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方寶的話,馬查兩人都顫抖起來,遲遲不去拿筆,方寶也不多說,一把拔出了桌上的匕首,向前一扔,頓時把四米遠一盆金橘的半截樹幹削了下來,然後又從茶几上拿起了他曾經對朱瑛使用過的美羊羊隱形攝像機,在手裡晃了晃,陰着臉冷笑道:“兩位,這場賭局我有沒有逼你們,這裡記錄得清清楚楚,欠條不寫也可以,但是按照賭場的規矩,要麻煩兩位留下你們的十根手指頭。”
馬白華聽着他的話,瞧着被他削斷落在地板上的半截盆栽金橘,臉上變得煞白,望着朱瑛顫聲道:“這是不是程總的意思,這些年來我們可沒有少爲他辦事,從來沒有不盡力的,似乎……似乎用不着這樣吧。”
那程秋生是江城實業公司的董事長,有市人大代表的身份,也是重慶黑道有雙雄之稱的“判官”,雖然這兩者之間的聯繫如今只有少數的人知道內幕,但是,誰都知道程秋生的背景很深,而且朱瑛是他的情婦,馬查兩人和他也合作做過不少的事,因此纔會對朱瑛如此信任,現在遇到這樣的情況,自然第一念頭就是想到是不是程秋生授意做的。
此刻朱瑛搖了搖頭,仍然微笑着道:“馬局長,查科長,這事並不是程總的意思,方寶雖然不是我的親表弟,但是我在社會上認識的弟弟,人很有本領,也想做出大事業,不過缺少一些必要的支持,我請兩位來,的確是想讓兩位給他一些關照,欠條你們必須打,不過還不還錢,還要看我們今後合作的情況。”
那查興聽懂了朱瑛的意思,咬了咬牙道:“朱總,你到底要我們做什麼,請說吧,如果能夠做的,我們一定替你辦到。”
朱瑛“嗯”了一聲,然後道:“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馬局長,我知道光陽機械廠最後那五幢舊樓盧兵的手續還沒有完全拿下來,這塊地我們很有興趣,他想拿來下,希望你能夠幫忙。”
說到這裡,她又轉頭對查興道:“查科長,你在信貸方面的操作本領向來是讓我很佩服的,我們目前流動資金還有些不足,要拿下那五幢樓,算上地皮與業主的拆遷補償,手裡實在轉不過來,所以想請你想想辦法。”
這一下馬查兩人完全明白過來,馬白華道:“朱總,不是我不幫你,可是你應該知道,焦木巷那塊地已經給盧總了,如果給了你們,盧總那裡我很難交代啊,還有,按規定,地皮是需要競標的,就算是我想幫你們也不可能。”
朱瑛的臉色頓時狠沉起來,厲聲道:“姓馬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那一套哄得了別人,難道我還不懂嗎,你們投的都是暗標,要給誰,完全可以操作。我還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這一次盧兵想強行讓光陽廠的那些人搬離是辦不到的,而且事情還會鬧大,讓盧兵下不了臺,到時候你只需要找個藉口,做一個順水人情就能夠把地給我們了。”
馬白華和程秋生合作多次,知道自己操縱土地買賣的手段瞞不過這個女人,只得垂下了頭,嘆了一口氣道:“好吧,真要是盧兵那邊有了麻煩,我一定想辦法把地給你們。”
朱瑛點了點頭,又側頭望着查興道:“查科長,你是個大財神,想辦法貸幾個億應該沒有問題吧。”
查興趕緊道:“幾個億是沒問題,不過朱總,不知道你和這位方兄弟能不能拿出抵押的產業來。”
朱瑛又一笑道:“你和馬局長怎麼一樣,查大科長,如果我的消息沒有錯,盧兵在你手裡貸了十幾個億,好像也沒有多少抵押物吧,更何況的是,如果我們有抵押物,也用不着使這種手段麻煩你們了,辦法總是有的,你幫我們想想。”
查興嘆息了一聲,道:“朱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能不幫你嗎,只希望你說話算話,我幫你辦了事之後,今天的賭帳就算了結。”
朱瑛點頭道:“沒問題,不過先請兩位把欠條寫下來,還有,我答應你們,只要拿到那塊地,每人我會給你們五百萬作爲感謝,今後可以長期合作發財。對了,這事和程總沒有什麼關係,我也不希望他知道這事,請兩位給我保密,要是走漏了什麼風聲,我也不敢保證兩位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馬查兩人當然知道朱瑛是有黑社會背景的,而對這樣的人,他們萬萬惹不起,在官場之上,忽然失蹤或者被自殺的例子絕對是不少的,甚至會連累家人,從開始收第一筆錢開始,他們已經無法停下來了,錯了,也只有繼續的錯下去,最後的結局,也只有聽天由命。
在方寶兇狠的瞪視之中,馬白華與查興寫好了欠條,甚至按照方寶的要求,每月百分之二十的利息也寫了上去,但是他們心裡也有底,只要好好的和這些人配合,這些人也不會對自己下狠手的,畢竟只要在位,他們就有價值存在,逼緊了他們,只需要投案自首,那就對誰都沒有好處了。
當見到馬白華與查興把欠條寫完,方寶又恢復了彌勒佛般的笑容,然後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二十分鐘之後,就傳來了敲門之聲,只見兩名長髮飄飄,穿着裙子,外表甚是清純漂亮的女孩子走了進來,正是目前在“狂野迪吧”做業務的大學生中最出色的兩人,一個叫琴琴,一個叫阿莉,方寶已經給了重金,讓她們陪好馬白華與查興,對於這種人,既要駭又要拉,軟硬兼施,纔會有長期合作的可能,而他目前也實在太需要這方面的關係了。
好財之徒多半會是好色之徒,馬查二人知道今晚已經栽了,只能乖乖聽命,見到兩個漂亮的女大學生,便把剛纔的不愉快放了下來,很快就各自摟抱了一個向屋子裡的臥室而去,方寶與朱瑛的目標達到,開門下樓而去,到地下車庫的時候,朱瑛又跟他商量了一下後面的計劃這纔開車離開。
而目睹到朱瑛的車子在車庫消失,方寶也啓動了汽車緩緩出去了,但心中卻滿是感慨,如果不是有朱瑛這樣一個女人引路,就算他再聰明,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快速發展起來的,他和這個女人的關係實在是太複雜了,搭檔,情人,老師,誰又說得清楚。
……
轉眼之間,四天時間過去,到了長風公司規定光陽機械廠那五幢舊樓的業主最後離開的期限了,這一天早晨,方寶就開始調派人手,凌展帶二十人,孟冉和陸勝龍各領三十人,乘着三輛大貨車到達了焦木巷,不過一切都是悄悄進行的,三輛車在離那五幢舊樓三百米遠一排還沒有拆的廢樓後隱藏着,而方寶就帶着謝子華與孔家兄弟到了只離那五幢舊樓數十米遠的一片圍牆後,同去的還有鍾蕾,這幾天她一直在爲光陽機械廠這五幢樓的事情奔走採訪,但是,並沒有人理會她,更沒有人接受採訪,而她把這事傳到了廣東《南方報》總社裡,總編給的答覆是,這樣的新聞在全國多不勝數,並沒有太特別的地方,新聞價值不高,是不能登出來的。
他們到那圍牆之後時是早晨八點,長風公司那些保安與判官的人還沒有來,但是五幢樓的業主卻已經聚集在了一起,這一次比方寶前面看到的人更多,大約有三四百人,但是並沒有小孩子,很顯然,這些業主也擔心長風公司的人真會在今天強行動手,已經把小孩子撤離了,人羣中男子居多,估計還有親戚朋友之類,有的手裡還拿着木棒之類的防身武器。
方寶這一次特地帶來了長距攝像機,與鍾蕾一起默默地等待着,大約到了十點鐘左右,五幢舊樓那邊就出現了動靜,四輛卡車從遠方開了過來,車上站着的沒有一個穿迷彩服的保安,皆是拿着鐵棍的青年男子,至少有百人之多,自然是長風公司想擺脫干係,今日之事,自己的人不會出面,全由判官的人動手了。
很快,四輛卡車便到了那一大羣機械廠的業主之前,青年男子們紛紛往下跳,不一會兒,就響起了高音喇叭的聲音道:“機械廠的人聽着,限你們一個小時內馬上離開,否則我們將採取強制性的手段,後果自負。”
這樣的聲音,反覆的響着,但是,機械廠的業主當然不會聽他們的,反而舉起了一幅幅反對強拆,要誓死保衛家園的標語,無疑是絕對不會退卻的。
瞧到如此的場面,鍾蕾頓時緊張起來,連着打電話求援,但是,情況卻是打到政府辦公室推到警方,而打到警方卻又說這是正常的經濟糾紛,政府不下令,他們不好出面干涉。
此刻,方寶只是冷笑,因爲他心裡很清楚,這是徒勞無功的,由於這塊地要建設什麼商業區,是政府的規劃,而大多數的人都搬了,這五幢樓的業主卻仍然固守着家園,無疑就是所謂的“釘子戶”,警察就算是來了,也絕不會幫他們,反而會以擾亂正常的經濟秩序爲名帶走一些強硬分子,不過鍾蕾把每一次打電話內容都記錄下來,對日後的輿論還是有些用處的。
……
在那反覆要求五幢樓業主們離去的高音喇叭聲中,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很快就到了一個小時,此刻,就聽到傳來了一聲“給我趕走他們。”
隨着這話,那一百來名提着鐵棒的年輕男子發出了吶喊之聲,如狼似虎的朝着業主們撲了過去,那些業主雖然有三四百人,但有一半是婦女與老人,而且就算是青壯年男子,平時也沒有什麼廝鬥的經驗,哪裡抵得過判官這些手下,不一會兒,就傳來了一聲又一聲的慘叫痛呼,一個一個的人倒了下去,有的頭上冒着鮮血,有的腰腿被打折了,這其中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顯然判官的人是不分目標下手的。
目睹到這樣無法無天的慘景,鍾蕾憤怒得渾身都顫抖起來,把遠距攝影機交給了謝子華,自己再次撥電話求援,但是,這還是沒有用的。
雖然已經安排了人,但這時方寶仍沒有動,因爲他需要收集這些鏡頭,讓長風公司陷入巨大的輿論之中,才能夠實現他和朱瑛商量好的計劃,而這些業主也能夠得到合理的補償。
就在這時,最前面的一幢舊樓的樓頂出現了情況,一個人影站在了頂樓的邊緣,手裡舉着一個油桶狀的物體高吼了起來:“你們這些王八蛋聽着,如果再不住手,我就把汽油從頭上淋上去自殘,你們總會受到懲罰的。”
四下甚是空曠,這聲音方寶很清楚的聽見了,感覺甚是熟悉,接過謝子華手裡的長距攝像機,把鏡頭拉近,頓時見到,人影正是那天他冒充記者來向他反映問題的老者,在鏡頭之中,完全可以看到他臉上的激憤與絕望,而他手中那油桶此刻已經擰開了,隨時都有可能淋在自己的身上,而且毫無疑問,只要判官的人不住手,他真的會點燃自己,化爲一團火焰,用最不幸的方式去與黑暗抗爭。
判官的人絕對是不可能停手的,就算這老者自殘也不會有任何人負責,方寶沒有辦法再等待下去了,立刻拿起了手機,撥通了凌展的號碼,沉聲道:“行動。”
……
隨着他的聲音,片刻之間,三輛裝着貨廂的大貨車風馳電掣般的開了過來,到了五幢舊樓前停下,很快,車廂的門打開了,一羣青壯年男子紛紛跳了下來,他們的手裡同樣提着鐵棒,所不同的是,右臂上全部纏着紅布條,這自然就是方寶的人,凌展,孟冉,陸勝龍各帶了一隊,一共八十七人,人數雖然略有劣勢,但袍哥會的兄弟經歷過大戰,而七哥晁谷有心讓方寶佔住沙區,孟冉與陸勝龍帶的人也經過挑選,戰鬥力絕對是不弱的,再加上有那些業主相助,絕無輸的可能。
不一會兒,方寶的人就衝進了人羣之中,與判官的人混戰在了一起,場面當然比剛纔更激烈了,雙方都不時有人倒下,而那些業主不知道是誰來幫自己,大多數都往後面靠去,只有一小部分年輕力壯膽子大的,以方寶手下右臂的紅布條爲標識,揀起散落一地的鐵棍在一旁協助。
方寶知道是時候,把手中的攝像機一關,將手一揮,便和謝子華與孔家兄弟一起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紗質頭罩迅速的套在了頭上,示意鍾蕾在牆後躲着,便飛快的向前奔去,加入了戰團。
揀了兩根鐵棍,一左一右的提在手中,方寶對着判官的人狠狠地揮舞着,他雖然沒有學過正式的刀法或者棍法,但是在緬甸跟着鐵猴子學過搏擊術,再加上練過“飛刀”與“掌刀指劍”,出手不僅快,手臂的力量也異於常人,與這些人交手,當真是如虎搏兔,左右揮舞間,在他附近的敵人要麼中棍倒地,要麼手中的兵器被他磕飛,可說是所向披靡,五分鐘不到,在他鐵棍下倒地的就多達十餘人,自然大大削弱了對方的力量。
判官的人完全想不到會有人忽然衝來,一開始就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再加上方寶的手下戰鬥力明顯強過他們,這場廝鬥就沒有了懸念,十分鐘後,上百名判官的手下倒下了大半,而剩下的人見勢不對,紛紛向後面奔逃。
方寶並沒有讓人去追趕,而是下令己方的人立刻撤離現場,而那些業主已經給醫院打了電話,相信大批的救護車很快就要來了,他們一撤,判官的人自然也會把受傷的人弄走,不會再留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