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接近新月和風臨交界處的山路上,一隊人馬齊齊行進着。
夙夜寐抱着墨繪初靜靜地躺在馬車之中,白銀也眯着眼伏在小臺几上,車廂裡只聽得車軲轆碾壓地面的聲音混合着清脆的馬蹄聲。
就在前幾天,夙夜寐和墨繪初便悄無聲息地回到了隊伍之中,除了夙夜寐的貼身侍衛寒風知道他們曾經離開,併爲他們做着掩護外,其餘無一人知曉。
平靜之中,白銀長長的垂耳忽然動了動,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雙圓溜溜地眼睛疑惑地望着空氣。
似乎是感應到白銀的氣息變化,墨繪初也睜開了眼睛,美目中浮現幾許沉思。
“初兒,怎麼了?”夙夜寐抱着她坐起來,開口問道。
“沒什麼。”墨繪初輕聲回答,伸手接過白銀,輕輕撫摸着它的兔毛,道:“可能是太累了,有些睡不着。”
她想,她或許是反應過度了吧。
可是對於她的話語,夙夜寐卻是持着幾分懷疑,他可是很清楚地感覺到她心中有事,不過他並打算逼問她就是了。沉吟了一下,他開口道:“過了這段,就到了風臨的地界了,而且下一個城鎮也不遠,我吩咐他們趕一趕路,天黑之前到達城裡,如何?”
“不用了,沒什麼關係的。”墨繪初回絕道,他們已經行進了很多天,習慣了這個速度,如果貿然趕路的話,會增加很大的負擔。
她並不想因爲自己的關係而給別人添麻煩。
“嗯,真的嗎……”夙夜寐還想說些什麼,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外面一陣馬的嘶叫。
因爲他們所在的馬車被保護得很好,向前緩衝了一下,所以搖晃並不是很厲害。
“沒事吧?”儘管將她護在了懷裡,但是夙夜寐仍舊擔心地問道。
墨繪初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稍稍放鬆了護在懷裡的白銀。
“王爺,王妃!”馬車外,寒風的聲音傳來。
“發生了什麼事?”夙夜寐低沉冰冷的聲音響起,聽着語氣便知心情很是不悅。
聞言,寒風趕緊回稟道:“稟告王爺,我們被不知名的黑衣人包圍了!”
聽到“黑衣人”三個字的時候,墨繪初的氣息不自覺地一沉,心中有些無奈。
但願她的猜測是錯的吧。
“初兒?”夙夜寐看向她,好像是察覺到了,又好像只是詢問她的意見。
“出去看看吧。”墨繪初道,嘴角依舊是淡淡的笑容,如同微開的的花蕾一般。
夙夜寐沒有任何地異議,只是將她摟在懷裡,以着保護的姿態,
外圈的黑衣人一見到墨繪初的身影,便齊齊盯着她,那如同盯緊獵物的眼神分外明顯,手中泛着冷光的匕首都不由得緊了幾分。
墨繪初見了,心下有些揪緊。
她有時候會迷茫,她和他這樣做到底有沒有意義。
她已經確定,這些黑衣人是那個人派來的。可能是因爲她快出了新月了吧,一旦到了風臨他便很難下手,所以他便選在了這個地點,畢竟他的身份,是不好向風臨伸手的。
也或許是他認爲,這種微妙的地方是她勢力最薄弱之地吧。
“你們是什麼人?”寒風的聲音混合着內力,向外擴散,質問道。
然而黑衣人卻是無一理會他的,眼中泛着狠絕的光芒,越來越嗜血。
墨繪初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個人還是一樣的狠心,能把一個人調教成完完全全的工具。即使素未謀面,卻仍舊能夠對目標產生恨之入骨的情緒。
“初兒……”夙夜寐欲言又止,自從上次妨礙到她之後,他便不敢再過多詢問她不願說出口的事情,更不敢貿然插手。
然而還不等墨繪初說什麼,黑衣便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一般,瞬間蜂擁而上,目標明確,直衝墨繪初而來,手中的長劍匕首毫不留情,場面立即混亂起來。
墨繪初這邊的隊伍並不全是會武功的侍衛,皇室安排的迎親隊伍有很多是純粹的車伕和勞力,即使有着暗衛的現身護着,也顯得很吃力。
黑衣人好像早就計劃好一般,有理有序地向着墨繪初的方向推進着,而且山林之中還不斷地涌出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就像沒有個完一般。
雙方的人很快便混戰在一起,就連保護在墨繪初身邊的暗衛也被纏上了,而且有意地被引開她的身邊。
即使如此,夙夜寐仍舊摟着墨繪初,帶着她躲閃着一批又一批地黑衣人的進攻,手中的長劍沾滿了鮮血,還未滴落便又染上了新的一層,黑衣人依舊前仆後繼,沒個斷絕。
不知道殺掉的是第幾個黑衣人,夙夜寐一劍刺入來人的心臟之中,氣息有些紊亂。
他們已經漸漸脫離了自己人的守衛範圍,目之所及都是對方的人,而且還不知道山林之中有多少人的樣子。
“夜,放開我吧。”墨繪初道,他一直帶着她,行動受到限制不說,體力還耗得快。
“不行!”夙夜寐堅決地拒絕道,順勢摟着她一個轉身,反手一劍抹過一個黑衣人的脖子。
依照現在這個形勢,不難想象,一旦他們分開,便會便淹沒其中。
如果她發生什麼他不敢想象的情況,叫他如何是好?
“可是,你一個人也不是辦法,這樣下去更加不好脫身!”墨繪初再次勸道,趁着空隙揮出一掌,擊中一個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立即倒飛出去,淹沒在後繼的黑衣人之中。
然而夙夜寐卻是更加摟緊了她,臉色更加陰沉,“我不許!”
他知道,她是下定了決心要分開行動,因此更加生氣。
爲什麼,她總是如此這樣,就像是放棄了自己一般?難道她真的不能夠因爲他而更在意一點嗎?
“抱歉。”墨繪初輕聲在他耳邊言語,忽然扣住他的手腕,一個轉身,瞬間離開了他的懷抱,往黑衣人中間激射而去。
“初兒!”夙夜寐一驚,立即想追上去,黑衣人卻像是瞅準了機會一般,幾乎同時纏了上來,堵住了他的去路,自此失去了她的身影。
墨繪初一脫離夙夜寐,大批的黑衣人便向她這邊涌了過來,顯然主力都轉移向她這邊了。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又不由得有些苦笑。
這麼多的人,那個人真的是下了血本了呢!即使她能夠用毒,在這種情況下也是效用不大,或許他也是瞅準了這一點吧。
躲閃中,墨繪初將白銀置於袖中,掏出了身上的匕首正面迎了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甚至都有些昏暗了,她身上原本潔白的衣裳上,不知是誰的血染紅了她的衣,她握在手中的匕首上的鮮血卻從未凝固過,一直不斷揮舞的手臂甚至麻木了起來,地上黑衣人的屍體堆了一層又一層。
一腳踢飛後邊的黑衣人,眸光一暗,墨繪初主動飛身上前,將匕首狠狠地插進前面一個黑衣人的心臟之中,然而當她打算抽身而去的時候,卻感覺到背後一麻,一陣撕裂的疼痛傳來。
或許是精神長時間的告訴緊張,她竟一時未察覺到身後的危險。
可是,她有多久沒有受過傷了呢?自己鮮血的味道她都快忘記了。
眯起眼睛,彷彿深藏着利刃一般,墨繪初的氣息驟冷,猶如深淵裡的黑暗被喚醒了一般,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
不復之前或清冷或溫柔的她,現在她給人一種感覺,給人感覺這纔是真正的她,這纔是她應該擁有的姿態,黑暗中最嗜血的危險存在。
就連毫無感情和知覺的黑衣人,也不由得覺得背脊一涼,心頭竟生出幾許緊張來。
如此詭異的氣氛下,一個黑衣人卻是站了出來,一雙狠毒的眸子陰鷙地盯着她,陰測測地開口道:“墨繪初,我們又見面了!”
聞言,墨繪初驀地勾起一抹淡笑,氣息卻是更加森寒,“你是誰?”
“我是誰?哈哈哈哈,你竟然忘了我是誰,哈哈哈……”黑衣人忽然狀似癲狂地仰頭大笑起來,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巾,一副恨不得吞了她的樣子,“墨繪初,你看好了!我是黃利明,那個回來找你復仇的黃利明!沒想到吧,我竟然沒死,哈哈哈哈……”
“確實是沒想到。”墨繪初輕聲道,眼裡面上卻是有着幾許嘲弄。
她是沒想到他還活着,明明夙夜寐的長劍已經刺進他的心臟之中了,不過,這個情況也是有的,沒拔出來或者心臟長歪了還是有可能治好的。
但是,這又如何,他也就這點程度而已。
“墨繪初,你就準備接受我的復仇吧!剛剛那一劍只是開始而已!”似乎不甘心於她這樣平淡的反應,黃利明再次放下狠話,想要刺激她。
“是你的復仇嗎?不是那個人的嗎?”墨繪初道,語氣中已經充滿了不屑。
他真的以爲藉着那個人新研製出來的毒藥,便能認作是他自己的手段了嗎?
還真是天真的人啊!被那個人如此反覆作弄卻樂在其中。
“你……”黃利明剛想反駁,卻是猝不及防一個匕首迎面射來,速度之快讓人無處躲藏。
動作快於頭腦地思考,他反射性地偏過頭去,刀身快速地擦着他的面容過去,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然而此時,一根髮絲已經抵上了他的喉嚨,墨繪初如同魔鬼般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在下面等着那個人吧!”
黃利明的瞳孔瞬間放大,聲音還未出喉嚨便已泄了氣,脖子上一道血痕激射而出。
足尖輕輕落地,墨繪初嫣然一笑,真正的地獄,現在纔要開始。