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見到衆人都反應過來了,點點頭道:“想必你們也都清楚了,這種高度,不說素梅是如何繫繩了,就算她勉強把繩子掛了上去,又如何不借着外力,能自己吊上去呢?”
很多人都暗自點頭,賢妃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炎夏把賢妃的反應看在眼裡,冷笑了一下,然後走了過去:“賢妃娘娘,你可願意把事情的真相找出來,讓素梅在天之靈也能安心?”
她把“真相”咬得很重,賢妃擠出了一個笑容:“本宮當然是願意的。”
炎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擡起手往旁邊一帶:“那就好,還請移步,我要好好看一看素梅的屍首。”
有一個紀錄片說過,屍體是會說話的。很多屍體身上表現出來的外觀特徵,是能夠傳遞一些非常準確的信息的。
越鵬濤見到她走了過去,眉頭皺了皺:“還是找一個仵作來吧。”
瑾妃神色複雜的看了越鵬濤一眼,又轉頭看向了炎夏,嘴巴抿了抿。
炎夏頭也沒回:“不用了。”
說着,就蹲了下去,仔細觀察起來。
氣氛不由的肅穆起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有好奇,也有懷疑。
牡丹更是輕輕哼了一聲,不屑地看了起來。
但此時的炎夏心裡只有一句話:爲那些無辜的人報仇!素梅昨天跟自己碰面情緒失控,之後就被人發現死在這裡。
從現場的情況看,不僅那根繩子不對勁,地上的痕跡也不對勁。茂密的草叢上,從水池浮橋處開始,一些小草就東倒西歪的,然後一直延續到繩子下面。
而且素梅的衣服凌亂,領口大鬆,卻沒有被侵犯過的痕跡,應該是死前拼命掙扎過。但是周圍的草地卻沒有大片凌亂的跡象,這表示,素梅遇害的位置應該是在浮橋上,死了之後才被人拖過來的。
現在是夏季,素梅的衣物有些許溼潤,應該是在晚上氣溫降低的時候染上了露水,說明她被吊在這裡至少是有兩個時辰上的。
炎夏一邊觀察,一邊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給大家講解。
越鵬濤沉着臉聽着,看向炎夏的眼神裡多了幾分驚濤駭浪。她分析得頭頭是道,讓人無法反駁。一個碧華年華的少女,頭腦竟然嚴密至此嗎?
賢妃的呼吸急促起來,要不是旁邊又丫鬟扶着,她幾乎都要癱軟在地上了。
青竹卻異常激動,像是看着一個大師一樣看着炎夏,大聲問道:“那你能推斷出她死亡的時間嗎?”
炎夏沒有說話,心裡默唸了一句得罪,小心翼翼的掀開素梅的衣領,用背擋着其他人,朝裡面看了進去。
她這個舉動讓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在古代,死去的女子被人當衆看肉身,是對死者的極大不敬。
很多人的目光都充滿了憤怒和鄙夷,覺得她是在利用素梅的死開玩笑,議論聲嗡嗡嗡的響了起來。
青竹有些尷尬的咳了咳:“炎夏,你這是在做什麼?”
賢妃卻哭了起來:“炎姑娘,素梅都已經走了,你這……這是讓她走得不安生啊!”
瑾妃站着沒有說話,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相信,炎夏這麼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的。
牡丹眉頭挑了挑,眼神裡的不屑和戲謔消失得無影無蹤,專心致志的看了起來。
“都給本王閉嘴!”看到大家都懷疑炎夏,越鵬濤心裡十分不爽,厲聲喝道。
他這一嗓子堪比驚雷,衆人紛紛噤聲,連大氣都不敢出。
越鵬濤這才眉頭稍緩,剛巧炎夏也擡起了頭,爲素梅重新把衣物整理好,而後又仔細看了看素梅的瞳孔,然後站了起來,看樣子是檢查完了,於是趕緊問道:“可有發現什麼?”
炎夏轉身看了賢妃一眼,剛纔周圍的議論她不是沒有聽到,她知道,以自己現代的價值觀是跟他們解釋不清楚的。古代就是這點不好,想法太保守。她想,如果素梅真的在天有靈,也一定會希望自己找出兇手,而不是因爲這所謂的倫理禮儀,含恨而終。
她的眼神冷冰冰的,賢妃接觸到了心裡一驚,居然有種全身發涼的感覺。
還好,炎夏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牡丹,你可知道‘屍斑’?”
她知道,自己並非專業人士,說出來的話無法服衆,但是牡丹就不一樣。如果結論是從他口裡說出來的,在衆人眼裡就相當於是權威水準了。
牡丹顯然沒有想到炎夏會點自己的名,愣了一下,立馬說道:“知道啊,人死之後,體內血流凝滯,故而會在表皮形成紫紅色斑塊,稱爲‘屍斑’。”
他流利的回答,淡然的外表下,一顆心早已瘋狂叫囂了:她怎麼會知道的這麼多,難道師父偷偷也傳授醫術給她了嗎!師父啊,你可真是偏心啊!
果然,連神醫之徒都發話了,大家對炎夏也多了幾分信服。看來這個炎姑娘,真的是有兩把刷子的。
炎夏繼續說道:“一般人死後一個時辰內,屍斑纔會出現,死後兩個時辰,則呈片狀分佈。而素梅身上的屍斑已經融成大片了,而且我剛纔仔細觀察了她的眼睛,發現她的角膜已經開始渾濁了,嘴脣也已皺縮。且她身體雖僵,卻並未完全變硬。牡丹,如果一具屍首上出現了這些徵狀,那麼你能否告訴我,她大概死了多久?”
隨着她的朗朗話語,大膽的都朝素梅望了過去,除了屍斑看不清外,別的都是對的。
牡丹再次被點名,而且炎夏此時的表情十分嚴肅,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聽她講課的學生,自尊受損,不知爲何,面對這樣的炎夏,他居然不敢任性,只得乖乖地說道:“屍斑既已大片融合,角膜、嘴脣也出現異狀,說明死亡時間至少有三個時辰以上,但是屍身並未完全變硬,那就表示,死亡時間不超過四個時辰。也就是說,素梅的死距離現在,應該是在三個時辰以上四個時辰以下。”
他說完了,心裡還由自不爽:居然就這麼乖乖說了,真是太傷自尊了……
炎夏微微一笑:“那就好說了,現在是辰時,就此推斷的話,素梅是在昨天夜裡子時死的!”
這話一出,現場一片譁然,大家面面相覷,都用懷疑的眼睛看着對方。尤其是那些子時不在房間的人,此時似乎變成了瘟疫源,周圍自動被隔離出一個空間。
那些人更是驚懼不已,全身都發着抖跪了下去:“冤枉啊……”
炎夏粗略一看,跪下去的少說有十幾個人,現場一片喊冤聲。
越鵬濤看了看這些人,把目光投向了炎夏,意思是:“你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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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看着那羣人,眉頭皺在了一起。
炎夏再次踱步回到素梅身邊,蹲了下來。
她看着素梅青紫一片、怒目圓瞪的臉,心裡酸澀起來。
素梅死時一定極其痛苦,極其不甘。雖然她死狀可怖,但在炎夏看來,她是個可憐的女子。
目光遠遠地投向那座靜悄悄的浮橋,炎夏心裡閃過一絲疑惑:素梅大半夜爲何會突然出現在花園裡?王妃的住所都分佈在府中的東南角,自己所在的聽楓園,因爲是年妃生前的住所,所以與衆不同,獨居一角。
穿過了花園,就是聽楓園了……
難道,素梅要找的是自己?!
炎夏的心口鈍鈍的疼了起來,在迴廊上,素梅對自己說的話歷歷在耳:她做了所有的事,只是爲了活着。
只是可惜,最終還是喪了命。
炎夏有些後悔,要是昨天直接把素梅帶到自己的住處該多好,這樣,說不定事情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但是後悔已經沒用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找出兇手,讓素梅瞑目。
見她的臉色青紫嘴巴大張,身上又沒一絲傷痕,應該是窒息而死。撥開她的頭髮,頸前有一道青紫的淤痕,而脖子後面卻沒有,所以不是被人用繩子套住脖子勒死的。
炎夏皺了皺眉頭,細細的看向她的臉。
因爲溫度漸漸升高了,屍首開始有輕微的腐敗,一股淡淡的臭味散發出來。但炎夏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看得十分仔細。
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麼,往前猛地湊近了。只見她左臉頰有四處不是十分明顯的橢圓形淤紫,而右臉頰卻只有一處,是指印。
看來是有人從背後捂住了她的口鼻,生生把她悶死了!
一股怒火由心而生,炎夏深呼吸了幾口,壓抑住想要把賢妃吊打的衝動,把視線移向素梅的手。
因爲屍身已經僵了,所以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擡起來,果然,素梅的指縫裡有黑色的雜質,那是從人身上摳下來的已經幹掉的皮屑。
心中一個想法已經形成,她正要重新把手臂放回去,頭稍微偏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她瞬間就把情緒掩飾了下來,用手飛快地往素梅的袖子中晃了一下,然後用力捏住,站起來的時候順勢把手藏進了袖子裡,看着衆人淡淡的說道:“素梅死之前抓傷了兇手,現在,只要身上有新傷的,且昨夜子時不在房中的人,就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