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秦佑安要做皇帝之後,去年臘月中旬,趙瘸子終於下定決心回秦莊投靠岳父岳母。
爲了能儘快趕過去,趙瘸子將兩個孩子交給母親照顧,留守在應天,順便也讓老孃幫着他們看着房子,就算不成,也能有個退路,自己則帶着妻子秦杏娘,火急火燎地趕往秦莊,連過年都顧不得了。他們甚至比那些去接歐氏等親眷的人還要早到幾天。
秦杏娘離家已久,早已經不記得回家的路,何況,這些年,大、小秦莊合併,早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她更找不到家了。
然而,隨着秦佑安的逐漸崛起,秦屠夫和柳氏也漸漸進入了大家的視線,更何況,還有一個不甘寂寞,屢屢在衆人面前刷存在感的柳氏,因此,兩人也算是個名人。
這讓秦杏娘很容易就打聽到了他們的住處,順利找到了自己的親爹後孃。
可惜的是,秦屠夫早就忘了自己的這個女兒,或者根本就是不想認她,秦杏娘百般解釋證明,秦屠夫只作不知,就是不肯承認她是自己的女兒。
柳氏就更不用說了,只抱着自己的大孫子看笑話,時不時說幾句風涼話,諷刺秦杏娘。
偏偏秦杏娘是個欺軟怕硬的,童年的陰影太深,她見了柳氏就反射性地害怕,何況,對方還是她的長輩,她竟是一句話都不敢反駁,只會跪在地上苦兮兮地哀求,讓他們相信自己。
就連柳氏才八歲大的女兒秦小菊,都很瞧不起她,對她不屑一顧,丟給她的白眼一個接着一個。
最後還是趙瘸子嫌秦杏娘丟人,出面解釋。
他當然不會跟他們敘舊情,畢竟,雙方纔第一次見面,哪有什麼舊情可敘?要不是爲了將來的富貴,趙瘸子纔不會來認什麼岳父岳母呢?他只是用利益和遠大的前景來誘惑他們,並且告訴他們,自己在其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罷了。
趙瘸子到底比秦屠夫他們見多了世面,又能說會道,將自己的作用,描述的不可或缺。
他們有着共同的目的,都想要藉着秦佑安的光,去京城享福。若是成功了,說不定,還能封個王什麼的,子子孫孫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沒有人能抵擋這種天大的誘惑。
秦屠夫和柳氏被他說的心神大動,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去京城。所以,他們非常乾脆地了認下了趙瘸子這個女婿,打算不日就動身去京城。
事實上,他們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去京城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
這裡一直都有士兵把守,那些人不只是給秦屠夫送糧食而已,還有監視他們的意思,沒有秦佑安的命令,沒有人敢放他們離開這安平縣。
而且他們送的那點糧食,也只夠秦屠夫一個人的口糧罷了,他們哪能看得上眼?每次都將秦屠夫氣得直罵不孝子。
柳氏心裡也不舒服,每次都在一旁煽風點火,秦屠夫對秦佑安的不滿也越來越多,只是,他們都不敢找上門去鬧。
一開始是畏懼秦姝那個母老虎,等人家招兵買馬之後,就更加不敢招惹了,後來,秦姝他們更是直接離開了秦莊,他們想要找人也找不到呀。
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秦姝秦佑安母子一直沒有回來,秦屠夫一家對她的畏懼之心就漸漸消退了下去,更因爲秦屠夫到底是秦佑安的親爹,誰也不會真得得罪他們,到底要給他們幾分臉面。
等秦姝母子離開秦莊後,他們便大搖大擺地從柳氏的孃家,直接又搬回了秦莊,也無人敢說一句話,倒是讓他們越發得意了。
回到秦莊之後,柳氏一改之前的惡形惡狀和霸道,每天都出去住在秦莊以及周圍的士兵家眷那裡串門,對着她們“訴苦”,說自家以前是多麼的不易,將秦佑安過繼出去,又是多麼的逼不得已,又三番兩次地暗示,是秦姝強搶了他們的兒子,他們是迫於秦姝的武力威脅才這麼做,最終卻被佑安誤會云云,只要誤會解釋清楚了,秦佑安肯定還會認回他們的。
因爲這些留在秦莊的軍屬家眷都是後來的,何況,那件事過去多年,早沒有多少人提起了,她的這些說法,倒是讓不少人都相信了,大家漸漸地也都對柳氏和秦屠夫產生了一些同情,使得柳氏在秦莊也越來越得臉了。
這幾年下來,倒是讓柳氏拉攏了不少人過來。
這些人,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要知道,柳氏特意交好的這些人,不乏那些高級將士的家眷,甚至還有負責看守他們之人的家眷,讓她們在丈夫跟前吹吹耳旁風,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秦屠夫一家去女婿家串次門,也是可以的。
而這些將士們整天都聽婆娘們在耳邊說秦屠夫一家的好話,對他們也隱隱有些同情,再加上他們的確是主公的親爹孃,如今主公又當了皇帝,這秦屠夫一家說不定就有什麼大造化,他們到底不敢真得罪了。
種種原因加起來,秦屠夫一家果然成功離開了秦莊。
只是,他們故意比歐氏他們遲了十來天,沒有士兵在前面開路保護,身邊又帶着孩子,走得比歐氏他們慢多了。直到歐氏他們進京十多天了,他們還在進京的路上,好在,離京城也只有幾天的路程了。
也正因爲離京城比較近,秦佑安頒詔於天下之後,他們才能這麼快收到消息。
“太后?她配當什麼太后?”剛在一家客店落腳,柳氏就用她尖利地嗓子說道,滿腹的酸氣和不甘幾乎要衝破天際。
這一路上,聽到百姓們都在議論太后娘娘如何如何,說一些他們道聽途說來的關於皇太后的事蹟,爲皇太后大唱讚歌,同時大肆稱讚皇帝的孝順,柳氏心裡別提多嫉妒了。
——這些原本都該是她的。
她纔是秦佑安正經的母親,就是後母,也比他那個養母強。
秦屠夫心裡對此十分贊同,但他一路上聽趙瘸子說了很多禁忌,到底知道輕重,急忙訓斥道:“不想死就小聲點,若是被人聽到了,咱們還沒到京城,恐怕你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我是皇帝的繼母,誰敢砍我的頭?”柳氏恨恨地說道,可到底聲音小了下來。
“娘,大哥真的是皇帝嗎?我真得能當上公主?能住金屋子,有好幾百個人伺候,還有花不完的銀子?”秦小菊也忍不住問道。
雖然她年紀還小,但也知道公主代表着什麼,心裡別提多激動和高興了。
“那是當然的。”柳氏聽到女兒這麼問,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摸着她的腦袋得意地說道:“你是當今皇上的親妹妹,自然是高貴的公主殿下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是公主,我要當公主。”秦小菊忍不住拍這手歡舞道,隨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興奮地拉着柳氏的衣袖問道:“娘,公主是不是比太后還大?”
柳氏臉一僵,含糊地說道:“差不多吧,你問這個做什麼?”
秦小菊撅起嘴巴不悅地說道:“若我成了公主,就能治那個什麼太后的罪了。我可聽明白了,就是這個什麼太后一直欺負爹和娘,她還搶了孃的位子,我一定讓人打她一頓給爹孃出氣。”
趙瘸子聽到這話,心裡嗤笑一聲,她還真敢說,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柳氏卻笑得合不攏嘴,愛憐地摸着她的頭,說道:“好好好,真是我的乖女兒,娘沒白疼你。”
秦屠夫也一臉地縱容和慈愛,完全沒想到,秦小菊說這句話的後果。
秦杏娘看他們一家和樂融融的樣子,眼圈一紅,心裡有些難過和酸澀——
爹何曾這樣對待過自己?
秦大寶此時也開口道:“嘿嘿,妹妹是公主,那我豈不是王爺了?”
說到這裡,他猶自感覺不滿足,咂摸了一下嘴巴又道:“王爺也不好,做皇帝纔好呢!爹,我要做皇帝。你見了那小雜種,讓他將皇位讓給我。你是他爹,他不敢不聽的。”
柳氏聽到這話,眼睛驟然一亮,若是自己兒子當了皇帝,那她纔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后呢。可她到底知道點分寸,知道這不過是她的妄想罷了,可心裡到底是留了一點痕跡。
秦屠夫何嘗不想讓自己最疼的兒子當皇帝,可是,這皇帝是他想當就能當的嗎?那個逆子若是個聽話的,何至於當年會跟他斷絕關係?這些年來,也沒見他多照看自己一二。現在他當了皇帝,恐怕更不會將自己當回事了。
心裡這麼想着,嘴上卻呵斥道:“胡說八道!這皇位豈能說讓就讓?能當個王爺就不錯了。”
那逆子再如何不孝,也總會顧忌名聲,答應他幾個要求吧。
他也會讓那個不孝子讓出皇帝之位,只要他將他們應得的爵位和地位都給他,比如大寶封王爺,小菊封公主,至於他,就做個太上皇吧!
他那好女婿說了,若是皇帝不同意,就讓他去找讀書人敗壞他的名聲,總能逼着他鬆口。
就在秦屠夫一家正在做不切實際地美夢的時候,秦姝正跟歐氏說話。
“這麼說,顧姑娘好事將近了?”秦姝有些驚喜地說道。
歐氏含笑點頭:“正是呢!已經拖了好幾年了,不能再拖了。”
秦姝也挺爲顧彩屏歡喜,只是想到劉思,她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問道:“這是長興伯的意思?”
歐氏點頭道:“要不是長興伯執意要完婚,彩屏斷不肯這時候嫁過去的。”畢竟那丁氏纔剛死不久。
只是那丁氏既然是被賜死,又不準人收屍,皇上也不允許劉思守孝,不然早讓劉思丁憂了,既如此,丁氏的死自然也不影響婚嫁。
劉思也是個狠的,竟真得不爲丁氏守孝,只給她建了個衣冠冢便罷了,想必是已經想通了。
秦姝聞言,沉默不語。
半晌,才嘆道:“劉思也不容易。”到底有些心疼這個自己看顧着長大的青年。
任誰遇到這種情況,想必都會左右爲難,不能太強求他了。
歐氏聽聞此言,心裡鬆了口氣,打心底爲劉思感到開心。
只要太后娘娘不計較了,皇上想必也不會一直看劉思不順眼。
何況她也知道,劉思心裡最在意的太后娘娘的態度,怕她一直生自己的氣。
在劉思心裡,太后娘娘真不比親孃差多少了。
這時候娶顧彩萍,大概也是想向太后和皇上證明他的態度。
“如今,彩屏正在家裡繡嫁妝呢,否則,她早就央求我進宮給娘娘請安了。”歐氏回過神來又道。
秦姝含笑不語,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說道:“趙笙也不小了,他的婚事,你也要準備起來了。”
歐式聞言笑得更開心了,說道:“娘娘放心,我這心裡其實一直在着急呢,只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沒什麼人選,娘娘若是有人選的話,倒不如給他介紹一個?”這可是一般人求都求不到的福氣呢!
秦姝聞言一怔,她並不願意再插手別人的婚事,只是歐氏這樣說了,她也不好一點表示都沒有,只好說道:“我也沒什麼好人選,恰好馬上就是選秀了,你把對兒媳婦的要求跟我說說,我留心一下,給趙笙挑幾個好的出來,你再從中挑選一個合適的做兒媳婦。若是還沒有合適的,那我就真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