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上午九點,廣場上聚集的華人已經超過了四萬,舉起了上百幅標語,甚有氣勢,方寶沒有去廣場,與歐陽光遠遠的用望遠鏡看着裡面的情況,心裡也甚是欣慰,包括留學生與黑工在內,在日的華裔華人總人數大約在十六萬左右,現在來了四分之一,比例超過預計,完全能夠展示龍之力量了。
這時,他看到了一個穿着藍色西服,戴着黑框眼鏡,五十來歲,身材修長,面容斯文的中年男子登上了廣場搭建的高臺,自然就是那個律師喬化儒了,雖然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只見此人一臉激憤,嘴裡說着,不停地揮舞着雙手,而臺下的四萬餘名華人不時在一起發出吼聲,顯然他的演講煽動性極強,華人們的性格多數是以隱忍爲主,在日本處處受到了歧視欺壓,現在第一次大規模聚集,心中一直壓抑的憋屈和怒火很容易被點燃,他還必須控制,不要引起什麼針對日本人的暴力行動來,否則這件事就會適得其反,引起日本普通民衆的反感,也讓日本政府找到清理華人的理由。
於是,方寶再次打電話給了萬世華,讓他給華人們宣傳遵守秩序的重要性,要完全按日本政府批准的路線執行,只遊行兩條街,一點鐘返回廣場結束,主旨是喚醒在日華人的團結意識,也增強龍盟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更讓白鳥家族的人知道,並不是他們才能夠組織遊行。
……
沒過多久,喬化儒就下臺了,卻見到萬世華走了上去說着什麼,自然是給華人們打招呼要剋制情緒,不要出現什麼暴力行爲。
在萬世華講了話之後,遊行隊伍浩浩蕩蕩的走向了街頭,走在前面的是洪門武館一些沒有加入龍骨堂的師兄弟,由他們控制遊行的步伐與線路。
漸漸的,四萬餘華人就匯成了一條長龍,全部走到了街上,這條批准的遊行線路是裡奈街與楔本街,這兩條街都是超過千米的長街,隊伍靠左向前沿街道行進,要留出道路,讓車流通行,絕不能夠影響交通。
方寶和歐陽光緩緩地開着車跟在隊伍的後面,兩人心裡都很清楚,今天的遊行是絕不會順利的。
果然,就在遊行的隊伍走上了街頭半個小時之後,方寶開着車見前面的車停了下來,無疑是出現了涌堵,頓時明白有情況了,要知道東京雖然繁華,車流量多,可是大家都很遵守交通秩序,極少有超車插隊之類的現象,池袋地區的街道甚寬,有可能車行緩慢,但幾乎不會出現堵車現象,而爲了確保這次遊行不給日本政府指責華人擾亂公共秩序的藉口,方寶和歐陽光在得到遊行申請批准的消息後就多次走過這條街制定路線和遊行橫排的大小,然後由萬世華現場執行,從隊伍的行進中看,是遵守了秩序的,靠近街邊,並沒有佔車道,那麼應該不會造成交通堵塞。
正在猜測前面發生了什麼事,他的手機響了,正是萬世華打來了,連忙拿起了接聽,剛“喂”了一聲,便聽到萬世華用急促的聲音道:“寶哥,出問題了,剛纔忽然有一羣人從隊伍裡衝出來,手裡都拿着棍棒和短刀,有的衝到了公路上打砸汽車,有的跑到街邊,專門砸日本店鋪,還打傷了一些人。”
方寶立刻道:“我們維護秩序的兄弟呢?”
萬世華道:“已經去制止那些人了。”
方寶又道:“做這些事的是不是白鳥家族的人?”
萬世華回答道:“應該不是,聽口音全部是我們中國人。”
爲了讓歐陽光聽到,方寶的手機按的是免提,他聽到這裡,在旁邊道:“白鳥家族不會派自己人來,如果我估計得不錯,應該是威遠幫的殘餘,他們也是中國人,這樣鬧了事,我們就洗不了干係了。”
方寶“日”了一聲,知道就算是自己的人把威遠幫的人制住,這樣的影響已經無法挽回了。
這時歐陽光念叨道:“糟糕,糟糕,要是日本普通民衆被激怒,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我們會變得非常麻煩。”
手機那一端的萬世華還在等着他應對的命令,方寶沉默了一會兒,便道:“華哥,你聽着,這些人多半是威遠幫的人,先把這些人制住,然後再派十名兄弟混進去,冒充他們的人,全部交給警方,就說是白鳥家族主指的。”
萬世華答應着掛斷了電話執行去了,而歐陽光卻忍不住一擊掌道:“好啊,這一招反擊妙,威遠幫的人肯定不會承認是誰主使的,那我們的兄弟就幫着承認,然後利用媒體宣傳,讓人看清白鳥家族的真面目,也能夠平息普通日本人的憤怒,對於事非的判斷多一層認識。”
方寶嘴角揚起了一絲冷笑,道:“白鳥吉作先是讓威遠幫槍殺我們的兄弟,然後又派他們出來在遊行隊伍中搞鬼,自己卻不花一兵一卒,是想和我們鬥智了,日他先人闆闆的,難道中國人的腦筋轉得就比日本人差了,這些兄弟冒充威遠幫的普通幫衆,罪名不會很大,到時候請喬先生給他們辯護,花錢保釋出來。”
歐陽光點了點頭,然後嘆了一口氣道:“是啊,白鳥吉作現在明顯地在給我們鬥智,威遠幫這些蠢貨,什麼好處都沒有撈到,結果幫主死了,現在又有不少人被抓進去,純粹是在給日本人當替死鬼。”
方寶道:“保存實力,借刀殺人,我們的確應該向白鳥吉作學,不過現在還必須發展自己,我就不信,東京這麼肥的一塊地盤就沒有別的日本幫會垂涎,像崗山鬆夫不敢跟我們聯合,絕不是日本人的民族尊嚴比中國人更強烈多少,而是我們不夠實力和白鳥家族叫板,他們怕一旦有了合作,不僅落得日奸的下場,還會被白鳥吉作以此爲藉口全面剿滅。”
歐陽光笑了起來,道:“阿寶,你對事情的本質認識得很清楚,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趨利避害的,中國人的力量弱,日奸當然就少了,而只要我們有了實力,能夠讓他們感覺到和我們合作能夠吃到肥肉,想法和做法就會不一樣的。”
方寶點了點頭道:“毛主席說過‘弱國無外交’,這是個一切靠實力說話的世界,自己要是不強,那麼就無法去制定好的策略。”
歐陽光有些意外道:“想不到你這種年紀的人對毛主席的話還很熟悉。”
方寶微微一笑道:“我不是給你說過,我在中國還有一個好軍師嗎,他叫柳昭,對我幫助很大,我最開始接觸政治與兵法就是他給我看的一套《毛澤東全集》,現在是時候再看看了,光哥,有空你給我去買一套,不知道日本有沒有?”
歐陽光道:“當然有,池袋的華人書店幾乎每一家都有這書,全是中文版的,明天我就給你送去。”
……
說着話,萬世華的電話便打來了,告訴他所有的鬧事的人都被控制住了,他剛纔逼問了其中兩人,果然是威遠幫的幫徒,是聽到一個頭目的命令混進隊伍打砸的,但並不知道是否白鳥家族指使,現在出了事,那頭目的手機已經關了,這些幫徒也正在亂罵,而他已經派了十人混進去交給了日本警方,反正威遠幫的人同樣搞不清有多少人做這事,除了自己這幫人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人,只要這十人一口咬定是白鳥家族動的手,雖然沒有具體的證據,但同樣無法否定這個可能,在透過各大媒體傳播出來之後,至少不會一邊倒的指責中國人。另外他給方寶說,剛纔喬化儒給了一個建議,那就是最好立刻花錢儘快在日本的主流報紙中指出這事,搶先佔領輿論,絕不能讓普通日本羣衆的怒火燃燒起來。
方寶立刻答應了,告訴萬世華,讓他代表自己感激喬化儒這個非常必要的建議,然後再拜託喬化儒立刻去做這事,需要多少錢,都由龍盟支付。
放下手機,方寶心裡也充滿了感慨,諸葛亮都會失了街亭,世上沒有一個人的思慮是能夠面面俱到的,無論是自己還是歐陽光都有侷限性,一個事業,需要羣策羣力,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組織這次遊行,他不是不知道會有很大的風險,也會暴露龍盟的力量,引來白鳥家族的全力對付,可是,這就像當年八路軍組織的百團大戰一樣,第一次向日軍正面進攻,傷亡很大,提前暴露了實力,也引起了蔣介石對共產黨實力的高度警惕,在戰前就有不少人反對,但毛澤東最終拍板定案,堅決要打這一仗,告訴所有反對的人,在戰術上這次進攻付出的代價會很大,可是在戰略上是必須打這一仗的,只有這樣,才能夠昭告天下,共產黨在抗日,而且有了一定的實力,讓更多能夠團結的對象聚集在共產黨的陣營裡來,那麼產生的功效就難以估算了,事實證明,這是毛澤東的高瞻遠矚,在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的情況下,這場共產黨人花了沉重代價才取得的勝利對當時的中國人特別是青年學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不僅得到了民心,更得到了源源不斷的兵源,最終壯大起來。這在《毛澤東選集》裡是有記載的,就像他對歐陽光說的,自己有關政治與軍事的教育都源自於這本《毛澤東選集》,而且越來越體會到其中的一些策略思路在當代同樣有用,特別是現在自己所處的敵強我弱的情況,自然要仔細研究學習,由弱變強。
這一次遊行,就相當於當年的百團大戰,參加遊行的華人都知道這次行動是龍盟暗中組織的,龍盟的大旗就在他們心中飄揚起來,然後會慢慢的聚集在這面旗下,這段時間,他接觸了不少的在日華人,也在揣摩他們的心思,然後有了一個感覺,生存在國外,在別人的地盤上,這些人是畏懼的,很多人有漂泊無根感,因此纔會儘量忍受日本人對自己不公平的對待,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其實渴望有一棵大樹可以攀附,可以遮擋風雨,現在,龍盟就將成爲這樣的樹,讓他們攀附,給他們遮擋,而這些人又會成爲龍盟生存的土壤,把根扎得更深,枝葉也將開得更加茂盛。
……
遊行按時間結束,回到了銀座租住房,方寶立刻關注着各方面的報道,情況的確是嚴峻的,目前最快的是電視臺報道,而在這些報道中,無一例外把“罪犯”、“鬧事者”“黑幫分子”的帽子扣給了在日的華人,甚至還有右翼的激進電視臺直接指出在日華人現在是日本最大的不穩定因素,是一個毒瘤,應該像過去的越南印尼一樣用強有力大規模的手段摘除或者驅趕,在一些學校,也開始出現了中國留學生被日本學生戲弄欺辱毆打的場面。甚至有電視臺公然採訪了一些黑幫分子,那些人揮着刀說如果政府不重懲中國打砸的兇手,就要進入池袋,把中國幫會剷除乾淨。
那些煽動性極強的採訪無疑和白鳥家族有關,但普通的日本羣衆也開始有了仇中的反應,要是局面失控,很有可能會給在日的華人帶來一場極大的災難,沒經歷過什麼大事的歐陽光又開始緊張起來,在屋子裡不停地走來走去,方寶也知道這事發展下去的嚴重性,雖然沒那麼緊張,但坐在電腦旁搜索各方面的有關報道,煙一根接着一根的抽,而凌展陳偉嘎娃看着電視,臉色都極是凝重。
還好的是,喬化儒的辦事能力很強,在傍晚的時候,網站上就開始有懷疑那些鬧事的中國人是由日本某幫會主使的消息出來了,而且還透露了從警方那裡得到的最新信息,被抓的人中有不少供出了指使他們的就是某日本右翼幫會。除了這些報道,網站還登出了對中國人性格有研究的日本專家分析,認爲中國人天生軟弱,攻擊性不強,而且又在日本的地盤上,沒有理由會有這樣的暴力行動,而且最先制服那些暴徒的,並不是日本警察,而是遊行的中國人,這裡面的情況是值得思考的,呼籲普通的日本民衆要理智,不要做出過激的行爲來。
最讓方寶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晚上八點鐘,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專門就發生在日本池袋的暴力事件召開了緊急記者會,同樣是呼籲日本民衆保持刻制,不要上日本右翼分子的當,破壞中日兩國人民的傳統友誼,也提到了目前通過與日本警方的溝通,瞭解到那些暴徒的確是有人指使,只是到底是誰,目前還沒有定論。另外,還特別提到,中國政府一貫遵循中日友好的原則,對於在華的日本企業及管理人員還有留學生一直友善對待,也請日方遵循相同的原則善待在日的華人,不要做出有損於兩國利益的事。
外交部如此快就做出反應,當然讓方寶等驚喜交加,同時也體會到,隨着中國的崛起與實力增加,已經有了更多的話語權,也能夠牽制住日本政府公開對右翼反華分子的支持,祖國的強大與強硬對於海外遊子的確是有影響的,雖然只是幾句話,但已經讓自己等人感覺到了母體的溫暖。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更加努力,讓所有在海外的兄弟姐妹活得更有尊嚴,活得更揚眉吐氣,爲自己身爲華人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