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了,快過來看看我爺爺啊。”看到兩人默然無語,男孩奇怪地問道。在他眼裡,這兩個人就是能幫助爺爺的最後一根稻草。
孩子的眼神太過熱切,他們誰都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於是都站着沒有說話。最後,還是炎夏打破了沉默,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個……孩子,你爺爺他,已經過世了……”
說完,就垂下了眼皮,不去看男孩的表情。
男孩聽了,神色一怔,繼而搖搖頭:“不會的,不會的,我爺爺只是得了傷寒而已,怎麼會死呢,你爲什麼要騙我?”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牀邊走去搖着老者,大聲喊道:“爺爺,你快醒醒呀,您一定沒有死對不對?您答應過我的,要看着我長大,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的呀,嗚嗚……”
喊道最後,他聲音開始哽咽起來。可是任憑他用了多大的力,那個慈祥的老者都沒有睜開過眼睛。
關苑博忍不住了,他放下炎夏,走到男孩身後想把他拉開,可沒想到他的手剛碰到男孩,男孩突然轉身發瘋了一樣把他狠狠地往外面推去,嘶吼着說道:“你們這兩個騙子,給我滾出去,我爺爺沒有死,你們是騙子!”
他滿眼通紅,就像是一頭失去了理智的小老虎,用微薄的力量捍衛着自己的領地。推攘中,炎夏也被撞得摔倒在地。
“夠了,你這個樣子怎麼讓你爺爺走得安心?”一片混亂中,一個清亮的女聲厲喝起來,“你懂得藥理,恐怕早就知道你爺爺已經過世了吧,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不願意面對現實而已。你現在這麼生活下去,你覺得你爺爺在天之靈會安心嗎?”
“你懂什麼,我爺爺從來不會騙我,他說他會一直陪着我,就一定會。你們這兩個壞蛋,給我滾出去!”男孩扯着嗓子喊了出來,似乎被炎夏的話徹底激怒,幾步衝上前狠狠一腳踢在炎夏的腿上。
可憐炎夏除了動不了,其他的感知還是異常正常。這小子一腳是用了全力,她只覺得一陣劇痛襲來,偏偏無法動彈,這感受別提有多憋屈了,只能狠狠地瞪着這小子,嘴裡絲毫不因爲他年紀比自己小而讓步:“敢打老子,你小子行啊,我告訴你,要不是老子現在行動不便,不然早把你懟牆上了。”
男孩也針尖對麥芒,筆挺的杵着和炎夏對視,沒有一絲懼怕。
眼見着空氣中的火藥味越來越重,關苑博趕緊把男孩扯到自己身邊柔聲安慰。
在他的輕柔撫拍下,男孩這些日子的委屈和擔心還有痛苦一併爆發了,扯着他的袖子嚎啕大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聲音逐漸變成抽泣,最後安靜了下來,平穩的呼吸着,看樣子已經累得睡着了。
關苑博小心翼翼的把男孩放好,這才扶起炎夏,皺着眉頭說道:“炎姑娘,你方纔那番話確實重了些,他年幼就遭受如此大難,你……”
“我若不這樣,他積壓的情緒又哪會得到宣泄,又怎麼會接受事實?再說我也沒討到好,這不,剛纔被這小子踹了一下嗎?”炎夏苦笑道,只覺得心裡有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
自己前生也沒幹過什麼缺德的事,最壞的也就年少無知時欺負過別人罷了,怎麼這世盡受些皮肉之苦?
“那現在怎麼辦?”關苑博滿是擔憂的看着男孩,這孩子現在睡得很沉,只是臉蛋上海掛着亮晶晶的淚珠,看起來分外惹人愛憐。
簡陋的小房子裡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抑,炎夏看了看遺體已經僵硬的老者,嘆了口氣:“明天早上埋了了吧,讓老人家入土爲安,至於這孩子……以後能過成什麼樣,就要看他自己了……”
翌日清晨,天色陰沉,下着濛濛細雨。
一處偏僻的空地上,立起了孤零零的一座簡單的新墳。
男孩跪在地上,眼睛紅通通的,看樣子已經哭了很久,現在才停下來。
關苑博揹着炎夏站在一旁,痛惜的看着這個瘦弱的孩子。
沒有多餘的貢品,只擺了兩支蠟燭。風一吹,燭火搖搖晃晃的,看起來分外脆弱。
嘆了一口氣,關苑博把自己的錢袋摘下來遞給男孩:“這點錢你拿着,也不多,省點花……我們的身份也不太好,就先走了,你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
說到最後,竟然是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炎夏最怕這種分別的場面,尤其還是面對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這種情況下,就是趕緊頭也不回的離開。
於是她輕輕催了一下關苑博,關苑博斜睨了一下她,覺得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鐵石心腸。不過怎麼辦呢,總不能丟下她不管吧。
那男孩見他們要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大聲問道:“你們去哪?”
我們去哪?
炎夏也不知道,苦笑着搖搖頭,和關苑博轉身離開了。
兩人沒走多久,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往後一看,居然是那個孩子,正低着頭腳跟腳的跟着他們。
見到兩人停了下來,連忙梗着脖子扭頭看路邊的花花草草。
炎夏兩人啞然失笑,關苑博彎下腰打趣的問道:“小孩,你跟着我們幹嘛?”
男孩臉一下子就紅了,低着頭手緊緊握着,好像十分難爲情的樣子,過了好久,才擡起頭堅定地說道:“我要跟着你們!”
這話一出,炎夏和關苑博想都沒想異口同聲拒絕道:“不行!”
不說關苑博了,炎夏現在就已經揹負上兩條罪行,說不定現在各個城鎮裡就已經到處張貼着通緝她的畫像。現在她又動不了,情形雪上加霜,這孩子跟着他們,還不如過這窮苦日子呢……
哎,自己在說什麼,好像跟着他們就不過窮苦日子一樣。
炎夏突然悲從心來,這苦逼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男孩沒想到他們態度如此強硬,眼眶一下子又紅了,但仍然固執的說:“你們不同意,我就跟到你們同意爲止!”
炎夏和關苑博對視了一眼,沒等炎夏發話,關苑博就揹着她一下子竄出了老遠。只是他這速度沒過多久就漸漸慢了下來,一回頭,那男孩還是死死地跟着,大有不到黃河不回頭的決心。
“這熊孩子,咋就這麼犟呢?”炎夏折服於他的固執,但這並沒有什麼鳥用,他還是不能跟着他們,太危險了。
她注意聽着身後的動靜,沒有發現關苑博一個急剎車然後跟見鬼了一樣轉身就往回跑,她差點被甩得掉下來,還沒有開口呢,就聽到關苑博驚恐的說:“黃員外的人就在前面,我們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什麼鬼,要不要這麼倒黴!
炎夏急得兩眼翻白,就差沒有暈過去。前有追兵,後有小鬼,哪個都不討好。算了算了,還是小鬼比較可愛點。
那男孩見到他們二人突然跑回來,眼中劃過一抹驚喜。但很快就注意到了二人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於是往他們身後看了看。還沒等二人說話,他居然一下子跑到他們面前指着一旁的灌木叢就說道:“從這裡走。”
說完,就弓着身子率先竄了進去,然後幫着他們撩開雜亂錯章的枯枝藤蔓。
關苑博和炎夏對視一眼,毫不猶豫也跟着竄了進去。男孩掩飾好灌木,帶着他們走進了一條被茂盛樹枝遮住的小道,七彎八拐後,他們停在了一個異常僻靜的空間裡,四周都是濃密的枝葉,好像是蠶繭一樣,一層一層把他們裹在裡面。從外面看過去,不會發現任何東西。
三人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只聽到十分微弱的腳步聲從遠處經過又慢慢消失,這才都鬆了一口氣。
我靠,這真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啊!
放鬆下來的炎夏嘖嘖感嘆道,也不知道男孩是怎麼找到這麼一處神奇的地方的,現在真是幫了他們大忙。
“小子,沒想到你還有兩把刷子嘛!”炎夏現在是不能動,不然她一定會讚許的捶這孩子一下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是啊,要不是你,我們今天只怕是在劫難逃了。”關苑博看着男孩,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就像是餓得要死時突然從兜裡翻出了幾文錢,實在是驚喜得很哪!
就這樣,他們從兩個人趕路變成了三人行。
其實剛開始,炎夏是拒絕的,但是聽到男孩說自己會打獵說不準還能幫她治好病後,態度立馬來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
關苑博斥責她這種見風使舵的性格,卻也沒有拒絕。
由於黃員外的人已經到了附近了,他們不得不選擇日夜兼程的趕路……哦,不,是逃命。
經過一番交談,他們才知道這孩子名叫張元霜,今年剛好十三歲。只是長期營養不良,讓他的個子矮矮的,看起來倒像是隻有十來歲的樣子。
有了他的加入,炎夏和關苑博趕路簡直是……如虎添翼。張元霜對山路極其熟悉,走的都是些鮮有人至的偏僻小徑,雖說路是饒得遠了些,不過好在十分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