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孃親!”眼見兩人接近,羅瓊頗有喜色的迎了上去,顯然,這兩人正是燕公羅藝與他的夫人。
“聽聞孩兒新結交了幾位豪傑,爲父特來見識一翻。”羅藝望着羅瓊的目光甚是柔和,待轉到秦暮身上時,卻雙眉一緊,眼神若有實質。
秦暮並不退縮,不卑不亢的單膝下跪行禮:“犯軍秦暮拜見燕公。”
羅藝打量片刻,爽然一笑,上前扶起對方:“好,果真是條漢子!”
“犯軍不敢當此讚譽。”秦暮站起身來,垂着雙手,小心翼翼回道。
“當得!當得!”羅藝拍着他的肩膀,呵呵大笑,轉頭道,“夫人,你看秦壯士可當得起……夫人?”
衆人的視線交織中,只見那慈眉善目的羅夫人,正直勾勾的盯着秦暮持在手中的黃金雙鐗,眼中漸漸有瑩光閃爍。
“夫人,你……”羅藝見得如此,心中驚疑,連忙上前問道,羅瓊也忙不迭的靠了過去。
“無礙!”羅夫人微微搖頭,深吸一口氣,轉頭向秦暮問道,“秦壯士,妾身冒昧問上一句,你這雙鐗從何得來?”
“這是小人家傳之物。”秦暮愣了片刻,老實答道。
“那麼……令尊是?”
“這……”秦老大有些爲難,畢竟他父親是前朝舊臣,只怕有些不便。
“秦兄,只管實說,自有你的好處!”石不語不知怎的,心中一動,下意識的將聲音聚成妖力,傳入對方耳內。
秦暮狐疑的看了他幾眼,終於咬咬牙,跪下朗聲道:“先父秦彝,乃北齊武衛大將軍。”
話音剛落,便聽得“啪”的一聲,羅夫人手中捏着的一串珠子,頓時落地,散成一片,看得石不語心疼不已。
羅藝大驚,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妻子:“夫人……”
羅夫人靠在丈夫懷中,指着秦暮,斷斷續續,說不出一句整話來:“你……你……”
“夫人,可是犯軍的先父昔日有得罪之處?”
羅夫人顫抖片刻,徐徐推開丈夫,向前兩步,猛的撲上去抱住秦暮,口中哭喊道:
“侄兒,我便是你那失散多年的姑母啊!”
哭過笑過驚訝過,敘過談過嘆息過……足足花了半日,直到夕陽西下時,衆人才理清這段複雜的關係。
據羅夫人所說,秦暮祖父曾將家妹許與羅藝爲妻,那時,羅藝只是鎮守邊關的一員小將,只因路途遙遠,所以極少與秦暮家中聯絡。之後羅藝積累軍功,漸漸成爲鎮守燕北的大員,正要歸還探親,恰遇北齊滅亡,他便起兵抗楚,後因輸了賭約,不得不歸順。至於秦暮這面,母親帶他逃離兵禍後,便流落民間,根本不知姑夫姓名,時日一久,自然失去聯繫。
“兄長保佑,叫我今日得見侄兒。”心情漸漸平靜之後,羅夫人一面拉着秦暮,一面朝天禱告。
“侄兒不孝,空叫姑父姑母擔心,實在是……”秦老大眼眶通紅,有些坐立不安。
“說哪來的話來!你又不識得我們。”羅藝撫着長鬚,頗爲自得,“有如此英武之侄,老夫大慰平生!賢侄,你今日便可搬入府中居住,日後立些功勞,老夫與你謀個出身如何?”
“這是自然。”夫人插口道,“老爺,那潞州府大小官員竟敢誣陷我侄兒,卻不可輕饒了他們。”
“夫人說得是。”石不語聞言,在旁落井下石道,“若不是我等上下賄賂,只怕秦大哥早已……”
“豈有此理!”羅藝大怒,拍桌喝道,“明日我便遣人送信與潞州府,不但要他等歸還我侄馬匹、行囊,連那賄賂所得,也要盡數與我吐了出來。”
“大人英明!”石不語適時拍上一句馬屁,心中大樂,“喵喵的,潞州府那些混蛋,受賄賂時還敢擺架子!這次我就多報些數目,把你們平日刮地皮所得的都挖了出來。”
“這位是……”談了許久,羅藝與羅夫人到此時都未知曉石不語姓名,不由齊齊問道。
“這位是馭獸宗石不語宗長,也是孩兒與秦哥哥好友,秦哥性命還虧他相救。”還是羅瓊懂得做人,在一旁替他美言數句。
羅藝兩夫妻連忙起身行禮,也不知道是敬石不語的宗門身份,還是感激他救了秦暮性命。
“不敢!出家人慈悲爲懷!”石不語卻是個受不得奉承的人,不免有些忘形,不倫不類的回了句佛家的常用語。
他自己也覺得不妥,連忙轉移話題道,“秦兄,經此一事,想必你日後定當順遂。小弟也放下擔子,明日便告辭回潞州去了。”
“逝兄弟,你何必急於一時!”秦暮聞言,急忙起身,連面前的碗筷都碰翻不少,“莫非,不喜我秦暮麼?”
“秦兄哪來的話,只是……”
“逝兄弟,你莫再多言。”秦暮一把拉住石不語,指着心口道,“這些日來,若不是你幾次救我,又沿途護送,只怕我早已……秦某天性木納,不懂得奉承,只是心中早將兄弟你視爲生死之交,今日剛剛苦盡甘來,你如何能就此離去?”
“這……”
“不錯,逝兄,小弟與你雖相識尚淺,卻也覺得投機,正要多多盤桓數日。”羅瓊見表兄發話,自然也站起身來。
“正是如此。”羅藝兩夫妻也一起挽留道,“宗長便也搬到府中來吧。”
“不敢,燕公稱我姓名即可。”石不語連忙還禮,沉吟片刻,點頭應道,“既如此,我便多留些時日,打擾了。”
“如此最好!”羅藝聞言頗喜,連忙吩咐下人準備酒菜,爲三人接風洗塵。
石不語抽得空來,瞟了眼漪靈,只見她滿臉的喜色。
“看什麼!”發現被他注視,漪靈臉上一紅,嗔道。
“吃頓飯而已,至於這麼歡喜嗎?”
“誰說我是因爲吃飯?”
“那是因爲什麼?”
“自然是……”漪靈話到嘴邊,忽的一撅小嘴,“偏不告訴你。”
“不說拉倒!”石不語一揚摺扇,不去理她。
漪靈也不氣惱,心中只笑眯眯的想道:“這麼一來,又可以和他……單獨待些時日了。”
“天堂啊!”石不語吃了口身邊放置的水果,眯着眼睛,開始幻想着自己回到1998年,然後憑藉一身元術成爲世界之王……
“抱歉,讓讓。”一個陰影阻擋了日光浴,他揮揮手,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逝兄弟……”
“恩?”石不語努力睜開一隻眼,似乎是秦暮。
“我們有麻煩了。”
“……”
“逝兄,這次恐真要你出馬!”羅瓊拉着石不語,手心溼漉漉,讓後者覺着有些毛骨悚然。
“正是,若無兄弟你的元力,只怕……”秦暮也在一旁補充道。
“怎麼?莫非你家有個美貌少女被狐狸精糾纏?”石不語指指漪靈,“這個嘛,我建議找專業人士,她熟。”
“別拿那些修煉了一百多年的狐狸和我們雪狐族相比。”漪靈不滿的衝他塗舌頭。
“你們雪狐族?你是狐狸麼?羅兄弟,你若有事,便直說罷。”
“逝兄,你可還記得我前往丘山府之事?”羅瓊險被他的快速轉換迷惑,“事實上,那次我是受父親之命,前往探察消息的。”
原來,燕公當年歸順之時,曾與楚軍統帥揚林約法三章,羅藝永鎮冀州,自行任命官員、自施其政,說是國中之國也不爲過。也正因如此,這數十年來,除公務與經商外,極少有京城人氏進入冀州。
然而,半月之前,據探子密報,有百餘名京城人氏先後進入冀州,其中更雜着幾名海外裝扮的宗士,更爲詭異的是,這些人並未以光明正大的方式通關,而大多選擇潛入,便有少數正式通關者,也往往僞裝身份、喬裝打扮。羅藝對此甚是擔憂,疑心新帝要對自己下手,因此委派羅瓊前往邊境打探情況。
“既如此,羅兄弟可有收穫?”石不語一面詢問,一邊心道,羅家探子竟能探得這種情報,卻不簡單。看來這羅藝手中的牌,也不可小窺。
“毫無收穫!我到達邊境之時,那幾名探子已死了個乾淨。至於那些京城人氏,則是突然銷聲匿跡,再也尋不出來。”
“那麼羅兄弟的意思,是要我助你找這些人出來?”
“那倒不是!”羅瓊微微搖頭,目光望着窗外,面無表情,只是眉頭不住顫動。
“數日前,西南鐵槍鎮傳來公文,言道有數百村民遭惡鬼襲擊,一夜之間全部暴斃,屍身血液被吸得精光,引發當地騷亂。我以爲……”
石不語打了個寒噤,吸光血液,也太違背義務獻血法了:“這兩件事一前一後,的確有些奇怪。羅兄弟,可是要我前去打探一番?”
“正是如此。”羅瓊點頭補充道,“我與秦表哥也將率五百精兵,與逝兄一同前去,不知意下如何?”
“這個嘛……”石不語在袖子裡掐了會手指。看起來,倒是有些危險,不過,就算敵不過,應該也可以逃得掉,好歹有五百名士兵頂缸。
“逝兄弟?”秦暮在一旁問道。
“無妨,我去便是了!”
漪靈在旁聽了半晌,忽的扯住石不語衣袖,舉手道:“我也要去!”
“不許!這等危險之事,小姑娘不要摻合。”
“我纔不怕!”
“是麼?那麼麻煩你先從我背上爬下來。還有,你抓得我脖子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