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信,你看那邊,那些拿着高檔的球具在那揮舞着球杆的人,然後你再看那裡,還是一片低矮的民居,他們揹着揹簍,拿着漁網,穿過這片球場,然後去湖裡捕魚。你覺得這一切很和諧很自然是嗎?
在我看來,卻覺得彆扭。我不知道那些依山傍水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當你們在這裡打下第一塊地基,種上第一塊草皮的時候,他們是用什麼樣的心態在看周圍變化的一切,當他們看着那些開着豪車的人進出在這片球場,或許他們的小孩還在這裡當上了球童,或許他們自己已經成爲這球場的另一面風景,但我並不覺得對他們來說,這是好事。
你覺得是好的,他們並不這樣認爲。你覺得是得到,他們或許覺得是一種失去呢?”蘇紫站在他的身邊,緩緩地發表着自己的觀點。
任之信身形微震,他在記憶裡搜索着曾經的蘇紫。
--“那座山叫筆架山,遠遠看起像是一座筆架,這裡計劃要修建一個大型的高爾夫球場,可能要對湖泊進行改造。”
--“那以後那些村民還能像這樣坐着船捕魚嗎?”
--“當然,這也是自然資源的第一部分。”
以前的她只會這麼婉轉的反問,她從未在他面前像今天這麼明確又堅決地表達觀點。她說的意思明顯不過--她長大了,終於可以不用活在任之信的陰影裡。
任之信按奈下了反駁的話,終於轉身:“我送你回去。”他甚至沒有去看蘇紫的表情,他拿起車鑰匙,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眼神裡是一片絕望的灰。
在回去的路上,他們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任之信抿緊的嘴角,手指一直緊緊地握住方向盤,指間發白。他需要極大的力道才能剋制自己的情緒,不至於在她的面前崩潰。
他的崩潰是5年前他發現她不在以後的那段日子,那段記憶如今想來,心尖還會略過一陣被刀鋒劃過般的疼,但他再也沒有勇氣把那段記憶呈現在蘇紫面前,更沒有力氣在她面前再度上演崩潰了。他如何能夠呢?他如何能接受命運的結局呢?
五年前的他,還固執地不認命。他瘋了似的找她,學校,大街小巷,他打開衣櫃、抽屜,才發現她不是迷路了,她不是有事耽擱了,她是真的不見了。而且她是故意的。
但那個時候,他絲毫都不怪她,絲毫都不恨,他恨他的家族,他恨自己的身份,他更恨即將到來的婚期。
他當着任老爺子的面甩下狠話:“我如果沒見着她,你以後也別想見着我。”
他當着周蔓娟的面,一張張撕碎請貼,若大的喜字碎成了碎片,散落一地,他被一地的紅刺痛雙眼:“再也不會有什麼婚禮了,你跟別人去結吧!”
他甚至把自己關在房裡,索性關了電話、關了電腦,再也不無心公事。堂堂的副市長竟在選舉臨近之前,選擇了避門不出。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是真的愛,原來他竟愛得那麼深,叫他自己都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