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九在砸碎牆壁時便順手將戒指中的縱劍扔到了牆角,所以當得王元語罷舉刀時,他的右手已然並指如劍向回一引。
牆角有着一線白色一閃,縱劍便從廢墟中掠出,帶起一縷塵灰射向了王元的後背,速度之快,猶如一道乍現的閃電。
然而,正當此時,那看似要舉刀斬殺莫小九的王元卻是忽然一轉身,忽然將手一沉,手中長刀便是泛着濃烈的白光直斬而下,噹的一聲劈在了襲來的縱劍之上,出手之準確,就猶如是提前便知道了縱劍的位置,而力量之大,生生將縱劍劈得陷進了地面,揚起了一小片塵埃。
王元與莫小九有着相同的實力,所以縱劍上的力量自然也讓他的雙腳向後滑行了一段距離,而他後退的方向正是莫小九的所在,而後退的距離正是莫小九所要的距離,所以,在這一刻,莫小九猛然從破碎的長椅上彈起,陡然將埋在碎石下的左手擊出,帶着掌心中那一團血色的光暈和手背那一片灑落的塵灰擊向了身前人的背心。
兩者之間不過兩步之遙,所以,王元這一轉身劈斬便必然會遭受後方的一擊,而也毫無意外,莫小九的左手在瞬息之後便砰然擊在了其身。
掌落之前,掌心的紅色光暈先臨體,所以,王元的衣衫被絞成了粉末,然後皮膚如衣衫一般破碎,濺起了一片混合着碎肉的鮮血,鮮血橫飛之中其人亦被磅礴的力量撞出,向先撲出了兩丈之距,生生滑出了牆壁下的大洞,滑至了屋外的巷道之內。而因在之前兩人皆是蓄勢於全身,莫小九一擊擊出後亦是被臂上傳來的反震之力推得後倒,砰然撞碎了後方那張滿布灰塵的木桌,撞在了莫木桌後的連接二樓的樓梯上。
莫小九從木頭碎屑中爬起,一跨步便是要朝着屋外急掠,可才邁出一步便是止住了身形,然後緊緊的驟起了眉頭,將目光落在了巷道中背心染血之人的身上,心想這王元能這般準確的斬掉偷襲的縱劍,那麼必定是知道自己暗藏了這一擊,而既然如此,那麼爲何還會將後背暴露?
正想着,他臉色忽然一變,赫然低頭看向了左手中還不斷甩出幾縷鮮血的無極,然後便看見了紅色光暈旁的手掌皮膚,看見了那一片綠色。至此一刻他才知道王元的後背之上竟然是藏了毒。
王元從滿是積水的地面上爬起,踉蹌欲倒的撿起了旁側的長刀,他在之前便於暗中一覽了莫小九與侍衛的戰鬥,所以纔在衣衫之下穿了一件薄甲,薄甲上滿是短而尖的鋼刺,刺尖則淬了劇毒。
他先前刺了莫小九一刀,擊了莫小九一拳,但卻知道這個一刀一拳根本不至於使之喪失戰鬥能力,所以知道莫小九在斷椅上久躺不起是在醞釀什麼,所以才借劈斬襲來的斷劍之機將後背暴露。
但讓他始料不及的是,莫小九的這一擊竟是如此之強,不僅毫無阻礙的擊碎了雖然薄可卻堅硬至極的軟甲,且還在自己身上擊出了一個血洞。不過,他相信對方將會更慘,因爲那毒的解藥在自己身上,而自己馬上便要將之吞下。想罷,他伸手入懷,將一小玉瓶的瓶塞挑開,繼而仰頭吞下了其中之物,然後,他止住了傷口的血,有些艱難的走進了屋內。
他扶着破碎的牆壁邊緣,看着那眉頭緊鎖臉色以可見色度蒼白起來的人,有些無力的呵笑了一聲,說道:“你毫髮無傷的擊殺了我那名侍衛,可想到會死在同樣是五道靈輪的王某手上?”或許是傷勢有些過重,話落之後他便是劇烈的喘息了片刻,然後才又繼續道:“你的手段頗多,但王某的手段也不少,若不然今夜王某的這條命還真說不定會亡在你手上。”
從一見面,莫小九便是背對着王元,所以對方並沒看見他背後的靈輪之數,而他自然也無暇和無聊去解釋自己的實際修爲,因爲此時的他已然感覺到了沿着手臂侵入體內的毒,感覺到了那毒的毒性竟然與九荒鏡世界中白家之毒相差無幾。他臉色蒼白似血的擡起頭,將散去了無極的左臂再度伸出,說道:“小爺還有未使出的手段,所以王大人今夜註定要死在這裡。”
說罷,有光從左臂中掠出,於途中化作一面菱形的鏡子落地,落地的剎那間其上便有着濃烈的青色霧氣涌動,涌動的速度之快,眨眼間便瀰漫了整個屋內空間,又從破碎的牆壁涌出,瀰漫了屋外的一段巷道,然後,青霧下有一朵朵九瓣之數的青花盛開,而花下,破碎的桌椅開始破碎,地面看是破碎,被籠罩的王元開始破碎。
不過,青花盛開的地方只在王元的胸膛,所以破碎的只有王元的胸膛,王元胸膛之上,先是衣衫化作灰粉,隨即,佈滿了星輝的皮膚開始消失,然後肌肉伴隨着血水垮落,沿着腹部雙腿而下,瞬間在地面積其了一灘刺目的殷紅,殷紅之中亦有着花朵開放,被染紅的花格外猙獰可怖,猶如是來自地獄,要吞人軀體噬人靈魂。
王元在青霧瀰漫的瞬間就是一驚,轉身便欲掠出,可奈何,一來背部重傷,背心下的玄海受到劇烈震盪,二來則是因爲霧氣的速度太快,幾乎沒有給他留下一絲逃脫的可能,於是他便將星輝遍佈於了全身,繼而手中長刀一揚起就要朝着莫小九的位置殺去,可纔剛有所動作,刀卻墜在地上,因爲,他的胸膛在開始破碎。
九荒鏡之神奇,世人難以想象,所以莫小九可以依靠它做到同境無敵,既然如此,那麼王元註定要死。
不過,莫小九並未讓之死得像城外那個自爆的女子一般恐怖,因爲他覺得留着王元的屍體或許還有着些許用處。所以,他取出雙刀組合成了弓,將一支箭扣在了弓弦之上,下一刻,瀰漫的霧氣中有錚然一聲傳來,然後有尖嘯帶起了一片血水飛濺,灑落地面的積血上蕩起了無數的浪紋。
片刻之後青霧翻滾回涌,不多時便涌回了流光繚繞的菱形鏡子之中,而待得最後一縷消失,莫小九走向了牆下的王元,可剛臨近站定卻是咽喉一陣蠕動吐出了一口鮮血,他感覺着體內的劇烈翻騰不由破口咒罵了一句,然後擡手抹掉脣間的血跡彎下腰,在腳前的屍體上尋找着解藥。
他翻遍了王元的身體,就連那在花開花散後露出來的恐怖血洞都沒有放過,可奈何皆沒有絲毫所獲。見於此,他不禁逐一問候了王家的所有人,然後便開始後悔,後悔當時爲什麼要突發奇想去向一個酒鬼宣傳春水,後悔在被一拳擊入房內後爲什麼不直接使用九荒鏡。
他之所以一直不使用九荒鏡,是不想某些在戰鬥中被驚醒的平民看見,以至於使這奇物暴露於了世間,卻沒想到竟然因此中了毒,還讓王元將身上唯一的解藥吞入了腹中,後悔着,他將目光落在了身前屍體的腹部,心中涌了要將之剖開的衝動,但隨即一想便打消了念頭,因爲那解藥恐怕早已消融殆盡。
他踉蹌着腳步扛起了王元的屍體,回頭看了看屋內那一個早早便被砸死的平民嘆了口氣,心想雖然是小爺撞碎了石牆,但卻是因王元所致,所以你若要報仇可千萬別找錯了對象。想罷,他走入巷道,在不遠將那個至此還處於昏迷之中的刺客也抗在了肩上,準備朝着煙花河畔的方向行去,可才咬着牙支撐着染毒的身體走出了幾步便是停了下來,因爲周遭房屋中不知何時亮起了火靈石光線,而光線下正有着一個個的人影在探頭偷看。
見此,莫小九眉頭深皺不已,心想我一心不想暴露九荒鏡,所以才一直不使用九荒鏡,然而這些人明顯是看見了剛纔的青霧,這可該如何是好?思索着,他心中一動,將兩具屍體扔在了地上,而後伸手在刺客的身上一陣摸索,欲尋找一樣屬於鈞家的飾物。
片刻之後,他重新扛起了屍體,強忍着體內的翻涌,一個縱身便是躍上了屋頂,幾個鶴起兔落間便消失在了遠處巷道的夜色下,途中,他想起了那名侍衛在臨死前的話,也明白了其話之意,於是便側頭看了一眼右肩上的王元,說道:“原來你這老匹夫就是他口中說的黃雀,不過,你還是死在了小爺的手中,所以,小爺纔是真正的黃雀。”
王家之人因王元之令而未出府,但在許久之後又因王夫人的擔心而奔入了巷道,一路找至了破碎房屋處,於是便看見了那些在莫小九走後逐漸涌出的平民,然後便得到了那看似無意實則卻是故意留下之物,再然後便一直沒有找到王元的蹤影,唯有那兩名侍衛和一名刺客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