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涵秋聽到這話,彷彿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舌頭,頓時笑得花枝亂顫,說道“哎呦,好叫太妃知道,自打妾進了這皇宮,整個人都傻了,別提說話了,竟是連路都差點不會走了,若非蕭妹妹一路帶着我,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呆着呢!”
“爲什麼呀?”秦姝好奇地道。
“妾這不是以爲自己在做夢嗎?誰能想到,妾竟然有這等福氣,有生之年,竟然能住到這皇宮裡呢?就是做夢也不敢想呢!”趙涵秋誇張地說道。
這話半真半假,倒也不是全然逗秦姝開心。
她們進皇宮之前,心裡只有興奮和焦急,可是進了皇宮之後,她們就不由自主地屏氣凝神,別說說話了,就是連大氣也不敢出了。即便沉穩如蕭如萱,也不能免俗,只是一直強自鎮定罷了。
經過趙涵秋這麼插科打諢一番,衆人才徹底將緊繃的身體鬆弛了一些,跟着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秦姝又讓人給蕭、趙二人賜座,這才注意到下首的辛氏、吳氏、王氏還有周真兒等人。
對她們,秦姝就平淡多了,不過是循例問兩句話而已。
那辛氏原本以爲自己生了女兒,又從侍妾升爲可以獨用一處院落的正經妾室,甚至還可以親自撫養自己的女兒,怎麼也算是入了太妃的眼,哪知道,卻是她自作多情了,心裡難免就有些不服氣。
好在她也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又一直低眉順眼的,到底無人察覺她的不忿。
若是她只是不忿而已,那周真兒就宛如將整個心在火上炙烤一般,焦躁、嫉妒、後悔、怨恨、不安等情緒,一股腦地涌了上來——
原本,這種待遇,應該是她的。
她纔是佑安第一個妾室,她進門比任何人都要早,她跟佑安還是青梅竹馬,她家甚至還有恩於佑安,憑什麼別人步步高昇,她卻只能淪落到跟這些卑賤的侍妾混在一起?
這對她不公平。
她承認她之前是有錯,可她之前也是被王楚柳那個賤人給騙了,她也是受害者。
她哪裡知道,王楚柳竟是別人派來的奸細呢?
秦姝之前出征攻打蒙古之前,就已經命人處死了王楚柳,周真兒惜命的很,知道王楚柳竟是敵方奸細,生怕自己被她連累,被趕回孃家,竟是不敢替她說一話,甚至還對她產生了怨恨之心。她認爲自己落到如此地步,全都是拜她所賜。
因此,王楚柳死了之後,她竟然覺得很痛快。
——虧她如此相信王氏,可她卻利用自己,還把自己弄得這麼慘,要不是她,蕭氏的位置就是她的,那還有蕭氏什麼事?
想道這裡,周真兒不由狠狠地剜了蕭如萱兩眼。
但她到底受到了教訓,有些長進了,倒不敢這個時候跳出來討人嫌。
好在,她現在已經出來了,應不用再被關起來,等回去之後,她就立即去找佑安,她就不信,佑安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
這時,秦姝又問起自己的幾個孫兒,聽到蕭氏說他們都睡着了,身體上並無不適,這才作罷。
秦姝見她們都神色疲憊,跟自己說話時,也是強打精神,兼之天色又晚了,回去後恐怕還要收拾東西,熟悉環境,因此,很快就讓她們回去了。
蕭如萱等人這才告退。
此時,除了蕭如萱和趙涵秋有自己的宮殿外,包括辛氏在內,其他人都暫且住在一處宮殿裡,等封了位了之後,再做打算。
雖然她們住在一處,但前殿後殿,東西配殿加起來,還是能住的開的,只是有點擠罷了。
走出頤和宮沒多久,辛氏等人就跟蕭、趙二人分別了,並站在原地,隱含嫉妒地目送二人遠去。
等她們走遠了,辛氏才眼神複雜地收回目光,說道“我們也回去吧!”
辛氏地位最高,其他人都以辛氏馬首是瞻,聽了這話,便默不作聲地跟着她回去。
現在天色已經黑了,好在前後都有宮女太監提着一串燈籠照明,倒也能看得清楚。
剛走了兩步,辛氏忽覺不對,停住腳步,回頭望了一眼,問道“周氏去哪兒了?”
王氏、吳氏等人也紛紛張望,很是疑惑不解。
“剛纔還在呢?”
“不會是迷路了吧?”
辛氏直接問身後的幾個宮女太監道“你們幾個,可有看到周姨娘?”
衆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名宮女猶豫了一下出聲說道“周娘娘剛纔沒跟我們過來,帶着她的丫鬟,往另一邊去了。”
“什麼?!”衆人大驚,辛氏更是被氣笑了,“這個周氏,當皇宮是什麼地方?由得她倒出亂逛。”
她怕自己擔上責任,正想派人去找一找,就聽到遠處傳來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
衆人一怔,仔細聽去,正是周真兒的聲音,此時她正破口大罵。
“……放開我,你這個閹狗,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小心我到王爺面前告你一狀,讓你吃不了兜着走?放開我,你憑什麼抓我……”
隨着周真兒的聲音越來越近,衆人也都聽了個清楚明白,一個個臉色又青又白,辛氏一張臉都扭曲了,恨不得直接堵上週真兒的嘴。
可惜,在這種時候,她們都不敢做聲。
她們初來乍到,還沒弄清楚狀況,更不敢胡亂得罪人,這周真兒倒好,開口閉口就罵人閹狗,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萬一有人在王爺或者王太妃娘娘跟前進言,她們豈不是也要被周氏連累?
緊接着,她們便看到周真兒被兩個內侍架着,走了過來,周真兒還不停地掙扎着,一邊罵一邊試圖去撓他們的臉。
後面跟着一個身材精瘦的中年內侍,看服飾應該是有些地位的,周真兒罵的人似乎就是他。
但他好似一點都不在意,臉上依舊笑眯眯的,看起來十分和氣。
他一過來,就拱手說道“雜家尤貴,見過諸位娘娘。”
不等辛氏說話,他就放下手,直接說道“陛下早已下令,入夜之後,不準閒雜人在宮內亂逛,一經察覺,亂棍打死。況且宮裡很多地方都是禁足的,這次是初犯也就罷了,若是再有下次,就別怪雜家無情了。”
尤貴原本是前朝太監,後來不知道怎麼入了秦佑安的眼,倒是順手用了起來。
不過,秦佑安一向對宦官沒什麼好感,只是不得不任用他們,只能挑一個自己看着勉強順眼的。
尤貴也知道新主不好糊弄,從不敢陽奉陰違,幾乎將秦佑安的每一句話都奉爲圭臬,不肯行差踏錯半步,將秦佑安交代下來的每一件事,無論大小,都做到極致。
這次見到周真兒竟然敢亂闖,他立即察覺到了問題,將她給押送回來。
雖然,蕭如萱等人才剛到,但從她們的待遇,他也察覺到誰得寵受重用,誰不受重用。對他來說,王爺的這些妾室裡,只有蕭、趙二人才值得他巴結討好,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因此,並不怎麼客氣,連自稱都是“雜家”,顯然並不覺得自己低她們一等。
而周真兒,就憑她現在的表現,這輩子也別想得寵。
這樣的人,在後宮裡是死得最快的。
他對她們也是毫不客氣,只是凡事要留一線,他也不會將周真兒打死,只是警告恐嚇一下她們罷了。
此時,周真兒已經被放開,聽到他的話,雖然心中懼怕,嘴上卻猶自不服,強硬道“呸,一個閹狗罷了,也敢在我面前裝腔作勢,我是王爺的女人,我不信你敢拿我怎麼樣?”
尤貴掀了掀眼皮,終於收斂了笑意,淡淡說道“雜家只是按章辦事,娘娘若是不服,儘可以去王爺和太妃面前狀告雜家。雜家也會將這件事的始末稟明王爺。”
周真兒一聽這話,生怕他真告訴秦佑安,自己再被關起來,不由縮了縮腦袋,老實了下來。
辛氏此時連忙向尤貴賠罪,說了很多好話,又十分上道地塞了銀子給他,暗示尤貴在王爺面前替他們多說好話。
可惜的是,尤貴並不敢收。
他可知道,新主最恨貪污受賄,若是他敢收下她的銀子,第二天他必定身首分離。
好不容易將尤貴送走之後,辛氏長舒一口氣,狠狠地盯了周真兒一眼,轉身走了。
其他人也都很瞧不上週真兒,冷哼一聲,也不管她,直接越過她離開了。
最終只剩下了周真兒以及她的丫鬟小蝶,並兩個宮女。
周真兒在原地委屈了一陣,又憤恨了一陣,最後不甘地回頭看了看,終究跺了跺腳,帶着人回去了。
周真兒做下的事情,終究還是傳到了秦佑安和秦姝的耳朵裡,只是馬上就是新年,初四便是即位大典,哪有心思管她的事情,只是原本就低的位份,現在又降低了。
初四這日,太陽高照,天氣極晴朗。
秦佑安去南郊告祭天地,禮畢後,在祭壇前設一把金椅,被封爲丞相的陳修遠率文武百官啓奏道“告祭禮已經結束,請即皇帝位。”
秦佑安被簇擁着坐在金椅之上,又被丞相等人親自披上袞服,帶上冠冕,穿戴完畢之後,文武百官排班之後,便是繁雜的跪拜禮,文武百官跟被允許來參加大殿的京城百姓,一起行跪拜禮,最後連呼萬歲三聲,之後,丞相親獻“玉璽”,隨後有是繁瑣的禮節。
儀式完了之後,定天下之大號爲“大佑”,建元爲“建隆”,以順天爲京師。
禮成之後,秦佑安先去太廟追尊先祖爲皇帝、皇后,又追封親母宋氏爲“吳國忠烈夫人”,這是他們提前商量好的,並祭告社稷。
之後,便返回奉天殿,秦佑安穿着袞冕在音樂聲中登上御座,受百官朝賀。
如此一來,秦佑安這個皇帝便受到了天地社稷,祖先百官,以及黎民百姓的承認,正式成爲皇帝。
受賀之後,秦佑安尊秦姝爲“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