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上去吧!”
看着一條條小船悄悄的向前划動,高桂英轉頭望向李信,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李信搖搖頭道:“我們上去幹嘛?這本來就是騷擾性質,順帶着給弟兄們練練膽,有我們沒我們,影響不了結果。”
“嗯?”
高桂英現出了古怪之色,好半天才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死,怕被官軍一炮轟死,你作爲主將縮在後面,讓戰士們上前送死,這怎麼行?只有身先士卒,才能鼓舞士氣,你看歷代名將誰不是身先士卒?既便是自……闖王,哪次作戰不是衝鋒在前?”
“桂英姐,你的思想落後了!”
李信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我曾說過,未來的戰爭,火器爲王,任你個人再勇武,再好的功夫,一槍過去,照樣沒命,所以作戰要講究紀律和策略,不是光憑勇氣就可以取勝,並且隨着將來戰爭中通訊條件的改善,指揮的作用也會越來越大,一個優秀的指揮者,是一支軍隊的心臟!
古代戰爭中,作戰是憑着血勇之氣衝殺,將領對交戰過程的干涉極其有限,而未來的戰爭,各司其職,各就其位,指揮人員專職指揮,衝鋒陷陣是士兵的職責,每個人都是一枚棋子。
正如棋手下手,局部棋子被吃是爲了全局服務,由棋手做決定,放在戰場上,一個靈活有效的指揮系統便是棋手,戰時指揮部的命令大於一切,也包括士兵的生命,我們身爲指揮人員,絕不能越俎代庖,否則將不將,兵不兵,作戰僅憑熱血,只會被火器時代拋在身後。”
高桂英不服氣道:“怕死還能說的頭頭是道,果然是讀書人!”
李信呵呵笑道:“桂英姐,你是鴨子死了嘴硬啊,算了,你沒讀過書,我不和你計較,總之,莽幹是不行的,日子久了你會慢慢明白。”
“哼!”
高桂英哼了聲,把腦袋擰去一邊,望向了前方。
前方十餘艘小舟藉着仍繚繞的煙霧,緩緩駛前,戰士們按照李信的吩咐,兩個人在後面上彈,最前面一名戰士趴着打。
“砰!”
一條船上火光一閃,對面啊的一聲慘叫,一名正撥弄水雷的明軍士兵栽入了河裡,竹稈在脫手的瞬間,好巧不巧的砸中引信,頓時轟的一聲,水雷爆了開來,周圍幾名士兵被迸射的鐵片打中,捂着臉倒下,翻滾哀嚎。
其實滑膛槍的準頭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差,明軍在還未崩壞之時,對神機營士兵的要求是十發七中,而世人之所以會認爲滑膛槍準頭不足,這與西方的排隊槍斃有關。
西方爲節約成本,比如拿破崙的士兵,在上戰場之前,每人平均只打十發不到的子彈,要求僅限於會操作槍械,這樣的兵,怎麼可能打得準呢。
“反了,反了,流賊竟欺到咱家頭上來了!”
張太監則是氣的大叫:“打,給本督監狠狠打回去!”
明軍有士兵端起槍,跑船頭瞄準,卻又是一聲慘叫,第二個撥弄水雷的士兵中槍栽入河裡。
死了兩人不算多,但是給明軍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與槳手、佛郎機炮手可以遮掩身形,較爲安全不同,普通槍炮手、櫓工、旗手與頭工須站着才能操作,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被冷槍打中。
果然,又隨着槍響,一名炮手捂住胸口,絲絲鮮血滲出,晃了兩晃,栽倒在甲板上。
“轟!”
突然之間,一艘蒼山船爆了!
河面一片嘈雜,舵手滿頭大汗,不停的轉動舵柄,船隻忽左忽右,仿如醉酒,船頭站着士兵,聚精會神的拿槍打,還不時有佛郎機炮怒吼,只不過革命軍的戰士是趴着開槍,射程又遠了不少,而在水面上,火炮的準頭慘不忍睹,一輪瘋狂的打擊過後,僅僅命中了兩艘小船,自己一方,則不時有人栽入江裡,戰損完全不成比例。
也有水雷被誤引爆,掀起零零散散的水柱,水面全無章法,脫出了傳統水戰的範疇,很快的,就有兩艘海淪船不幸撞上水雷,炸成了碎片!
開戰至今,明軍損失了五條船,首先是水雷防不勝防,以二十一世紀海軍的先進裝置,佈雷的成本與排雷的成本,仍達驚人的一比三十,還未必能排清!
其次是運河相對靜止,水雷可以在一個區域飄浮好久,當邊上有船隻駛過,受水流改變影響,其運行規跡與速度會變得難以預測,有一條船就是明明在躲避,也用竹稈撥開了水雷,水雷卻被莫名其妙的吸了過來。
第三,革命軍的冒死狙擊使得明軍不能爲所欲爲的撥開水雷,畢竟明軍疏於操演,這樣的軍隊,打順風仗沒問題,打逆風仗,士氣會很快瓦解。
第四點,也是最重要的,運河水道狹窄,限制了明軍戰艦的靈活性,既不敢全力衝刺,發揮出速度快的優勢,沒法在漁船間穿刺插入以側舷攻擊,也不敢在水裡大轉舵玩漂移,打橫之後以側舷的排炮射擊,剛剛就有一艘船是玩漂移時擺尾撞上了水雷!
張太監慌了,這種隨機性很強的爆炸足以讓一個堅強的漢子精神崩潰,更何況太監和堅強根本沾不上邊,這時便驚慌失惜的尖叫道:“快回去,回去!”
徐凱哭喪着臉道:“張公公,運河狹窄,水裡又有沉船,阻塞河道,沒法調頭啊!”
張太監呆了,不自禁的打起了擺子,如厲鬼般的叫喚起來:“停船,停船!”
一道道命令下達,各船陸續停下,由於水流的關係,仍以緩慢的速度向下遊滑動,那遍佈水面的碎屑和樹枝,在張太監眼裡,就彷彿一隻只奪命的木箱。
“咱家不想死,咱家不想死啊,快給史漕撫傳話,讓他速來救援。”
張太監突然尖叫起來。
史可法領的步軍稍微墜後一到兩裡,原計劃是以戰般作爲刀鋒,沿着運河一路突刺,直到攻佔孟城驛,另在預想的戰鬥中,流賊既然有火炮,必然會向戰艦還擊,因此大部隊與戰艦拉開了距離,進可攻,又可隨時接應。
而目前的情況是,流賊的主力距船隊反而近些,如果臨時改變計劃,艦隊停着不動,史可法加速趕來,隊形必然會散亂,流賊則可先一步架起大炮,無論是轟擊史可法,或是轟擊艦隊,都由流賊掌握,甚至還可以讓史可法的紅夷大炮沒法擺開。
想到這,徐凱連忙道:“公公,萬萬不可,漕撫一動,隊形必亂,平白給了流賊擊破的機會啊……”
任憑徐凱分析的頭頭是道,張太監就是驚叫道:“戰場形勢本就瞬息萬變,哪能處處料到,咱家不管,若是咱家死在運河上,皇爺饒不了你們,還不快去傳令!”
“得令!”
徐凱拗不過,只得猛一咬牙,讓人打出旗號,向史可法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