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褪,天漸亮。火紅的陽光從天邊瀉來,如瀑一般將城主府籠罩在了其中,將偏樓屋頂上的兩個身影拉出了長長的影子。此兩人身影自然便是莫小九和倪兒,昨夜兩人便來到了這裡,成爲了此城的坐上賓,但說是座上賓卻非座上賓,因爲副城主依舊對他們還存有幾分懷疑。
莫小九坐在屋脊上靠在飛檐上,雙手枕於腦後看着遠方平原上露出了半張臉的初陽。心情卻並不如陽光般燦爛。至如今,離開朱雀帝都旁勉強算得上家的地方已有不少時間,謙叔已在火雀宗上關押了不少時日,不知眼下是否還在死牢中不見天日,更不知是否在遭受殘忍的折磨。可就算知道了謙叔的處境又如何?以自己現在不過天玄修爲又能做什麼?
想到修爲他便想到了背後的九獸印記,想到了謙叔曾說過的話,想於此他不禁皺眉鬱悶,心想這九獸乃是九州的神獸,而自己卻有可能依靠印記將他們吞噬,可既然如此那爲何自己的修爲卻這般微末?以這樣的修爲境界和堪比螞蟻還慢的提升速度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取完成今天動地的噬獸之舉?
是自己不努力麼?是?還是不是?細細想來還真覺得有些不刻苦的成分在裡面,可這能怪自己麼?這一路行來都是在逃命都是在求生,又有多少閒餘時間修煉?如此想着,他臉上的鬱悶之色不由得更濃了些,在埋葬倪兒的棺材中找到地圖之後決定來此本就是爲了追尋力量,可如今雖然在機關城內得到了無極,得到了斷裂的縱劍和縱劍的能量源,但三者並未在自己的修爲上有着多少幫助,唯一的好處便只是多了兩樣似乎能夠用來偷襲的兵器而已。
而現在已走到了九荒鏡像幻境之中,雖然終點的那扇門之後有着九荒鏡,雖然不用想也知道九荒鏡能夠使人力量大漲,但只有兩道靈輪的他並不異想天開的認爲可以將之得到,因爲這裡強者衆多,隨便一人伸伸手指便能將他捏死,再則還有倪兒那個八道靈輪窺皇境的父親,其雖然是站在自己這一方,但也絕對不可能將九荒鏡拱手相讓。
想到此處,他心中涌起了些煩躁,惱怒的踢了踢腳旁的一片屋瓦,心想這一趟算是白來了,不但沒能使修爲得到絲毫提升,還屢次險些將命丟在了這裡。他越想越煩,越想心中越是不暢,於是便狠狠的朝着旁側吐了口唾沫不再去想,於是便側頭看向坐在身邊一直未曾開口的倪兒。
可目光落處卻見得倪兒正在用一雙小手拔着一塊塊的瓦片,此片刻時間竟已然將雙腿下的屋頂生生的揭去了一層。他皺眉不解,帶着詢問的聲調嗯了一聲,說道:“我說丫頭,你是不是閒的太無聊了些?沒事拔人家的瓦幹什麼?”
倪兒專心致志的來回着雙手將瓦片在身旁壘起了高高的一堆,聞言後並不擡頭,似乎手中所做之事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連回答也是在幾個呼吸之後,她道:“你沒看見麼?我雖然不知道這些瓦是用什麼做的,但肯定很值錢,我將它抱一些走,也免得以後你再去偷人家的錢袋。”
莫小九挑眉,說道:“我偷人家的錢袋是爲什麼你不知道麼?那是爲了你我的生計,更是爲了讓你睡上舒適的大牀,想不到你此時居然帶着如此這般鄙夷的語氣指着我,你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丫頭片子!”說罷他才微微低頭,細細的看向了身下的屋瓦,但就是這一看他便再無法移開目光,他便赫然坐起身,雙手不可控制的做出了與倪兒相同的動作。
見此,倪兒側頭看來,在蹙了蹙眉後臉上的鄙夷神色便更盛了些,說道:“我是閒得無聊才拔瓦片,你難道也是因爲無聊才偷人家的屋頂?”
莫小九臉上毫無尷尬之色,一遍將一片片晶瑩剔透的屋瓦塞進戒指中,一邊說道:“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倒不如活動活動手指,再則說少爺我這是在偷人家屋頂麼?我這是在爲他們檢查檢查,以免往後漏雨。”他的動作比倪兒還快,雖然說這城主府的屋頂奇厚,但也不過是在少頃之後便生生了被刨去了一層。
倪兒癟了癟嘴以示對他言語的不屑,而不屑之後就不再多說,直接將身側的一堆瓦片搬了過來,然後重新回到了揭瓦片的行爲之中。於是,兩人便在城外平原和山巒間吹來的清風中迎着朝陽披着霞光偷着別人家的屋頂,做着眼下他們覺得最爲快樂最值得做的事情。
可就在此時忽然有一個人影從房檐處躍了上來,白衣飄動間輕若無聲的落在了兩三片屋瓦之上,正是肩頭伏着妖獸的白衣男子。男子見兩人確在房上就欲開口,可待得目光落下便因眼前所見一怔,他疑惑的看着忘情於手中事情而沒感覺到有人來的兩人,不解的問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聞聲,兩人先是一怔,隨即一驚,而後便是臉色一紅,涌起了濃濃的尷尬之色,不過卻是在片刻之後就恢復了正常。莫小九若無其事的將自己手中以及倪兒手中的瓦片收入了懷中,起身拂了拂袖上沾染的污漬後佯咳了一聲,拱手道:“哦,原來是旗公子,我與我家丫頭被初晨的美景所吸引,情不自禁的上了你家屋頂,還望勿怪。”
白衣男子擡眼看了看周遭景象,此時朝陽斜上,萬丈火紅光輝傾灑大地滿鋪山巒平原,卻是美麗異常,可剛纔這兩人明明是將頭埋得與肩平,又如何做欣賞之事?再則那明顯被刨去了一層的屋頂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很是疑惑,不過卻並沒有多問,因爲此時心中所繫全是關於印記的事情。
他收回目光伸出手臂,說道:“昨夜你曾說及這印記,現在可否詳細告知於我?”
莫小九看了一眼他手腕處的印記,說道:“副城主也知道此事,旗公子沒有去詢問?”
白衣男子搖了搖頭,說道:“副城主雖然喚我爲旗兒,但我並不姓旗,你可以叫我白旗或者白公子。”話落,他繼續道:“我自然問過,但並沒得到答案。”
莫小九先是對於他姓名的解釋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白公子乃是城主府之人,且想來身份不低,但你卻對印記絲毫不瞭解,由此便可知副城主以及你的長輩並不想讓你知道,若是我說了,他們可會怪罪?”說罷,不待白旗開口,他又道:“而且對於印記之事我也瞭解不多,只知它與開啓那扇門有關。”
白旗沒有權利翻閱典籍的權利,但在父親的口中略聽聞過那扇門,以及闕諺和九荒鏡,而於昨夜驚曉了印記與那扇們的關係。白旗震驚而驚恐得一夜未眠。他道:“如何相關?如何開啓那扇門?”
從鏡像天下進到這裡是用了三十萬人的血,所以莫小九下意識認爲要開啓最終的那扇門也是需要擁有印記之人的血,不過他沒有將此想法說與白旗聽,而是道:“用擁有印記的人開啓那扇門的具體方法我並不清楚,所以不能給與你回答,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會有性命之憂。”
白旗眉頭漸緊,那扇門後有着闕諺和九荒鏡,乃是九荒鏡像幻境中最爲神秘的存在,若說在開啓的途中沒有危險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他道:“你並不清楚開啓的具體過程,又怎麼保證不會有性命之憂?”他雖然不怕死,但卻不想死,尤其是在昨夜從副城主口中得知了幻境之外才是真正的世界後便更不想死。
莫小九覺得到那扇門開啓之時眼前這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男子肯定沒有多少活着的機會,但他卻不會這樣說,因爲擔心此人聽後一怕,然後就悄然逃走,逃入了起伏層疊的山巒,抑或是逃入了茫茫平原,到時可該如何去尋找這個兩萬五千人之一?他道:“我很確定開啓那扇門並不需要你們付出生命。”
話一出口他便開始後悔,因爲城主府中有着典籍,典籍上很有可能便寫明着擁有印記之人的命運,若是白旗再去問,而副城主又告訴了他,那麼自己的謊話豈不是就會直接被揭穿?於是他想了想後又補充道:“就即便到時真的有危險,我也有辦法讓白公子你保住性命。”
白旗眼中有連光閃過,不過又被懷疑代替,他道:“若那扇門開啓的途中並非人力可以干預的,那麼你們又如何保證我不死?”
莫小九道:“若白公子不信,我也沒什麼辦法,但從這裡出去的方法就只有一個,難不成有性命之憂你便不願去搏一搏?若換做是我,就算明知是死也必定去賭一賭,畢竟這裡只是真正世界中狹小的一角。”他看着白旗的雙眼,說道:“白公子似乎並不像那種怕死之人。”
白旗自然會去,但在事先卻要做好保命的準備,他道:“人的命只有一次,若是死了,那麼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沒有機會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