在吧。”
“不在?”他疑慮頓生,“不是說太子一直衣不解帶地照顧在陛下左右嗎?”
太監被問得支吾起來:“奴才最近沒有到內宮這邊來,不清楚這邊的情況。”
裘千夜掃視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如果父皇重病,這宮裡應該擠滿了人,但是眼下是不是太冷清了?這太監說話又支支吾吾的,顯然是有鬼。如今他孤身一人,胡錦旗不在身邊。若這宮中藏了古怪……
“殿下快進去吧,陛下等着呢。”太監一聲聲催促着。
裘千夜暗暗咬牙,緩緩邁出足尖,踏上臺階,手掌接觸到冰冷無聲的殿門。大門光滑的銅環已經被人摸得光亮如金。如今這一門之隔的背後,會是什麼在等待他?是重病孱弱的父皇?還是暗藏刀劍的刺客?
他的手臂前伸,將殿門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