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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煜收回思緒,正襟危坐的時候順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現在還不着急,他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慢慢讓魚兒上鉤。
“老夫人,聽聞前些日子您的身體有恙,本王有事耽擱,所以沒能前來探望,還請老夫人見諒。”濮陽煜先找個話題,免得場面尷尬。
甄老夫人微微頷首,一臉地感激,“多謝殿下關心,老身不過小毛病,已經痊癒了。有勞殿下記掛了。”
濮陽煜淺笑,看了看甄惠玲,又看了甄佑靈,“老夫人身邊有大小姐和二小姐兩位蕙質蘭心的孫女在身邊伺候,真是有福氣呀。”
甄老夫人眉頭微動,不知道濮陽煜提起兩個丫頭意欲何在。有些摸不透他的意圖,她只能謙虛道,“兩個丫頭是孝順的,這也是得了皇上的照拂,讓她們明白了百善孝爲先。”
濮陽煜擺擺手,立馬又回過去,“父皇不過是倡導罷了,真正落實下來的,還是老夫人您呀。”
濮陽煜這番套近乎,讓甄老夫人的額角都顫抖了幾下,這該不會是真的打算要拉上將軍府吧。暗自吸了兩口氣,甄老夫人告訴自己得沉着應對,不能敵人還未出招,自己就先投降了。
甄老夫人呵呵地笑起來,“殿下過獎了,老身也不過是從旁協助了一下而已,真要說功勞呀,還得是靈兒她娘教育的好。”甄老夫人這番話讓站在她身後的孫姨娘臉色變了變,心裡對甄佑靈去世的娘一陣咒罵。
濮陽煜看了一眼甄佑靈,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嘛?”
甄佑靈本來是不打算出聲的,可話題牽引到她娘身上,她自然是不能再沉默下去,“母親教導自然是很重要的,但是靈兒的改過自新,也多虧了祖母的教誨。不然,也不能有現在‘蕙質蘭心’的靈兒。”
濮陽煜的眼神微動,這甄佑靈是打算拿他的話來堵他的嘴呀,她是想提醒自己,自己從前是有多厭惡她嗎?可惜,他現在變了想法,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甄老夫人正想說點什麼,站在後面的孫姨娘突然上前一步,熱情地建議起來,“老夫人,殿下難得來咱們將軍府作客,這可是咱們的福氣。不過,只是坐在這裡聊天,不免單調了些。不若,讓二位小姐表演表演才藝。”
甄老夫人眼裡凝聚着怒意,可當着濮陽煜的面,她實在不好發作,只能不停忍着。讓靈兒和二丫頭表演才藝,她會不知道孫姨娘打得什麼主意。可她將軍府的小姐又不是樂坊的歌姬,表演什麼才藝。小門小戶的姨娘,果然是上不得檯面。
甄佑靈聽了孫姨娘的提議,自是蹙起了眉頭。別說她是將軍府的嫡長女了,就算是庶女,也萬沒有這樣主動獻藝的可能。當真是想要進王府想瘋了,居然連自己的臉面都不要了。
甄惠玲知道她娘是在給她創造機會,自然是有所期待的,她本來是想一口答應的,但長輩和上位者沒開口,她也只能忍耐下來。
濮陽煜端起茶杯者當自己打量甄佑靈的餘光,發現她似乎不太情願,就反骨地偏想要她給自己表演。
甄老夫人忍着翻騰的怒氣,強顏笑道,“殿下,這也沒事先準備,若是讓她們去拿東西,又實在耽擱時間。老身……”
甄老夫人本來是想提議做別的,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濮陽煜截住了。放下茶杯,他淡然地開口,“無妨,時辰尚早,本王不介意等那一時半會兒的。”
“這……”甄老夫人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心頭越發對孫姨娘不滿了。但濮陽煜已開口,她若是再推拒,少不得要惹惱他。看來,只能犧牲她的靈兒了。暗自嘆息,甄老夫人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靈兒和惠玲就去準備一下吧,別讓殿下久等了。”
甄惠玲率先起身,興奮地福身行禮,“是,祖母,孫女這就去作準備。”話是對甄老夫人說的,眼睛卻是看着濮陽煜,還跟他勾了個媚眼,這才急匆匆地離開。
甄佑靈覺得自己腦仁疼,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做,那就只能勉強自己了。把濮陽煜當做一般的客人便是,免得忍不住拿箏往他頭上扔。甄佑靈在心中不停地勸着自己,慢條斯理地起身,行李告退。
甄佑靈剛走出暖閣,孫姨娘就給了身邊的丫頭一個眼神,那丫頭會意地點頭,悄無聲息地就從暖閣出去了。爲了不引起濮陽煜和甄老夫人的懷疑,她主動上前給兩位斟了茶,發現沒有茶點後還特意走到門邊去讓下人準備。
甄惠玲很快就抱着自己的琵琶過來了,讓婢女將凳子放在靠牆的地方坐了下來。自打他知道濮陽煜喜歡聽樂坊的顏舒姑娘彈琵琶,就開始苦練琵琶,現在終於有機會給他展示了。
甄惠玲做好架勢,內心得意,面上謙和地說道,“小女惠玲給殿下和祖母獻醜了,下面彈一曲《楊柳春風》。”甄惠玲雖然學了沒多久,但琴藝還算熟練,彈得也還到位。
相比較甄惠玲的積極,甄佑靈就隨意多了。穿過花園往靈壹閣的路上,她慢悠悠地走着,也不畏冷風。能少看到那個濮陽煜一會兒,她甚至不介意繞個遠路。如此想着,她還真的就這樣做了。
甄惠玲一曲《楊柳春風》完畢後,孫姨娘高興地直拍手叫好,甄老夫人也象徵性地拍着手露出讚許的笑容。濮陽煜的反應不大,倒也沒有冷場。畢竟,跟仙嶽坊的顏舒姑娘比起來,她的琴技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多謝殿下和祖母的捧場,小女獻醜了。”甄惠玲一心想着在濮陽煜面前表現,順便表個忠心。
甄老夫人耐着性子誇讚起她來,“我聽說你的琵琶是最近纔開始練習的,能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畢竟是將軍府的人,她不能下了自家人的面子,否則也是下將軍府的面子。
濮陽煜有訴求,自然也不會落井下石,“老夫人說得甚是,假以時日,想必二小姐一定會彈得出神入化的。”
聽了濮陽煜的表揚,甄惠玲心中很是得意,整個人都快飄起來。擡眼看了一眼濮陽煜,又羞怯地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她才突然想起剛纔那一瞥,好像看到了她娘遞給她的眼神,猛地想起了更重要的事來。
甄惠玲心中冷笑,裝出無辜的表情看了看門外,疑惑地嘟囔起來,“奇怪了,我這首《楊柳春風》要彈完的話,也得花些時間。怎麼姐姐回院裡拿東西,現在都還沒有過來呀。”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在座的人都聽到。
經她這麼一提醒,甄老夫人也反應過來,“相榕,你去靈壹閣看看,是不是靈兒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濮陽煜看着甄惠玲,心中突然有些擔心。可轉念一想,這是在將軍府,甄佑靈總不可能讓自己出什麼事。她那個人不是一向跋扈得很,不可能有人欺負得了她的。濮陽煜壓住內心的擔憂,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相榕出去一會兒後,突然就聽到有人的尖叫聲響起來。暖閣裡的人一驚,也顧不得外面的寒冷,紛紛朝着尖叫發出的聲音跑去。
甄老夫人是擔心不會家中出了什麼醜事,讓濮陽煜看到可不好,可她也不好阻攔,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禱不要是什麼大事;濮陽煜卻想的是,莫不是甄佑靈出了什麼事,若是她被人暗算了,那也太沒用了。
跑在後面的甄惠玲和孫姨娘,相視一笑,都渾身帶勁地跑過去,想第一時間看甄佑靈出醜的樣子,看她在這個將軍府裡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等他們靠攏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丫鬟嚇得跌倒在地,似是驚魂未定地喘着氣。外面還圍了好幾個下人,臉上的表情曖昧不明,對着屋內指指點點。
“都散開了,在這裡圍着做什麼。”甄老夫人走過去,拿出當家主母的威嚴,嚇得一干下人紛紛四散開來。
甄老夫人吞了口唾沫,在鄭嬤嬤的攙扶下,走到房門前,看到牀上有兩團交纏的身軀,聽到的是那不堪入耳的聲音。甄老夫人氣得直直地走進去,一人一個狠狠的耳光。
被打得兩個人還有些懵,待看清楚來人後,女的發出尖叫,男的趕緊把自己圍住。
“你們兩個,穿好衣服給我滾出來。”甄老夫人扔下這句話後,就走出來站在院子裡。背對着房門,氣得直喘氣。
“祖母,您別生氣了,敢做出這等苟且之事,辱了將軍府的門風,把她趕出去便是了。”甄惠玲以爲裡面真的是甄佑靈,得意洋洋地跟甄老夫人說道。
她自以爲是的安慰得來的只是甄老夫人用盡力氣的一耳光,打得她兩眼發暈,不明所以。孫姨娘也是嚇了一跳,趕緊扶着甄惠玲快要到嚇得身子,驚恐地喊了一聲,“二小姐,你沒事吧。”
待甄惠玲恢復正常後,她委屈地看着甄老夫人,“祖母,孫女是做錯了什麼嗎?”
“你可真是個好主子呀。”甄老夫人嘲諷地丟下一句話,便轉過頭,閉上眼睛不再看她。
甄惠玲這下真的是一頭霧水了,祖母爲什麼要這麼說呀?聽到背後傳來腳步聲,她回頭一看,這回是真的差點自己暈過去。怎麼會……明明應該是甄佑靈的,爲什麼屋裡出來的會是嘉依呢!
“嘉依,你爲什麼……”會在裡面?甄惠玲怒目瞪視,不是說好了把甄佑靈扔進去的嗎?
嘉依淚水漣漣,死死地捏住自己的衣襟。她也不知道呀,她記得她帶着幾個孔武的下人尾隨着大小姐,然後在一個稍微偏僻的地方,把大小姐和她身邊的秋堇一起迷暈過去。人是她親眼看着扔進那個房間的,鎖好門後她才離開。爲什麼……最後卻變成了她代替大小姐,和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
“小姐,奴婢……奴婢不知道。”嘉依哭得不能自已,心裡恨死了甄佑靈。明明應該是她去做這件事,爲什麼最後變成自己失身。
“你……”甄惠玲氣得只想上前給她兩個耳光,可是現在她現在都不能說,否則會把自己和娘都暴露的。
平緩了一下,她悄悄瞥了一眼甄老夫人和事不關己的濮陽煜,爲今之計,只能犧牲嘉依了,“嘉依,你若是喜歡這個人,你跟我便是了,爲何要選在今天這個日子呢。你不知道殿下今日要過來嗎?你這樣做,置我的顏面於何地!”
“喲,這裡怎麼這麼熱鬧呀?”從走廊另一處走過來的甄佑靈,含笑地說道。
“大姐……”甄惠玲震驚地看着甄佑靈,她怎麼會從走廊過來,“你不是……回院子了嗎?”
“噢!”甄佑靈無奈地笑笑,“我這不是回院子拿琴嘛,剛走到門口,就有下人來報,說易王殿下過來了。想着祖母正在接待嵐王殿下,我便過去迎接了。”
甄佑靈話音剛落,濮陽熙就嬉皮笑臉地出現了,看到濮陽煜的時候,驚喜地說道,“哎呀,這不是三哥嘛,你怎麼也來了?”
濮陽煜看到濮陽熙的時候,眼神立馬變得晦暗。想到甄佑靈和濮陽熙之間關係匪淺,還很親密的樣子,就讓他心頭妒火怒燒。但現在還不是扯破臉的時候,他也只能咬緊牙根吞下妒意。
“七弟也過來了,還真是會挑時間呀。”濮陽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濮陽熙,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喝了他的血。
濮陽熙依舊是那副無賴的樣子,“這不是閒得無聊嘛,就去敏兒表妹府上轉了一圈。聽她說甄小姐得了一本上好的樂譜,就趕着過來想問甄小姐借用一下。三哥也知道,我這人平日就喜歡擺弄這些,哪裡有好東西怎麼可能少得了我。”
甄佑靈白他一眼,“是呀,我這才得了幾日而已,殿下就忙着過來借走,還真是閒的可以呢。”說完,還衝他冷哼一聲。
看着兩人熟稔的對話和表情,濮陽煜眼神一暗。他今天看了甄佑靈多少眼,說了多少想要套近乎的話,她不是不理會就是不配合。現在居然跟他弟弟說得熱鬧,還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濮陽熙笑笑,走過去跟甄老夫人問安,“給老夫人請安了。”
甄老夫人一向喜歡這個平易近人的易王,自然對他也是和顏悅色,“殿下客氣了,該是老身給殿下問安。”
濮陽熙擺擺手,笑得胸無城府,“老夫人說笑了,老夫人也是一品,何需向本王行禮。更何況,本王同靈兒是朋友,自然該是晚輩向長輩請安。”
甄老夫人笑笑,餘光瞥見跪在地上看着甄佑靈,滿是陰毒眼神的嘉依,眉頭微蹙,跟濮陽熙歉疚地說道,“不好意思呀殿下,家風不嚴,還請二位殿下移步暖閣,待老身處置了這凡事的下人,再來招待二位殿下。”
濮陽熙順着甄老夫人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那嘲諷的笑意一閃而逝,沒人注意到。回過頭,他笑起來,“既然老夫人有事要辦,那晚輩過兩日再到府上叨擾吧。”
濮陽熙都這樣說了,濮陽煜也不好繼續留下來,只能順着他的說,“七弟說得是,本王也不打擾老夫人辦事,隨七弟一同離開。”
“那老身就不多留二位殿下了,府上出了這等醜事,是老身管教無方,請二位殿下見諒。”甄老夫人想到這檔子事,就忍不住恨了甄惠玲一眼。
濮陽熙擺擺手,倒不是很在意,“老夫人放心,本王一向只對吃喝玩樂感興趣。其他的事,本王向來記得不是很清楚。”言下之意便是,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濮陽煜微眯眼看着濮陽熙,眉頭微動,“本王也是公務繁忙,沒有多餘的精力。”濮陽熙都說了,他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甄老夫人鬆了口氣,“如此,老身便不送二位殿下了。靈兒,送殿下。”
有濮陽熙,甄佑靈也就不覺得有多難受,便應了下來,“是,祖母。”伸手指着外面,“二位殿下,這邊請。”
濮陽熙率先走到甄佑靈身邊,邊走邊說,“靈兒,你那本樂譜,不如過兩日送到我府上來吧。”正好也拐她到家裡來陪陪自己,免得整日面對那些公務,真是快煩死他了。
濮陽煜眼眸微動,他怎麼可能坐視不理,“七弟,你就這樣邀約甄小姐去你家,恐怕不合適吧。”想到兩人之前揹着他不知道單獨來往過多少次,他心中就嫉妒的不得了。
濮陽熙瞥了一眼濮陽煜,撲哧笑開,“三哥,不過是送本樂譜給我而已,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又不會留她過夜,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反正再有不到一年,她就得進自己家門了。
濮陽煜冷笑,看着甄佑靈,“難道,甄小姐真的就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了嗎?如此出入一位王爺的府中,恐怕有損聲譽吧。”
甄佑靈在心中翻個白眼,恭敬帶着疏離地對濮陽煜說道,“易王殿下是民女的朋友,不過送本樂譜,不會損了民女的名聲。再不濟,民女會帶上思敏,她是易王殿下的表妹,同她一同前往,自然不會有人嘴碎什麼。”
濮陽煜被哽得說不出話來,甄佑靈這是在說他是個大嘴巴嗎?他氣得甩甩衣袖,“哼,若是被別人看去,說你不知羞恥,可別怪本王沒早些提醒你。”
甄佑靈看他一眼,涼涼地福個身,“多謝殿下好意。”隨即起身看着濮陽熙,對他就隨意多了,“你哪日在府上,到時候我給你送過去吧。”
濮陽熙嘿嘿一笑,“我哪天都在府上,你若是要過來,隨意就是了。”
甄佑靈想了想,“那好,就後日下晌吧。”
“行,你回去吧,我跟三哥先走了。”濮陽熙跟甄佑靈揮揮手,推着濮陽煜就離開了。
甄佑靈也沒多呆,再行個躬禮後,便轉身進府了。濮陽熙是騎馬過來的,翻身上門跟濮陽煜打了個招呼,就飛奔而去了。留下濮陽煜坐上馬車上,一個人在車廂裡生悶氣。
甄佑靈再回去的時候,夏荷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讓她去壽喜堂一趟。甄佑靈一聽就知道是爲何事,本來去廂房的腳步一轉,朝着壽喜堂過去了。
“夏兒,紅袖呢?她不是說今天跟在我身邊的,怎麼一直沒見着人?”甄佑靈驀地想起一早見過紅袖以後,便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了。
夏荷如實回答,“紅袖姐本來是要跟在小姐身邊的,小姐用早膳的時候,她出去了一趟,回來臉色不太好,跟堇兒說了幾句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奴婢也沒來得及問,小姐就已經出來了,堇兒也就跟着小姐走了。”
甄佑靈唔了一聲,“現在還沒回來嗎?”
夏荷搖搖頭,“到現在都還沒見到紅袖姐。”
甄佑靈有些擔心紅袖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側頭看着夏荷,“夏兒,紅袖回來後,讓她在院子裡等我。”
“是,小姐。”
“你先回去吧,祖母那裡應該也沒我什麼事。”頂多就是着她去問問具體情況。
夏荷沒有多問,在岔路口就和甄佑靈分道,朝着靈壹閣回去了。
甄佑靈進了壽喜堂,就看到嘉依和那個男人跪在地上,似是察覺到後面來人,雙雙回頭看向她。嘉依的眼神自不必說,怨懟和憎恨直刺向她。那個男人的眼神倒是有些耐人尋味,似是惱怒又帶了些不甘。
走進前廳,甄惠玲和孫姨娘也跪着,不停地跟甄老夫人求饒。
“祖母,孫女真的不知曉此事,請祖母明察。”甄惠玲一邊磕頭一邊哭求,那唱作俱佳的神態,讓甄佑靈在心中不由得讚歎起來。
“老夫人,二小姐一向心思純潔,恐是那丫頭受了蠱惑,纔會在今日做出這等苟且之事,同二小姐萬無關聯呀。老夫人明鑑,老夫人明鑑呀。”孫姨娘也生怕這事牽扯到甄惠玲頭上,不停地磕頭求饒。
甄佑靈對這兩母女的厚臉皮甘拜下風,不過這架勢,估摸着該是要棄了嘉依這顆棋子了。她回頭再看了嘉依一眼,毫不憐憫地給了她一抹冷笑。設計她的時候,是否想過她會是遭殃的人。
“祖母。”甄佑靈上前問了安,看到甄老夫人蹙眉像是頭疼的模樣,她走到給甄老夫人揉捏起額頭來,還不忘柔聲安慰,“祖母,何必爲了這等齷蹉之事傷神。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祖母又何須如此煩惱呢。”
甄佑靈柔柔的幾句話,就定了甄老夫人的心神。她睜開眼睛,雙眸冰冷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母女和院子裡的兩人,說話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
“嘉依做出如此苟且之事,我將軍府自是容不下,趕出府去,永不錄用。至於這偷人的男子,擅闖將軍府,與我府下人私通,打二十大板扔出去。二小姐教導無方,罰俸半年,禁閉一月。”說完,閉上眼睛揮揮手,“都給我下去。”
“老夫人,老夫人饒命呀。”男子聽到自己要被打二十大板,立馬開始口無遮攔,“老夫人,小的也是受人蠱惑,纔敢做出這等下流之事。還請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呀。”
眼看着侍衛一步步靠近,男子也顧不得之前的承諾,大聲嚷起來,“老夫人,是孫姨娘找的小人,說是會成全小的和大小姐,將來小的會是將軍府的大姑爺呀。小的一時糊塗,纔會犯下如此之錯,請老夫人饒命,饒命呀。”
孫姨娘聽他這麼一說,立馬呵斥道,“無恥之徒,你勾引我府上丫鬟,不知悔改就算了,竟然還敢陷害本姨娘。快,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侍衛已架起男子的雙臂,那男子只能全力嘶吼起來,“老夫人饒命呀,真的是孫姨娘蠱惑小人。若非府上的孫姨娘,小人又如何知道孫姨娘,又怎能進得了將軍府呀。”
孫姨娘瞧見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趕緊大喝起來,“胡說八道,本姨娘從未見過你,又怎麼可能蠱惑你,你再亂說,小心撕了你的嘴。”
孫姨娘是甄惠玲的臂膀,暫時還不能有事。她也跟着說道,“祖母,這人心術不正,肯定是有人故意讓他這麼說來陷害姨娘的,請祖母明察呀。”
甄老夫人看着院子裡越走越遠的幾人,突然沉聲說道,“等一下,帶他過來。”
“老夫人!”孫姨娘瞠大眼睛,不敢相信甄老夫人真的相信了那人的話。
甄惠玲也是驚詫不已,“祖母,那人一派胡言,怎麼能讓他上前答話呢。”
甄佑靈似笑非笑地看着母女兩人,看得她們頭皮發麻,只聽她幽幽說道,“惠妹妹,姨娘,祖母既然這麼說了,自有祖母的用意。你們這樣極力阻撓,難不成真的是你們夥同那男子來欺辱於我?我不過是運氣好,躲過了這一劫。”
“不是的,祖母。”甄惠玲心急如焚,“大姐,你不要擾亂祖母的視聽,這事跟姨娘沒有一點關係,絕對不會是姨娘所爲的。”
甄佑靈冷笑,“你又如何得知不是姨娘所爲,難不成,你整天都守在姨娘身邊嗎?”
“我……”甄惠玲想答是,可她前些日子出過門,這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孫姨娘此時額頭已沁出薄汗,卻還是不停地辯解,“老夫人,大小姐,奴婢怎麼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這若是被將軍知道了,奴婢有何顏面呆在將軍府。請老夫人明察,請大小姐明察。”
侍衛架着男子跪到甄老夫人面前,男子被鬆了禁錮後對着甄老夫人不停磕頭,“老夫人,請你明鑑,若是沒有府上之人協助,小人又怎能自由進出將軍府,還沒人察覺。”
甄老夫人看着男子,“你且說說,你爲什麼要說是孫姨娘找得你,而不是其他姨娘。”
男子吞吞口水,“老夫人,前些日子,有一個男人找到小人,說是有一樁美差,希望小人能幫忙,而且報酬豐厚。小人一聽,就問是什麼事,那男人就說將軍府的大小姐德行有損,但怎麼也是嫡小姐,如果小人能收了大小姐,將來就是將軍府的大姑爺。”
男子吸了口氣,繼續說道,“那男子拿了兩錠金子放在小人面前,說那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會再給小人三錠金子。小人一時財迷心竅,便同意了。可事後,小人又覺得不大委託,萬一那人反過來咬我一口,說我搶了他的金子,小人可就得不償失了。所以……”
男子斜眼看了看孫姨娘,“那男子第二次來找小人的時候,小人留了個心眼,找了個小叫花跟着那男子後面,瞧見他進了一家酒樓,說了好久後,他從酒樓裡出來。再過了一會兒,就見到孫姨娘出來了。”
“你認識孫姨娘?”甄佑靈淡淡地問道。
男子搖搖頭,“是那個小叫花湊過去的時候,剛好聽到孫姨娘坐的馬車的車伕這麼喊得他,小人才知道的。後來小叫花跟着孫姨娘的馬車,看到進了將軍府,沒再出來後,這纔回來跟小人覆命。小人怕有什麼問題,又跑去打聽了一下,確定是將軍府的孫姨娘,這才安下的心。”
“你……你胡說八道。”孫姨娘此時臉色煞白,兩腿虛軟。若不是有甄惠玲靠着,她恐怕已癱軟在地上了。
“姨娘,真沒想到。爲了對付我,你可謂是用心良苦呀。”甄佑靈的聲音帶着隱忍的哭腔和控訴。
甄老夫人更是氣得恨不得用眼神將孫姨娘射成馬蜂窩,“孫姨娘,你真是好呀,居然敢把主意打到靈兒頭上。把孫姨娘給我拖下去,關在祠堂裡,沒有我的吩咐,不準放出來。等我兒回來,再行處置。”
“祖母,他肯定是胡說八道的。”甄惠玲驚慌失措地爬過去抓着甄老夫人的褲腳,哀求着,“祖母,那個男的一定是被人指示的。姨娘不會這麼做的,她不會這麼做的。”
“惠妹妹的意思是,是祖母不會明辨是非了,是吧。”甄佑靈不大不小的聲音,直插甄惠玲的心臟。
甄惠玲狠狠地瞪着甄佑靈,“是你,一定是你指示那個男的這麼污衊姨娘的,是你一心想除掉姨娘,纔會找人陷害姨娘的。”她大聲指控着甄佑靈,還不忘伸手指着她。
“啪!”甄老夫人一個耳光扇過去,甄惠玲被打得有些懵,嗡嗡直響的耳朵還是聽到自己祖母狠厲的罵聲,“你那個姨娘是個貨色,我心裡有數。不過是個姨娘,值得靈兒爲她費心思。還有你,教出那種下人來,你自己回院子給我好好反省去。來人,都給我帶下去。”
一時間,壽喜堂的求饒聲響徹天際,氣得甄老夫人差點暈過去。
“祖母,別生氣了。”甄佑靈的聲音有些空靈,卻讓甄老夫人醒了過來。拉着甄佑靈的手,甄老夫人嘆口氣,“靈兒,真是委屈你了,幸得你沒事,否則今天……我可怎麼跟你娘交代呀。”
甄佑靈笑得苦澀,“祖母,想來孫女要同妹妹交好,是挺難的了。孫女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妹妹和姨娘如此忌恨。恐是孫女卻又什麼得罪了她們的地方,纔會落得如此……”說到這裡,她沒再繼續說下去,只剩下嘆息。
甄老夫人看着甄佑靈這憂愁的樣子,很是心疼,“靈兒胡說什麼,是那孫姨娘心思深重,以爲除掉你,她那個不要臉的女兒,就能代替你。哼,她以爲她是什麼金貴的人,真是癡心妄想。”
甄佑靈也不繼續接話,垂眸,柔柔說道,“祖母,孫女有些累了,能否回去休息片刻。”
甄老夫人也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甄佑靈,只能心疼地看看她,“去吧,睡一覺,忘了這件事。那些人,不值得你費心神。知道了嗎?”
甄佑靈聽話地點點頭,“是,祖母,孫女知道。”福了身,便飄忽地離開了壽喜堂。
回到靈壹閣,一關上門,甄佑靈就倒在睡塌上,懶懶地說道,“堇兒,給我熱好的羹湯,快點拿來給你家小姐暖暖身子。跟祖母那兒出來,就凍得我鼻涕都快下來了。”
秋堇聽到甄佑靈的話,趕緊端來湯碗遞給甄佑靈,“小姐,一切都還順利吧。”
甄佑靈狡黠地一笑,“那當然,孫姨娘這次,恐怕要在祠堂裡多跟先祖們磕磕頭認認錯了。不過……這大晚上的,她一個人在祠堂裡,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