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大吃一驚:“什麼,浣紗被趕出府了?”
她當初不想連累浣紗一起入獄,所以找了個藉口把她留在府中,以爲這樣她就會安全了。卻沒想到,炎老爹竟然會遷怒到她身上。
她原本愉快的心情,因爲這個消息,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越鵬煊一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他嘴巴動了動,想要開口說什麼,但最終還是說不出口。
他從小在皇宮中長大,雖說不受寵,但下人對他也是小心翼翼。從小到大可以說是沒多少朋友,皇兄越鵬濤比他年長,平日都是以長輩的姿態面對他,他們兄弟之間總是少了幾分親密。
後來在宮中碰到炎夏時,他只道是某個官家大小姐。
一個大小姐,在朝鳳宴之時不在席上,反而跑到偏僻的花園裡,這就有些奇怪了。
他當時正躺在假山上的一處隱蔽的山洞裡一轉頭就見到了一身素白的身影急哄哄的闖了進來,四處亂竄的,似乎在尋找什麼。
他只是好奇於她的目的,所以一直看着她。
她來回轉了好幾圈,臉上的急色越來越重,臉都變紅了,連步伐都變得有些奇怪,還低着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就鬼鬼祟祟的四處看了看,再然後就走到了一棵大樹底下躲了起來。
難道是刺客,欲行不軌?
其實他對於那個皇宮,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反而有一絲厭惡。所以他當時並沒有喊來侍衛,而且輕輕跳了下去跟在了她的後面。
當時她毫不知情,背對着他就把手放在了腰間。陽光滿滿的撒了她一身,那身籠裙散發出聖潔的白光,讓他眼前一亮。
好像鬼使神差的,他開口問道:“你在幹什麼?”
要是炎夏知道他當時的這一句只是“鬼使神差”,估計會感謝那幾個神鬼,不然可就太尷尬了。
她似乎被嚇了一跳,一下子就轉過身來。
越鵬煊永遠都不會忘記,當時她轉過來的那張在陽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臉。
跟想象的不同,她長得並不是傾城傾國,但是給人十分親切溫和的感覺,讓人一下子就想親近她。
儘管她一開口,居然是兇巴巴的,絲毫不顧及他的王爺身份。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剛想問她是哪家的小姐,居然敢如此大膽。
還沒說完,就被她不客氣地打斷了,問他廁所在哪。
他被這個新奇的詞給唬住了,也被她急的滿頭大汗的臉給唬住了。
後來才知道,廁所居然是西閣。一個穿着考究的女子,怎麼說話如此大膽和無禮?
他覺得尷尬得緊,但她毫無感覺。
這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
後來知道她的確是來參加朝鳳宴的小姐,不知爲何心情突然十分失落,想起了自己過世多年的母妃,悲從心來。
原以爲她會一走了之,沒想到她卻折了回來,耐心地聽自己講述過往。
他從來沒對外人敞開心扉講自己的母妃,但是撞進她清澈的眸子後,他憋在心裡多年的話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泄的閘口,全都傾瀉了出來。
她認真的聽着,然後告訴自己:“心裡的母妃從來沒有離去過。”
他當時心就像是一口沉寂了多年的鐘,一下子就被撞響了。遮天蔽日的烏雲一下子散開,陽光一點點灑了進來。
似乎是趕時間,她匆匆離開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
炎夏,但是朝中有資格前來朝鳳宴的官員中並沒有姓炎的。
“你可別忘了我啊!”她說道。
聲音很決絕,似乎透露出某種直戳心底的傷感。
他當時就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
後來聽下人在瘋傳一名民間女子在宴會上公然欺君被關入天牢擇日處死的消息,他心裡閃過一絲不祥,後來知道,原來那名女子即將被處死的女子,叫炎夏。
聽到這個消息後,他就像是得知自己一個特別好的朋友出事一樣,擔心又焦急。還多次找人去打聽消息和皇上的想法,但都得不到準確的信息。
沒到兩天,那個女子鬧騰出來的動靜,再次震驚了整個皇宮:在戒備森嚴的天牢中,她居然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越獄了!
皇上得知這個消息後,龍顏大怒。她連續兩次打了自己的臉,必須得死!
於是全國的通緝令在第一時間內下發到各地,連偏僻的小鎮都大街小巷的全貼上了通緝令。
他一顆懸着的心瞬間就放鬆下來,但之後就是牽腸掛肚的擔心。
除了練武外,他對任何事都不關心,但這次卻格外上心,密切關注着事態的發展。
也不知道她到底藏在了哪裡,居然一直都沒有她的消息。
這樣也好,有時候,沒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他以爲自己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見到她了,沒想到,那日在麥城,他們居然又重逢了。
只不過……
每當想起當時她僞裝的樣子,就會覺得好笑。這也太拼了,居然還流着口水……
誰都不會知道,當時他的狂喜和激動,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原來她在自己的心裡已經佔據了那麼大的一塊地方。
她說,因爲他的樣子,女人都會不自覺把他當作一個小孩子。
他生氣,也難掩失落,想要建功立業的心第一次如此強烈。
外表改變不了,那就用本事說話。
以前他對皇兄謀劃奪權的事不感興趣,但是從那之後,他遍重視起來。
只要讓她看到自己的能力,那麼會不會改變她對自己的看法?
他不想她永遠只把自己當成一個沒有母親的可憐小孩,他是個男人,能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但是現在,見到一路都默然無語的炎夏,他居然也難過的不知道說什麼好,胡亂一轉頭,看到路邊有一座茶樓,就沒話找話道:“要不,進去喝杯茶,緩解緩解情緒?”
炎夏無精打采的點點頭:“也好。”
茶樓裝修十分精緻,裡面的客人也都穿着講究,看樣子這裡應該算得上是高檔場所。
小二也打扮得十分乾淨清爽,穿着統一的衣服,熱情地迎了上來:“二位客官裡邊請,不知是準備散坐呢還是包廂?”
越鵬煊想都沒想就說道:“選個最好的包廂,然後……”
“不了,還是散坐吧。”炎夏打斷了他的話,想到浣紗下落不明,自己還這麼奢侈,她就有種愧疚感。
越鵬煊當然依她,那小二也是工作素質良好。包廂比散坐可是貴了不少,但他並沒有因此變了臉色,依舊態度良好的把他們請了進去。
臺子中間有評書先生抑揚頓挫地講着故事,炎夏卻沒有聽進去,心裡一直沉甸甸的。越鵬煊看在眼裡,開始後悔起自己帶她出來了。
茶水、糕點很快就端上來了,越鵬煊剛拿起一塊糕點準備遞給炎夏,卻聽到樓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這聲音撕心裂肺的,全場人都被嚇了一跳,連評書先生都停止了評書,往樓上看了過去。
一時之間,茶樓裡靜悄悄的,炎夏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剛好奇地擡起頭,就見到一個重物從樓上墜了下來,撲通一聲就砸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那個重物居然是茶樓的一個小二,也不知道是不是摔下來的時候砸到胳膊了,看樣子是折了,他抱着胳膊疼得直打滾。
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都嚇得愣住了,還是別的小二反應過來,趕緊跑了過來準備扶起那個人。
“住手,衝撞了我家的公子,還想送他去就醫不成?”突然,樓上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接着一個玄衣男子就出現在了樓道口,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一幕,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摔下去的只不過是一隻小貓小狗一樣。
炎夏只一聽,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應該那個小二伺候不當,被上面那玄衣男子的主人或者其他人給推下來的。
這還不算,居然還不準讓人去看醫生。這人什麼來頭,居然如此囂張。
身邊的越鵬煊卻突然變了臉色:“這是太子越鵬懿的人,難道上面坐着的是越鵬懿,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一邊說着,一邊低下了頭,免得被上面的人給發現了。
炎夏一愣,越鵬懿,那個生性殘忍的越鵬懿?
茶樓老闆也出來了,賠着笑臉對着那個玄衣男子點頭哈腰的:“這沒眼色的衝撞了公子,在下給公子賠不是了。只是,要是不送他去就醫,只怕……”
胳膊折了,要是不就醫的話,豈不是會廢了?
沒想到,那玄衣男子冷冷一笑:“這個不長眼的東西手拿不穩,倒茶的時候居然燙到了我家公子。如此沒用的一條手,留着幹嘛?”
他這話一出,全場的人都莫名的感到一種憤怒。只不過是燙到了而已,至於弄斷別人的胳膊嗎?
炎夏更是遍體通寒,看來傳聞果然沒有錯,越鵬懿對待下人極其殘忍,連他身邊的親信都如此冷酷無情草菅人命,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難怪連紅暮這個從來都沒見過他的人,提起他來都嚇得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