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實在忍不住了。
他退回到兩個女孩的位置上,準備繞到湯原西渡口那邊,那裡應該有日本人坐船來往。
李秀微笑着安靜的坐在地邊,王南突然感覺到這情景很熟悉,很象母親說事時的樣子。
“沒事兒,帶槍繞過湯原還要花上小半天時間,還不如就在這裡待着,下午還堵不着,直接進湯原換糧好了。”
李秀的話讓王南平靜下來。是這個理兒,他也不是擰犟的性子,對李秀又下意識的生了些敬意,“嗯哪”一聲,轉身又潛了回去趴好。
只是他心裡有些憋屈,如果真讓秀~拿嫁妝換糧,自己這男人當的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這時的湯原縣很小,現在的位置大概在多年後湯原火車站附近,離城裡只有三四里地。城的周邊全是大片的莊稼,三人所在是兩塊莊稼地中間的水溝雜草叢裡,藏好不動,路上的人是看不到的。
這時的日本人主要佔住縣城以上的城市,再就是各種重要的礦井和戰略要地纔會去進駐,大點的村子一般只派漢奸下去或者拉攏些鄉紳給日本人辦事。
一般看到縣城外的日本人,不是到鄉下搶東西去就是要出去殺人立威了。
王南和李秀多少都瞭解些周邊地理,三個人卡位置的也是湯原一帶的要道。
附近大點的地方只有佳木斯。
此時的佳木斯剛開始擴張,不比湯原大哪去,只有建好沒幾年的一條街。
香蘭鎮也算是周邊大點的地方,是湯原縣下的一個區,掌管着湯原縣向西直到西南岔河的大片地域,只是鎮子也很小,沒有多少人家,日本人也不去那裡。
從佳木斯到湯原有兩條路,一個是從佳木斯直接過河,沿着這條路走過來,這條路人多些。再一個是從佳木斯走到湯原對面坐船過來。
當然日本人也可以直接開船過來。
誰知道日本人會走哪條路?誰知道日本人什麼時間經過?
看時間已經不好再換地方了,王南只好硬着頭皮在這裡死守。
又等到太陽到頭頂也沒看到一個日本人,單個的本地人都是走的飛快,不敢在路上停留,也有幾個本地人,趕着大車往湯原縣裡走。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王南開始餓了,只好喝水,趴在這裡不動,又沒有硬食兒的感覺讓心裡慌慌的,人燥動的總是想趁着沒人爬起來走動一下。
在這渾身難受的時刻,王南看到了遠遠走來了一個人,很象拿槍扎綁腿的日本兵。
由於太遠,還時不時被路邊的樹草擋着,王南不由瞪大眼睛,靜下心來。
稍近些,看清了槍和土綠色的軍裝,王南才狠狠鬆了口氣。
終於等來日本兵,還是一個,機會來了。
日本兵越來越近,能看出來應該是個跑腿送信的兵,槍挎在胸前,斜揹着個不大的皮包,個子不高,走路飛快。
王南已經有了打黑槍的經驗,跟打獵一樣,只要藏好自己,到時瞄哪兒打瞄兒,生死由不得日本兵,所以緊張是緊張,卻也沒有太大的生死壓力。
他單純的認爲這次也是打黑槍而已,打中當然好,打不中就跑也行,根本沒去考慮實際戰鬥中會出現的種種情況。
當然,這時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還沒經歷過戰鬥的殘酷,更別說瞭解和應對複雜的戰場情況。
黑槍就一定能打中嗎?人想跑就能跑掉?人家拿槍打過來甚至打中他怎麼辦?他沒想到這些,無知者無所畏的簡單設想一下,就算是做好了一切準備。
把槍鐵屁股一擰解除了保險,槍口對準日本兵來的方向架好,他開始琢磨在什麼地方開槍最合適。
這時日本兵還有300多米,樹草還不時將人影遮擋着,還不合適開槍,王南便拿他當做靶子練習瞄準。
可這個日本兵走的很快,一竄一竄地,準星基本鎖不住,王南沒想過更沒練過這種移動靶子,有點不知所措,只好槍口一直隨日本兵移動。隨着日本兵的接近,日本兵在槍口裡一直動,他得隨時跟調整,瞄不準的感覺讓他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日本兵越來越近,進入了兩個女孩的視線,李秀的手心已經全是汗,二丫也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兩個女孩的眼睛一直在王南和時隱時現的日本兵間轉悠,既期待着槍聲響起,可又有些怕槍聲響起。
王南把眼睛擡起來一下,看到這個方向上只有日本兵一個人,他覺得實在不行就等到幾十米時開槍。
又突然想到自己光盯着日本兵看了,還不知道湯原方向是什麼情況,急着想看一眼,可又怕轉動腦袋時被日本兵看到,心驚肉跳的慢慢扭過脖子,緊張的掃了幾眼,還好,路上也看不到人。
他吐了口氣,心說:以後可得提前看清周圍的情況,別一驚一乍的嚇着自己。慢慢又扭回頭,放慢了呼吸,又把日本兵放在準星上。
日本兵走進了200米內,王南開始正式瞄準,做好隨時射擊的準備。
他瞄準之餘發現這個日本兵的步槍有些短,象是獵人們說的那種給騎兵用的馬槍。
更近了,王南壓住心跳的聲音,繼續跟着日本兵的移動,把食指放在板機上,開始輕輕用力。
進入100米了,王南專注的盯着準星前日本兵的那一直移動的腦袋瓜。
不知道這個日本兵的前進路線上遇到了什麼,或者是一個水坑,或者是一塊石頭,也許就是日本兵覺得走在路這邊的風景不如那邊好,他走着走着從路的左側往右側靠過來,這對於正瞄着他的王南來說,角度接近正對着走過來。
靶子穩住了,王南一下子來了感覺,吸了半口氣,準星牢牢咬住日本兵的腦袋。他沒有什麼情緒變化,對他來說,報仇而已,天經地義,不用想那麼多,儘管他是想不到那麼多。
穩穩的收緊板機,輕輕的一個卡頓後,被釋放出來的撞針粗暴地頂穿子彈的底火,槍聲瞬間響起,火藥的劇烈化學反應讓6.5毫米粗的彈頭以每秒700多米的速度衝出了槍口。
王南的眼睛裡只有那個日本兵,槍響也沒有眨眼分神,他看到了日本兵的白腦門上一下子出現了個小黑點。
這次射擊很完美,中彈的日本兵還往前走了一步,然後拖着後腿就摔倒在地上。
這讓他覺得打黑槍就跟上山打獵是一回事。
他想到了東北獵人們的習慣:要去哪裡打獵只放在心中,上不告訴父母下不告訴老婆孩子,就是獵物擡回來也只說是遇到的。
咱打日本人的黑槍也這樣做吧,別被人認了臉傳到日本人那兒就壞菜了。
王南有些激動了,他一下子站了起來,回頭向兩個女孩招了下手。然後就衝了出去。
跑到土路上,他纔想到應該左右看一下,不過左右沒什麼動靜,就提着槍一直跑到死去的日本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