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帶着周真兒和王楚柳進了房間,在花廳裡落座。
王楚柳一進屋,還不等溫氏發問,就主動跪在她面前,將事情的始末,跟溫氏說了一遍,同時,還不忘向溫氏請罪,將責任全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溫氏聽完之後,臉色發青,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語。
而周真兒卻是紅着眼睛,坐在一邊,委屈地抽泣着。
溫氏在沉默地這段時間裡,王楚柳就一直默默地在地上跪着,臉上帶着後悔和自責之意。
溫氏回過神來,見她如此,神色有些複雜。
但很快就笑着對她說道:“楚柳,你怎麼還在地上跪着,快起來,這件事怪不得你,都是真兒不自量力,又不會說話,惹得秦太夫人不悅,才落得如此下場,哪能怪得你呢?”
說着,就讓丫鬟將王楚柳攙扶起來。
王楚柳站起身來,神色黯然地搖頭道:“若非我要姐姐幫我在秦太夫人面前求情,讓我進作坊做活,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歸根究底,還是我的錯,姐姐是被我連累了。”
溫氏嘆了口氣,忍不住落淚道:“我們家真兒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怎麼三番五次地被處罰,如今,好不容易從旻州回來,這還沒過幾天好日呢,又被趕回孃家來了。”
王楚柳聞言,也忍不住紅了眼圈,臉上的神色越發自責了。
周真兒則是哭得更兇了,似乎受盡了委屈。
當然,溫氏也知道,自家女兒的確是做錯了,這都開始對婆婆指手畫腳了,語帶責備之意了,情況不可謂不嚴重。若是她的兒媳宋氏敢如此對待她,她怕是連休了她的心都有了。
畢竟宋氏也只是平民百姓出身,隨着周家的步步高昇,溫氏早就對這個兒媳婦有些不滿了,若非她給自己生了個孫子,她說不定真要讓兒子另娶高門婦了。
秦太夫人這麼做,也並不過分
剛纔王楚柳敘述此事的時候,並沒有絲毫隱瞞,連當時真兒說了什麼話,以及秦姝的神態和語氣,都描繪得十分細緻,讓溫氏宛如身臨其境。
錯在女兒,就算溫氏想要替女兒開脫,都底氣不足,更別說替她撐腰了。
但理兒是這個理兒,大家都明白,可這心裡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溫氏看來,真兒只是不會說話了些,其實,她一點壞心都沒有,根本就是無心之失,秦太夫人教訓幾句就是了,何必派人大張旗鼓地將人給送回來?
這讓周家的臉上多不好看,以後真兒如何在秦家立足?
何況,周家跟秦家相交多年,周家對秦佑安又有救命之恩,真兒嫁給佑安做妾已經夠委屈了,怎麼說,秦太夫人也該對真兒多加包容和維護纔是,可她偏偏一點面子都不給真兒留。
可溫氏卻不想想,以周真兒的性子,是隨便教訓幾句,就能改過的嗎?
當初是秦家執意要納周真兒爲妾嗎?
就算周真兒當妾,也沒有委屈了她。不但是第一個進門,還給了一個熱鬧盛大的婚禮,甚至還獨寵了幾個月,還不夠給周家臉面嗎?
她只覺得周真兒做妾委屈,也不瞧瞧周真兒有沒有做正室的能耐和氣度。
從周真兒這件事上,周家已經是在挾恩圖報了。
還有,周明是有些能耐,可他能有如今的成就,若是沒有秦佑安的重視和提拔,他怎麼可能提升得如此真快!
秦佑安手底下猛將如雲,周明不過是其中一個最不起眼的罷了。
更別說,這次周真兒被秦姝訓斥之後,猶自不認錯,反而還露出委屈和不滿來,原本秦姝只有三分氣,也變成十分了。
“娘,爹呢?”周真兒哭夠了,停下來之後,沒有看到周大年,便問溫氏道。
溫氏臉上的神色僵硬了一瞬,隨後淡淡地說道:“你爹不在我這裡。”
周真兒不甚明瞭地眨了眨眼睛,說道:“爹不在娘這裡,又在哪裡?”隨後有些嘟起嘴來有些不悅地道:“我都回來了,爹也不來見見我。”
倒是王楚柳不知想到了什麼,默默地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
溫氏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爹現在沒空,你明天就能看到他了。你們還沒用飯吧,我這就讓廚房給你們準備。”顯然不想提這個話題。
周真兒卻皺着眉頭說道:“這麼晚了,爹能有什麼事?”
溫氏的臉色又變了一下,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抿了抿脣,到底還是說道:“真兒,你要知道,咱們家跟以前不一樣了。”
“我當然知道咱們家不一樣了。”周真兒略顯得意地說道,“咱們家的院子那麼大,還有那麼多下人,早就是應天府有頭有臉的人家了。”
一邊說,還一邊打量着四周奢華的擺設,說道:“我覺得娘房間裡的擺設,比太夫人房裡的還華貴呢!”
王楚柳聞言,暗中撇了撇嘴角。
秦太夫人房間佈置得明淨素雅,看着不夠奢華,實際上處處都很講究有種內蘊的尊貴和雅緻。而溫氏卻恰恰相反,她似乎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擺上,擺的滿滿的,而且很多擺設都鑲金嵌銀的,自然看着奢華無比,富麗堂皇了,然而卻也俗氣無比,連她都看不上眼呢!
溫氏也打量了一下四周,臉上也不由露出幾分得意之色,但很快她就說道:“是啊,我們家的變化,你也看到了,已經不是普通人家了,別的權貴人家該有的東西,我們家自然也不能缺少。所以,我給你爹納了兩個妾室,免得讓人家說我們周家是暴發戶,不懂規矩,惹人恥笑。”
周家也算是應天府的新晉權貴,溫氏也免不了要跟人交際,因爲周家完全是泥腿子出身,少不了被一些人瞧不起和擠兌,溫氏也受不了不少氣,爲了爭一口氣,她處處跟別的權貴之家學習,見到別人家都有妾室,只有周家沒有,她再次被人擠兌之後,就咬了咬牙,也給丈夫納了兩房妾室,一個是家裡的漂亮丫鬟,一個則是重金外面買進來的,據說是特意調教過的,多才多藝,知情識趣,因爲有賣身契在手,都是特意在應天府衙門備過案的,倒也不必怕她們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周大年一開始沒想着要納妾,但見溫氏執意要給他納妾,他便也同意了。
只是納妾沒多久,溫氏就有些後悔了。
雖然那兩個妾室都很乖,也都灌下了絕育湯,不能生育,但她還是覺得她們非常礙眼,恨不得處之而後快。
一開始還好,周大年到底跟她做了多年夫妻,有感情,也念舊情,或許也有點不太好意思,不想表現得太急色,絕大多數時間還是在正院留宿,溫氏也不覺得跟以前有什麼區別。
可是漸漸的,周大年待在正院的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更多的是宿在兩個妾室那裡,溫氏想要找他說話,還要派人去請。
而且,周大年對她,也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不再像以前那般你我不分,什麼話都能說,反而有些公事公辦的意味。除非有事找她商量,否則,他竟然連尋常的話也不願意跟她多說,就算他依舊尊重她,但不是因爲感情,而是因爲她是他的正妻。
夫妻二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還多了幾分陌生感,徹底回不到過去了。
溫氏後悔及了,可兩個妾室,到底是她親自做主納的,即便心中再苦,也只能忍受着。
後來,她只能安慰自己,反正也不能生,就當兩個玩意兒養着吧!
這次周真兒回來,溫氏不是沒想過讓人去請周大年,但是想到丈夫還在溫柔鄉里快活,溫氏也不想在這時候看到他,更不想在女兒面前露出一副怨婦的模樣,再加上天色又晚了,便不讓人請他過來了。
“什麼?”周真兒瞪大了自己那雙哭得紅腫的核桃眼,氣憤地說道:“娘,爹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他都多大年紀了,怎麼還可以納妾呢?他怎麼對得起孃親?不行,我得去找爹,將那兩個狐狸精給趕走。”
說完,站起身來,就要出去。
“站住!”溫氏喊住了她,冷聲說道:“你給我回來!你這是什麼態度?有你這麼說你爹的嗎?再說,誰家不是三妻四妾的,你爹怎麼就不能納妾了,你作爲女兒,怎麼可以插手你爹房裡的事情,成何體統?那兩個妾是我做主給你爹納的,你這是要質疑我的決定嗎?”
“可是……”周真兒還是無法接受這件事。
“好了,”溫氏擡手打斷了她,“這件事不用你管,也不是你該管的。”
“什麼事不該她管?”這時,一個略顯爽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接着,一個身材魁梧,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轉過門口的屏風,走了進來。
“爹”周真兒見了他,連忙叫了他一聲。
這是她回來後,第一次見到父親,不免有些激動,眼圈微紅。只是行到剛纔的事情,又有點怨憤,激動之色又少了許多,反而帶了幾分幽怨之意。
周大年看到自己從小疼愛的女兒,臉色也緩和了不少,面露慈愛,只是看到她這個時候出現在周家,頓時又皺起了眉頭,問道:“真兒,你不在大元帥府服侍秦太夫人,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女兒家被連夜送回孃家,怎麼有什麼好事!
“爹,我……你要替女兒做主呀……”想到自己的委屈,周真兒頓時將父親納妾一事拋諸腦後,立即走到他面前,開始哭訴起來。
哭哭啼啼地將自己在大元帥府受到了委屈說了一遍,重點說了秦太夫人是怎麼“欺負”自己的。
當然,她的訴說,就不像剛纔王楚柳說得那般客觀了,而是帶有明顯的偏向性,說了自己有多無辜,秦太夫人又有多可惡,自己不過是替楚柳妹妹說了兩句話,就被她厲聲呵斥,還被她趕了回來。很明顯,是想讓父親替自己撐腰出氣。
“……秦太夫人根本不把我們周家當回事,也忘了我們兩家之間的交情,連我們家對佑安的救命之恩都忘了,秦家忘恩負義,欺人太甚,不把女人當人看……”周真兒抽噎地說道。
小時候,只要她受了委屈,向爹哭訴一番,爹就會幫她討回公道,在他心裡,爹就是無所不能的。
如今,她依舊這麼覺得。
周大年原本焦急擔憂的神色,在聽到她的敘述時,漸漸冷了下來,神色也越來越陰沉。
周真兒卻以爲,爹也是對秦家不滿,說得更加起勁了,連自己在旻州時受的委屈,也說了一遍。
這期間,溫氏和王楚柳都沒有說話。
王楚柳是外人,自然不好說話,更不好拆周真兒的臺,而溫氏,則是不想說話,而且,她也覺得秦家太過分了,是該給真兒張張目,撐撐腰,讓秦家知道,周家也不是好惹的。
周大年等她說完了,才沉聲說道:“那你想讓我怎麼幫你出氣?”
周真兒聞言,以爲爹要替自己撐腰了,連抹了抹眼淚,輕哼一聲道:“太夫人將我趕了出來,讓我顏面盡失,我要讓她親自將我請回去,否則,女兒就不回去了。”
“親自將你請回去?”周大年愣愣地看了她半晌,發現她不是在說笑,而是認真的,忽然氣極反笑,“這種話你竟然也敢說。真兒啊真兒,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怪不得秦太夫人要將你給送回孃家來,如果你一直對秦太夫人這種態度,我倒是覺得,秦太夫人對你已經夠容忍了。”
“爹……”周真兒聽到周大年的語氣不對,連忙擡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這他。
周大年卻驀地冷下了臉,“我若是有你這樣的兒媳婦,早就將你給休了。你聽聽你剛纔說的那番話,這是你該說的話嗎?你當秦家是什麼人,秦太夫人又是什麼人,還親自請你回去,你好大的臉?連你爹我聽了,都覺得羞愧難當,自愧不如。”
“爹”周真兒委屈極了,“你怎麼要幫秦家說話,明明是他們欺負我?我有說錯什麼嗎?我一直對她恭恭敬敬的,是她看不上我,故意挑我的刺,還任憑那些妾室擠兌我,我當初生了病,向她求藥,她都不給,還讓我留在旻州,她對我,甚至連那些陌生人都不如,她根本就是忘了當初我們周家對他們的……啊”
周真兒話未說完,一個響亮的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臉上,打斷了她那些滿含怨恨的話。
“真兒”溫氏嚇得驚呼了一身,連忙上前查看真兒的臉,發現女兒臉都被打腫了,留下了一個清晰的巴掌印,甚至連嘴角都出血之色,不由不滿地看向周大年道:“周大年,你瘋了!你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呀!”
溫氏也曾經打過周真兒,但也只是裝模作樣,根本捨不得下狠手,如今見到周大年將真兒打成這樣,豈有不憤怒傷心的?
周大年鐵青着臉,伸手指着周真兒道:“我還嫌打她打得輕呢?你聽聽她剛纔說的話,像是人話嗎?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秦家並不欠我們的,你們卻天天把那一點救命之恩掛在嘴邊,別人不知道,難道你們還不知道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如今,秦大元帥提拔咱們兒子,對他頗爲重用,又納了真兒爲妾,平時也沒少照拂我們周家,那一點恩情,他們早還了,秦家還有哪裡對不起我們?虧了你們還整天將那件事放在口頭上,唧唧歪歪地說個不停。”
溫氏被他說得臉上有點掛不住,她就算知道又如何,周家對秦家有恩,這是事實,怎麼就不讓人說了?
“還有真兒,你聽聽她說的話,句句都是對秦太夫人的埋怨,對秦家的不滿,口口聲聲說秦家忘恩負義,她若是一直都是這種想法,對秦太夫人又怎麼會恭敬孝順呢?真兒又是個不善於隱藏情緒的,表面再恭敬,也是裝模作樣,秦太夫人又不是傻子,她豈會看不出來?既然真兒對秦家如此不滿,我看她也是不想留在秦家了,既然如此,明天我乾脆去秦家求一封休書回來,真兒以後也不必再去秦家受氣了,豈不是更好?也免得將來因爲你的事情,而牽連了你哥哥。”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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